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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需要什么?”
“要吃,要睡。”那人说。
第10章 芳汀(10)()
“这太容易办到了,”主人回答说。这时,他抬起了头,盯着旅客,说:“要付钱的呀。”
“那自然。”说着,那人从他的布衫口袋里掏出一只大钱包。
“好,我就来伺候。”主人说。
迪涅地处山区,10月的夜晚寒气袭人。那人收起钱包,将行囊放在门边,手中却仍然握着那根木棍。他在灶火边的一张矮凳上坐了下来。
旅舍主人来回忙碌着,眼睛却禁不住总是打量这位旅客。
“能马上吃东西吗?”那人问。
“得稍等片刻。”主人回答。
新来的客人转过背去,好让火烤一烤。趁这时,那位大模大样的旅舍主人从衣兜里摸出一支铅笔,又从丢在窗台旁小桌子上的那张旧报纸上撕下一小角。他在那片撕下的报纸上写了两行字,把它折好,没有装进什么信封,便递给一个好像是他的厨役同时又像是他的跑腿的小伙子,并在那小伙计的耳边嘟囔了一番。小伙计听完,拿着那条子,朝市政厅的方向跑去。
那旅客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我很快就能吃上东西吗?”他又一次问。
“还需稍候。”旅舍主人说。
那小伙子回来了,同时带回了那张纸条。主人在等待,立即打开纸条。他细心读了一遍,随后又点了点头,想了想。最终,他朝着那心神不安的旅客走过去。
“先生,”他说,“请原谅我不能接待您。”
那人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为什么?怕我不付钱?要不要我先付账?钱我是有的。”
“不是钱不钱的事。”
“那是因为什么呢?”
“您有钱”
“不错。”那人说。
“但是我,”主人说,“我没有空闲房间了。”
那人和颜悦色地说:“我睡在马房里就行。”
“我办不到。”
“为什么呢?”
“马房里也没有了空地。”
“那,”那人又说,“阁楼上的一个什么角落也成。一捆草就够了。等我吃了饭”
“我不能给您饭吃。”
这句既强硬又有分寸的话,使外来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站起身来。
“哈哈!笑话!我快饿死了,我。太阳一出来,我就上了路。足足走了12法里一法里相当于四公里。。我不白吃,我付钱。我要吃东西。”
“我一点吃的也没有。”旅舍主人说。
那汉子听了放声大笑,朝那炉灶转过身来。
“没有!那是什么?”
“那些东西全是客人定好了的。”
“谁?”
“那些车夫先生。”
“多少人?”
“12个。”
“那些东西却足够20个人吃。”
“那都是预先定好的,且付了钱。”
那个人又坐了下来,并用先前的那种口吻说:“我既到了这里,且饿了,就不想离开了。”
那主人俯下身子,凑到客人的耳边,以一种让他吃惊的口吻说:
“快走。”
外来人俯下身去,用他那棍子的铁梢拨着火里的红炭。他猛地转过身来,还想开口争辩。可是,这时,那旅舍主人的眼睛盯着他,还是和刚才一样低声说:
“听我说,别废话了。您要我揭您的老底,是吗?您叫冉阿让,对吧?您进来时,我一看见您心里就有些疑惑。我已派人到市政厅问过了。这是那里的回话——您识字吗?”
说着,他把那张纸——从旅舍到市政厅,又从市政厅转回旅舍的那张纸,递给那客人看。客人在纸上瞟了一眼。旅舍主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
“不管是谁,我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您还是离开这儿吧。”
那人低下头来,抄起他那只放在地上的布袋,走了。
外来人好像是受到了侮辱。他满腔委屈,沿着那条大街,紧靠着墙,走着。他的头一次也没有回过。假使他回头的话,他就会看到,柯耳巴十字架旅舍的主人正在门口站着,而旅舍里的旅客和路上的行人正围着他,在那里比比画画,议论纷纷;从人们的惊疑的目光里,他还可以猜想到,不久就会由于他的出现搞得满城风雨了。
由于没有回头,这些他统统没有看到。也难怪,情绪沮丧的人是不会回头的,因为他总觉得,厄运紧跟其后,是甩也甩不掉的。
他径直朝前走着,大步穿过许多他从未见过的街道。此时,他忘记了自身的疲乏。人在颓丧时常常如此。这样走了一阵子之后,忽然,他感到饥饿难忍了。天要黑了。他向四周张望,希望看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在那家华丽的旅馆里吃了闭门羹,那么,找一家简陋的酒店,找一所穷苦的破屋是否能成呢?
在那条街的尽头,有一盏燃着的灯。半明半暗的暮色之中,露出了一根松枝。这松枝悬在一根曲铁之上。他向那里走去。恰好那是一家酒店。这是沙佛街上的一家酒店。
外来人停了下来,透过窗玻璃向酒店一楼餐厅望去。桌上点着灯,壁炉里炉火正旺。几个人正在喝酒。老板也守在火旁。一只铁锅挂在吊钩上正被火焰烧得发出响声。这家酒店同时也是一个客栈。它有两个门,一个临街,另一个开向天井。天井不大,满是粪土。
那人先是溜进天井,好像不敢走临街的门。待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提起门闩,打开了门。
“哪一位?”老板问。
“我,一个想吃饭又想住宿的人。”
“好,在这儿吃住都很方便。”
当他进屋时,他一面被灯光照着,一面被炉火照着。那些正在喝酒的人全都转过头来,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当他解下他那只口袋时,老板对他说:
“这儿有火,晚餐也正在锅里煮着,您先来烤烤,伙计。”
他走过去坐在炉边,把两只疲惫的脚伸到火前。他闻到了从锅里冒出的香味。他的脸仍然藏在低低的帽檐下,但人们看到,这时,在他那张由于长期的苦痛而布满了愁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若隐若现的舒适的神情。
那人的侧影坚强有力而又忧郁。这一相貌很是少见,乍看上去像是谦卑,看到后来,却又感严肃。眉毛下,眼睛炯炯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
当时,围着桌子坐下的客人当中,有一个鱼贩子。他在来沙佛街这家酒店以前,先到了拉巴尔的旅舍,在那里的马房里寄下了他的马。当天早晨他恰又在阿塞湾和(地名不大记得,可能是爱斯古布龙)之间碰见过这个面凶的外来人。那外来人当时曾请求允许他坐在马屁股上,因为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那鱼贩子边支吾着,边扬鞭离开了他。半小时以前,那鱼贩子还围着雅甘拉巴尔,并且把他当天早晨那次不愉快的遭遇对聚在柯耳巴的人讲述了一遍。这时,鱼贩子来到酒店老板身边,向他窃窃私语了一阵。那个赶路的客人还在那里低着头想他的心事。
酒店老板回到炉旁,突然把手放在那人的肩上,向他说:
“您得离开我这儿。”
那个生客转过身来,低声下气地说:
“唉!您都知道了?”
“是的。”
“他们从那里把我撵了出来。”
“我又得把你从这儿撵出去。”
“您要我到哪儿去呢?”
“这不干我的事。”
那人只好提起他的棍子和布袋,走出酒店。
走出店门,有几个孩子拿着石子冲他扔过来。那些孩子从“柯耳巴十字架”旅店跟到这里,专在门口等他出来。他狼狈地转过身,举起棍子,做出要打的样子,孩子们才像一群小鸟似的散去了。
他走过一所监狱。监狱大门上垂着一根拉钟的铁链。他拉了拉那铁链。
墙上的小洞开了。
“看守先生,”他一面说着,一面恭敬地摘下便帽,“您能不能开门让我在这儿住一夜?”
传出一个人的声音:
“监牢不是客栈。你要进来,得先有人逮捕你。”
那墙上的小洞合上了。
他进入一条小巷,两旁有不少花园。其中的几处只用篱笆围着,使街道显得更为生动。在这许多的花园和篱笆中,他看见一所小平房的窗子里射出灯光。他透过窗玻璃朝里看,正像刚才他看那酒店一样。房子刷得很白,床上铺着印花棉布床单,屋的一角有摇篮和木椅,一支双管枪挂在墙上。屋子中间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食物,一盏铜灯照着那块宽大洁白的台布,上面是一把闪光如银的盛满了酒的锡壶,还有一只热气腾腾的栗黄汤钵。一个40岁左右的男子坐在桌子旁,正笑着颠动坐在膝头的孩子。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他的旁边给另一个婴孩喂奶。父亲笑着,孩子笑着,母亲也微微地笑着。
这是一幅多么温柔宁静的景象啊!过路人不觉愣了一下神儿。这引发了他怎样的思绪呢?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得出。也许他正想着如此一个快乐的家庭该是肯待客的吧?在眼前的这片福地之上,也许他找得着一丝恻隐之心吧?
他在玻璃窗上非常轻地敲了一下。
屋里的人没有听见。
他敲了第二下。
这时,他听见那妇人说:
“当家的,好像有人叫门。”
“不会吧!”她丈夫回答。
他敲了第三下。
那男子站起来,举着灯,走过来开门。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有点半工半农的模样,腰里围着一件宽大的皮围裙,一直围到他的左肩。围裙里有一个铁锤、一条红手巾、一只火药匣,各式各样的东西都由一根腰带兜着,这使他的肚子显得鼓鼓的。他头朝后仰着,一件翻领衬衫满敞着,露出了又白又光的牛脖子。他眉毛浓黑,一大片黑色的络腮胡子,眼窝不深,下颏突起,显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先生,”外来人说,“劳您的驾了。假使我出钱,您能给我一盆汤,让我在园子的那间棚子的角上睡上一宿吗?请问,假使我出钱,这可以吗?”
“您是谁?”那主人问道。
那人回答说:
“我打壁马松来。走了整整一天,12法里。成吗?假使我出钱?”
“我同意让一位肯付钱的正派人留宿,”那男人说,“但是您为什么不去找客栈呢?”
“那里没有地方了。”
“笑话!今天既没有杂技表演,又不是赶集的日子,绝不会没空房子住。您到拉巴尔那里去过吗?”
“去过。”
“结果呢?”
外来人感到为难,回答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不肯留我。”
“您到沙佛街上那个叫什么的人的旅店里去过吗?”
外来人更加窘迫了,于是,吞吞吐吐地说:
“也一样。”
那农民的脸上立刻现出戒备的神色来。他从头到脚打量着那陌生人,忽然用一种战栗的声音喊道:
“难道您就是那个人吗?”
他又朝那外来人看了一眼,然后向后退了三步,把灯放在桌上,随手从墙上摘下他的枪。
那妇人听丈夫说“难道您就是那个人”之后,立刻抱起她的两个孩子,赶忙躲在她丈夫背后,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