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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都是翻复不定的波澜壮阔,“我能救你一次,就已经算你上辈子烧高香了。”
苏雪禅眷恋地盯着他英气勃发的侧脸,哪怕他脸上带着可怖的疤痕,他亦觉得眼前人就像只高傲漂亮的虎豹。
龙目能破世间一切迷雾碍障,黑暗对黎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回头看见苏雪禅温润清澈的眸光,兼之肌肤白皙,眉目间充斥着一派清朗无邪的少年意气,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逗弄之意。
“你想知道我是谁?”
苏雪禅未料到他会忽然开口,忙不迭地点头:“想啊。”
黎渊沉吟了一下,“你就当我是刚出狱的犯人罢。”
“刚出狱?”苏雪禅茫然,“什么狱?”
黎渊挑眉:“自然是五刑残杀之狱了。”
苏雪禅不由惊诧:“你、你竟然是”
黎渊心中难得起兴,就等着这小子接下来哭天喊地地跪在地上,说不定还要让他庇佑自己的部族,或者是另有所求
“你竟然是随应帝一同逃出来的重犯?!”苏雪禅失声道。
黎渊面色一僵。
“你为什么不直接猜我是他本人呢?”他吸了口气,缓声问道。
苏雪禅道:“我看应帝当时神志混沌不明,与野兽无异,而你还清醒着你身上的伤就是刑杀之气所致?你究竟在里面待了多久?”
黎渊不想再和这二傻子计较,只勉强含糊道:“没多久,睡一觉就出来了。”
“那也得有一二百年了”苏雪禅唏嘘,“你真厉害,能在那里撑这么久。”
黎渊彻底没脾气了,索性将眼睛一闭,靠在冰冷石壁上养神。
纵还有许多问题,但看到他不欲多说,苏雪禅也只好将疑问吞进肚子里,跟着沉入梦乡。
一路奔波劳累,兼之又经历一场大战,他这一觉睡得极熟,等他醒来时,阳光已经灿然洒进山洞一角,身边亦无一人。
那个男人走了。
他怅然若失地坐起来,迷茫地左右四顾,几乎以为自己昨天的所见所闻都是一场虚构的梦境,唯有芥子袋里的玉髓莹莹生光,在心口处温热地跳动着。
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呢
思量间,洞外忽然传来几道术法波动的涟漪,他忙撑起身体去看,只见几个拖曳着狐尾的身影越过重重万山,向他这里奔来。
——是族人。
他松了口气,将一星灵气凝聚指尖,往天上炸了簇小小的烟火。
狐族侍卫一一降落在他面前,为首一人跪地道:“大王子殿下,请恕属下来迟之罪。”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苏雪禅疑惑道。
侍卫长道:“一个时辰前,这里有人点燃信火,属下不知是谁,但为保险起见,还是打算过来一探”
“是他。”苏雪禅喃喃道。
“殿下?”侍卫长疑惑道。
苏雪禅回过神来,“没事了,走吧。”
一行人走走停停,苏雪禅被瀚海图打伤心脉,速度大不如以往,足足用了七八天才回到青丘山系。
“哥哥,哥哥!”他还未落地,苏纤纤和苏惜惜就在下面不停流连打转,“你终于回来啦!”
苏斓姬望着苍白的苏雪禅,眼中忧色渐深,她沉声道:“你们莫要打搅哥哥,先去玩吧。”
“母亲,孩儿幸不辱命,于泾水边寻到一山精玉髓,”苏雪禅几步上前,语气中难掩轻松,“想必做寿诞之礼足矣。”
苏斓姬摇摇头:“先不管这个,你且随我来。”
苏雪禅莫名跟着苏斓姬进了内室,甫一落座,苏斓姬就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苏雪禅道:“好了大半,剩下用药石慢慢调理即可。”
见苏斓姬若有所思,轻轻点头,他又道:“母亲,只是孩儿此去,恐与两族结怨”
接着,就将钦琛和土蝼一事皆告知苏斓姬,末了道:“孩儿本不欲与他们起争执,但钦琛却不依不饶,最后更是暗算孩儿,将我拉下山崖,为瀚海图所伤”
苏斓姬冷笑:“他们且等着!无知鼠辈,当真见识短浅。应帝此来气势汹汹,九重天上又是一场动荡,但无论如何,他终究都是最不能招惹的那个。还偷取龙血土蝼是妄图破除天神咒术,钦原一族跟着凑什么热闹?以为有西王母做靠山,他们就能高枕无虞了?”
见识过应龙对西王母毫不留情的出手动作,苏雪禅亦心有余悸,他道:“只是不知钦原要龙血何用?”
“不必理会,”苏斓姬道,“此去瑶池玉宴,我自有话对王母说。”
沉默了一会,她又道:“你此行龙首山,有没有遇见什么不一般的人?”
苏雪禅眼神一亮,想也不想地道:“遇到了!那人也不知是妖是仙,但气势非同寻常,虽重伤在身,可出手迅如雷霆,就是话少,不和人交流,我给他用伤药治好了胳膊,他还说欠我一个情”
苏斓姬又详细问了问样貌衣着,越听越不安,不由问道:“他可说自身来历渊源?”
苏雪禅想起他说自己是从五刑残杀之狱中逃出的要犯,又如何敢对苏斓姬挑明?唯有支支吾吾道:“他性情疏离冷漠,虽救我一命,但我亦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
苏斓姬看他眉目柔软,说话颠三倒四,心已凉了半截,此时听得他为那人遮掩,更是觉得不妙,但此时珠帘哗啦一响,狐王苏晟进来了。
“父亲。”苏雪禅急忙起身。
苏晟将手背在身后,朝苏斓姬微微一摆,“无事,你受伤未愈,后几日便是瑶池寿诞,中间的空闲日子,你好好休息就是。”
苏雪禅一躬身,依言退下了。
室内又陷入无言的寂静中。
半晌,苏晟方叹气道:“臻臻”
“他是璃姬的儿子,”苏斓姬冷冷道,“我做不到。”
“他也是我的儿子!”苏晟压住脾气,额角青筋跳动,“你当我不想”
“为了大局,是罢?”苏斓姬的面容如雪似玉,眸光清澈沉静,“万法随心,夫君,妾身看你是忘了本了。”
苏晟哑口无言,吃了这记闷怼,但碍于情面,又不敢对着老婆发火,只好一声不吭地杵在原地当柱子。
“顺应天意,不是让你随波逐流,”苏斓姬轻声道,“能提点他一句也是好的”
苏晟闷声道:“随你罢,注意分寸便是了。”
苏斓姬摸着衣袍上螺银的绣花,终于露出了一个忧虑的,弧度浅薄的微笑。
第7章 七.()
是日,碧空万里,一望无云,狐族驾辇浩浩荡荡,向昆仑进发。
苏纤纤和苏惜惜坐在苏斓姬膝头,难掩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
“到了那里,可不许顽劣调皮,”苏斓姬轻声道,“瑶池寿宴上,各路仙家都大有来头,若是闯祸,那就再没人替你们担着了。”
“知道啦——”两只小狐狸异口同声地拖长了声音。
“这次寿宴神人国还会派人前来吗?”苏雪禅犹豫道,“应帝出世,想必他们应该会收敛一点了吧?”
“不知道应帝会来与否,但是那几个神人国必然不会缺席,”苏晟接口道,“他们虽然惧怕应帝,但是这么久过去,他们早就忘记因何而畏惧他了。”
“看好弟弟妹妹,”苏晟道,“寿宴一结束,我们立即就走。”
苏雪禅能从长辈们的态度中察觉出稍许暗涌不安的气氛,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点头。
越是临近昆仑,苏雪禅越能察觉到空气中涌动奔流的灵气仙意,两侧车驾也一队队地从流云萦雾中显出身形,鹤鸣嘹亮,白鹿呦呦,光华宛转,瑞气千条。
门前仙童的报唱声遥遥传彻云霄,苏晟和苏斓姬看见昆仑玉殿上空飞翔着的璀璨金乌,略一思量,令苏雪禅在这里等待,他们则捧着玉匣由接引神官入殿。
“大兄,”苏星摇低声道,“父亲怎得不像往年一样,带我们一同进去了?”
苏雪禅看了一眼金乌,嘴唇微动:“约莫是东边那位帝君来了。”
——东皇正炁,太乙明神。
苏星摇恍然大悟,他们正小声说着话时,又听道童一声报唱:“西不死国、无首国、林氏国等携礼来贺——!”
苏雪禅脸色一变,暗道不好。昆仑山上是不可能带族中侍卫上来的,他唯有按住腰间的流照君,将抱着苏纤纤和苏惜惜的两个弟弟划在剑鞘的范围里,四周其他部族的王室成员也也急忙挡在女眷身前,戒备地看着从万阶玉梯上走来的寥寥数十神人。
不死国民遍体漆黑,肌肤皲裂焦淬,浑身如流岩浆,虽然尚属神人,但其性情残暴诡异,蛮横嗜杀,且不死不灭,极难对付。此国人肤发流火,繁衍艰难,曾经一度以劫掠蹂|躏弱小妖族为乐,后被西王母派座下执教天女惩治百年。而青丘九尾身具多子多孙的吉兆,宜后代旺盛,亦被此国求亲过。
余下跟随他们的诸国神人,皆是高傲自大,以驭驶轻贱异兽,呼喝奴役妖仙为乐之徒,他们甫一站上玉阶,周遭的气氛便不由为之一滞。
“王兄,我可以跟你一起进去吗?”在一片警惕的寂静中,不死国王女纹娥开口道。
她虽然身材娇小,披挂绫罗,但肌肤依然漆黑到看不清楚五官,说起话来只能看到熔岩一样的口舌一张一合,声音也如老鸹喑哑刺耳,以至于她话音未落,周遭鸟雀就阵阵婉转长啼,好似要洗刷干净她遗留在空气中的颤音。
苏纤纤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周遭寂寂无声,针落可闻,它这声笑简直如点燃了油面的火苗,经它之后,众部族王眷皆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间或小声交谈,指点讥讽纹娥与其后不死国民的衣着举止。
被自己向来轻贱蔑视的对象讥讽至此,纹娥不由气得双目通红,她紧紧抓住胸口衣襟,狠命跺脚尖叫道:“你们你们这群教化未开的畜牲,怎么有资格嘲笑我!王兄,快杀了他们!”
各部族王眷闻言,面色皆变。
不死国王子纹川急忙回头斥道:“不得无礼!”接着上前几步,反倒对着苏雪禅略一躬身:“青丘大王子,许久未见了。”
不等苏雪禅回应,他又继续道:“其后可是两位青丘王女?舍弟自数年前得见一面,已经魂牵梦萦已久”
“大王子说笑了,”苏雪禅打断道,“舍妹年幼,不知世事,方才冒犯之处,还望纹娥王女海涵。”
纹娥怒意未消地撇了撇嘴,上来盯着苏纤纤和苏惜惜看了许久,忽然伸手越过苏雪禅的剑鞘,张开五指就要去揪身后苏惜惜的颈上皮毛!
苏惜惜“吱”一声惊叫,苏星摇急忙闪身后退,苏雪禅亦横剑于身,沉声喝道:“王女,且勿妄动!”
纹川呵呵笑道:“大王子何必紧张?舍妹贪玩,不死国草木匮乏,也没见过这样会说话的白狐狸大王子何不将王女放下,说不定王女就与舍妹一见如故,愿意到我不死国内做客,去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了。”
苏氏姐妹背毛炸起,呲出森白尖牙,苏雪禅强压怒火,语气冷淡道:“不必了,舍妹还小,连婚配年龄都未到,担不起二王子的厚爱。”
纹川笑道:“大王子实在多虑,外头的野狐狸长上一两年就能寻到公狐狸配种,王女修炼百年,总不会连崽子都生不了罢?我不死国民可是翘首以待两位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