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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史君看着秦先生,“都是为了你啊。”
秦先生在悄声指导慕行秋施法,连目光都没动。
桌面上的羽毛开始断裂,变成数十段,像是小小的白色蚊虫,围着察形之镜和沈昊的手掌上下飞舞,轮流分出一两段与左流英的光束战斗。
斗法到了关键时刻,斗法区域内的魔劫之力只够维持一小会,连半刻钟都不到。
沈昊额头上的汗珠更大、更密了,咬紧牙关坚持,察形之镜发出的光芒忽强忽弱,已处于崩溃边缘。
没一会工夫,异史君也变得横眉立目,两颊的肌肉微微抖动,像是悍妇在与人吵架,“沈昊,我用不着击败你,只需要将你与左流英的法术逼出桌面,你们就算输了,对不对?”
沈昊不吱声,左流英改变了战术,不再分散力量,将光束全都射向察形之镜,帮助沈昊维持稳定,此时他的法术已经与铜镜纠缠在一起,察形之镜若是失控,他也有一部分法术会超出斗法区域。
三方全都全力以赴,要在最后一点时间里取得胜利。
慕行秋更是专心致志地施法,击败魔种此时有了双重意义,不仅能够去除他脑海中的魔念,还能将魔种牢牢囚禁在泥丸宫里。如果沈昊获胜,察形之镜将吸收魔魂,慕行秋更要留住魔种,才能避免道统同时得到这两者,将魔族的力量吸光。
慕行秋确信无疑,比现在更加强大的道统,对这个世界不是好事。
“你的力量不够用了。”秦先生提醒道。
龙魔退出斗法之后就停止了召引魔劫,桌面上剩余的魔劫在消耗,慕行秋体内的力量消耗得更快。
就在之时,泥丸宫里的形势发生了变化,魔种不再横冲直撞,而是稳定下来与另一股力量抗衡——慕冬儿的魂魄终于被龙魔劝服,开始向魔种灌输“平静的魔念”,龙魔没有退出来,仍在泥丸宫里指引慕冬儿。
慕行秋也得帮忙了,向魔种灌输“魔念”就像是猎犬跳进水里捕捉一条大鱼,要在猎物的地盘里撒野,成功的可能性不高,除非那条大鱼筋疲力尽。
只有再灭之法能让魔种筋疲力尽。
慕行秋伸手握住龙魔的一只手腕,反过来以她为法器再次召引魔劫,这回的魔劫之力不再参与斗法,专门供他使用。
真幻之躯越弱小,引来的魔劫越夸张,往往惊天动地,龙魔拥有服月芒内丹之后,魔劫变得可控了,能在指定区域施展。一小团黑云出现在慕行秋头顶,接着又是一团,只有拳头大小,力量却一点也没有减弱。
十七团黑云先后涌现,停在半空中,分出细细的黑线与慕行秋的头顶相连,提供无比强大的力量,甚至超出了服月芒的极限。
慕行秋又一次暂时达到了服日芒境界,施展再灭之法变得容易,最后几步自动完成,他可以向自己的泥丸宫发出法术了。
秦先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行秋,“再等一会,如果你不想连自己的泥丸宫和龙魔、慕冬儿的魂魄一块摧毁的话,就再积累一点力量,它不是用来摧毁的,而是用来保护。真正的法术如同雕刻,有削去的部分,也得有留下的部分。一招过后尸骨无存,那是野兽的蛮力,不是法术。顶级的法术要随心所欲,移山填海之力可以只击一尘,这就是法术与蛮力的区别。再等等,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再灭之法。”
秦先生对法术的要求极高,像慕行秋从前那样施展再灭之法,去除魔念的同时却要减损许多寿命,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野蛮行径。
慕行秋继续积聚力量,他尤其在意龙魔与慕冬儿的魂魄,绝不想误伤到他们两个。
魔劫之力越聚越多,慕行秋纹丝不动,身体的忍耐能力却已达到极限。
“行了!”秦先生终于满意,话一出口,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样矮下去一截。
“我赢了!”同一时间,异史君欢呼出声。
“你输了!”沈昊也叫出声,结论与异史君截然相反。
慕行秋向自己的泥丸宫施放再灭之法,可是效果与秦先生事前描述得不太一样,魔种在迅速衰弱,整个小酒馆也突然扭曲摇晃起来。
完美的魔族法术是不会产生任何附带效果的。
摇晃很快停止,可是周围的状况变得诡异:小酒馆仍在,桌椅板凳一切未变,躺在地上的所有昏迷者却都不见了,附近桌上的金罐也消失了,与此同时,清醒的龙魔坐在慕行秋身边,迷惑地眨眨眼睛,慕冬儿站在桌面上,神情更显困惑,手里紧紧抓着一根像蛇一样扭动的藤条。
“你创建了一个虚空。”左流英说。
慕行秋真的创建了一处虚空,还将左流英、沈昊和异史君带了进来,只有秦先生例外。
“不是我。”慕行秋想了一会,十分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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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七章 白雾魔劫()
异史君和沈昊都觉得自己赢了,互相怒目而视。
“你是道士,还是注神道士,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察形之镜的法术明明溢出了战场,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有心的都能感觉到,你现在死不承认,脸不红吗?心不慌吗?你的尊严呢?你的道士之心呢?你对得起我和慕行秋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道统对你的辛苦培养吗?”
异史君的质问一句接着一句,沈昊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我赢了。”
两人争了一会,一块看向左流英,等他做出评判。
“有人干扰斗法。”左流英说,手里拿着草帽,四处照射,好像它是一面铜镜法器。
沈昊的目光立刻投向慕行秋,异史君急忙道:“不是他,不是慕行秋,是……咦,龙魔怎么醒了,不会是你吧?你已经退出斗法……这个小家伙是谁?啊,不用问,是慕行秋的儿子了,才这么大点,杨清音生他的时候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沈昊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腾地站起身,到处看了一眼,“这……这是什么地方?魔魂跑哪去了?”
异史君也站起来,双手按在桌面上,开始还想嘲笑沈昊的失态,可是施法感受了一会,他的脸色变化更大,在止步邦里待过那么久,他对眼下的状态感到很熟悉,“去他妈的道统、魔族一万八千代祖宗!这里是他妈的虚空!谁他妈的把咱们关进来的?小孩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脏话是世界的一部分,你想在这个世界里顺利长大。就得接受这些,我说话算是干净的了。”
异史君突然转向慕行秋,“是你!你用魔劫之力制造的虚空,对不对?天呐,古神啊。我为什么这么愚蠢?明知道靠近你就会倒霉,却非要跑过来送死。我刚刚离开止步邦,心中满怀善意,想让人类与妖族友好共处,难道这也有错吗?”
异史君发疯了,数百只魂魄都想发表意见。主魂魄弹压不住,突然向店外跑去,好像这样一来就能逃离众魂和虚空。
小酒馆里终于安静下来。
慕冬儿盯着自己的父亲,将手中的藤条递过去,“魔种。”
藤条已经停止扭动。与普通植物没有多少区别,慕行秋接在手里,问:“你母亲还好吧。”
慕冬儿摇摇头,“我十年前偷跑出来,很久没见过她了。”
慕冬儿早已入魔,魔念日积月累,从魔种那里感受到的召唤越来越强烈,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从杨清音身边逃离。
父子二人相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龙魔笑道:“现在没事了,慕冬儿的魔念已经去除。魔种衰弱不堪,很长时间内不能恢复。慕行秋,你用的是魔族法术吗?还好有你帮忙,要不然,我们两个还真不是魔种的对手。”
慕行秋的再灭之法非常成功,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进入一片虚空,他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左流英。没有打扰他,指着龙魔说:“你的魂魄归身了?”
“嗯。被你的法术一脚踢出来的,你可真不客气。”龙魔看上去对进入虚空一点都不在意。
“你呢?”慕行秋又问自己的儿子。
慕冬儿坐在桌面上一直没站起来,这时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我……只有魂魄,我的身体应该还在观星台地下的密室里。”
“是我给他制造了一具法身,免得他魂魄无着。”龙魔凑近慕冬儿嗅了两下,“有点麻烦,他的魂魄在这里一时没事,可他的身体留在外面没人照顾,会越来越弱,你能站起来吗?”
慕冬儿早想起身,暗中用劲儿,双腿却不听使唤,他想施法,法力运转却极不顺畅,以至法术难以成形,“我做不到。”
“不管虚空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咱们得尽快出去了。”龙魔扭头对慕行秋说。
慕行秋当然想出去,他在等左流英的说法。
沈昊终于相信自己也被关进了虚空,“真的不是你?”
慕行秋摇头,他能回忆起再灭之法施展与生效的每一个环节,虚空与它无关。
“魔魂,一定是魔魂,所以他没有进来。”沈昊有些恼怒,他在斗法中耗力巨大,连道士之心都有些不稳了。
“他没进来是因为实力太弱,瞧,普通人和符箓师也都没进来。”慕行秋确信这处虚空是有选择的。
沈昊脸色连变三次,低头瞧了一眼手中逐渐稳定的察形之镜,情绪恢复稳定,“肯定有办法出去……”
异史君冲进来,哈哈大笑,双手捧腹,身体前仰后合,几乎喘不上气来,那笑声像是一万只鸭子在争抢地盘,突然间笑声骤止,冷冷地说:“能与诸位死在一块,是你们的荣幸,是我的倒霉,更是整个世界的损失,可惜我那宏图伟业才只开个头儿……”
慕行秋犹豫了一下,抱着慕冬儿一块走向门口,龙魔和沈昊跟在他身后。
慕冬儿轻若无物,法身很粗糙,几乎没有重量。
向外望去,他们明白异史君为何如此悲观了,这是一座未完成的虚空,以小酒馆为中心,两三里之内的空间一切正常,街道、房屋、树木都在,只是没有任何活物,可是再往外,所有东西都扭曲得不成样子,离得越远,万物越失真,城墙以外白茫茫一片,天目无论望出多远,看到都是白雾。
白雾正在慢慢向城内侵占,正常的这一小部分空间边缘随之破裂扭曲。
“照这个速度,天黑之前……”沈昊的心境又有些波动,他为此感到羞愧,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虚空里根本没有空气。或者有空气却不会流动,“咱们大概还有三个时辰。”
“慕冬儿等不了那么久。”龙魔说。
“我没事。”慕冬儿不喜欢被人当小孩看待,“还能坚持很长时间。”
龙魔笑了笑,慕行秋明白她的意思,慕冬儿的魂魄还能坚持。留在外面的身体却未必,万一遭到损坏,魂魄又不能及时回去自救的话,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小酒馆里,异史君正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左流英。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慕行秋将慕冬儿放回桌面上,对左流英说:“我和龙魔可以再次召引魔劫,它能打破魔族虚空和止步邦,也能打破这一个。”
左流英起身,也走到门口向外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说:“果然如此,已经有人引来魔劫了,城外的那些白雾就是,比龙魔召引来的要强大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