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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凌晨出发,阳光很快变得灼人,枣红马自觉地走在树荫下,总想停下来吃草,小秋跑前跑后,撵着它继续走路,时不时抬起头偷眼观瞧马背上的芳芳。
太沉默了,单调的马蹄声让小秋心里发慌,“风婆婆。”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想出可说的话题。
“嗯。”芳芳仍然垂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可真厉害,在西介城还有熟人,心肠也好,给咱们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连马鞍都有,好像早就知道咱们……你会离开野林镇似的。”
“她很好。”芳芳低声说,嘴唇似乎根本没动。
小秋觉得没趣,不明白昨天还显得兴奋的芳芳为何一觉醒来会这么无精打采,他蹿进路边的树林里,采摘五颜六色的野花,很快编成一顶花环。
他做这些事情是无意识的,直到手里拿着成型的美丽花环,才感到只有芳芳配戴它,可他开不了口,甚至不好意思做出暗示,马背上的小姑娘实在太陌生了,他现在也没看清她的真实模样。
快到晌午的时候,花环还留在小秋手里。
官道在不远处拐了一个大弯,由西转南,正是从那里开始,茂盛的树木将渐渐稀少,过渡为一人高的成片蒿草。
小秋跑在前面,离拐角还有几丈远,小秋止住脚步,被路面上的一道奇怪痕迹吸引住了。
那是一道横贯路面的浮土,像是蚂蚁挖出的穴道,可是土质过于粗糙,更像是小孩子的杰作。
芳芳骑马赶上来,勒住缰绳,问:“那是什么?”
这是她整个上午第一次开口发问,小秋却没有注意到,心思全集中在那道浮土上,“好像是谁划下的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马上就知道它的意思了,浮土里蹦出来一条长长的绳索,树皮编制,又粗又长,随之而来的还有道路两边的呼喊声,撕心裂肺,直破云霄,惊飞了附近几十只鸟。
二人一马同时吓了一跳,小秋本能地向后跳出一步,枣红马扬起前蹄长声嘶鸣,上面的芳芳哎哟一声跌落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两边的草丛里各冲出数道身影,小秋来不及帮助芳芳,迎向跑得最快的埋伏者,也张嘴发出响亮的呐喊,绝不在气势上输给对方。
小秋打倒了第一个埋伏者,然后陷入了包围与混战,到处都是人,用不着寻找目标,随便伸手就能打到,也没办法防守,拳头雨点般袭来。
“停停,别打了,全都住手!”
混战停止了,小秋双臂与一个人纠缠在一起,脖子被另一个勒住,身边还有两个人举着拳头准备参战。
几步之外,二栓威严地扫视全场,发现大家都很听话,只有一个人例外。
秃子年纪小,个头也小,很聪明地没有扑向小秋,而是将跌在地上的芳芳当成对手,此刻两人还在厮打,秃子没有取得明显的优势。
“我说住手。”二栓抬高声音。
秃子终于听到头领的命令,他倒是听话,立刻放松全身力气,被芳芳双手推在胸前,双臂乱划,仰天倒在地上,可他没有喊疼,反而哈哈大笑。
“咱们不是来抓人的。”二栓说。
所有少年都松开手,连小秋也松开了,他看到了大良、二良兄弟两个,有几分相信二栓的话。
二栓在秃子身上踢了一脚,止住他莫名其妙的大笑,然后走到小秋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小秋哥,你是好样的,让我们来帮你吧。”
小秋更加莫名其妙,警惕地问:“你不是来抓我们回镇上的?”
“当然不是,我就猜那个老疯婆子在说谎,所以留在这里等你。”
“那你弄这个干嘛?”小秋指着地上的绳索,对方的行为更像拦截而不是帮忙。
“怕你跑了啊。”二栓似乎觉得这事简单到无需更多解释。
大良急忙开口,“是我的主意,我想你看到……二栓,没准会加快速度跑掉,可我没让他们跳出来打架。”大良恼怒地看了愣子一眼,刚才他硬是没拦住。
拦路的一共八名少年,除了大良、二良兄弟两,其他六人都是二栓一伙,小秋要是看见他们,当然早就跳上马与芳芳一块加速逃跑,“你干嘛要帮我?”
“因为你做的是好事啊。”二栓转向芳芳,声音庄重得有点拿腔作调,“芳芳,我代沈家向你道歉,希望我能做出弥补。”
二栓的转变出人意料,小秋与芳芳惊呆了,互相望了一眼,全都半信半疑,小秋终于看清了芳芳的模样。
跟他记忆中的小女孩不太一样,仅仅相隔数年,芳芳发生了许多变化,只有一点还跟从前一样:大大的眼睛里总有一种惶恐不安的神情,好像随时都会被叫出去在成群陌生人面前讲话。
她将决定的权力交给了小秋。
“我不相信你。”小秋说,虽然有大良、二良兄弟在,他还是难以接受二栓一伙人的转变。
“我能让你相信我。”二栓很自信,顿了一下,“你们要去哪?”
“不用你管。”
“反正是要走官道,跟你说,你们顶多走到林河镇,再往前就会被抓起来,我爹派人去小耳堡报官了,玄符军这时候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们哪也去不了。”
小秋吓了一跳,他在七岁的时候见过一次玄符军,对那些全身罩在黑色盔甲中的军人印象极其深刻,心中充满了敬畏,绝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他们追捕的对象,可他不肯认输,“我自有办法躲过去。”
“要是躲不过去呢?芳芳还是要嫁给我哥哥,我爹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还有你,我爹气得暴跳如雷,说是要打死你呢。”
小秋有点气馁,他对野林镇以外的世界近乎一无所知,根本没办法躲过玄符军,他向芳芳看了一眼,芳芳比他还要茫然,又向大良望去,大良点点头,显然已经被二栓说服。
“好,我相信你。”小秋说出这句话很是艰难,可话一旦出口,他反而觉得轻松了,少年心姓,恨一个人和原谅一个人总是非常容易,“我们要去西介城,那里……那里有熟人。”
“西介城!”少年们齐声惊呼,他们跟小秋一样,对本国都城只有模糊不清的概念,觉得那是远在天边的地方。
二栓是唯一没露出惊讶神色的人,“西介城不错,你们可以躲藏得很好,我舅舅一家住在那里,我曾经住过几个月。”
少年们看向二栓的神情都变了,他的个头本来就最高,这时越发显得高大。
“你有办法躲过玄符军?”小秋问。
二栓点点头,“大路是不能走了,得走小路。”
小秋连大路都没走过,当然更不知道小路,只能点点头。
“我家里有一幅地图。”二栓的这句话彻底奠定了他的首领地位,大良、二良兄弟俩倒吸一口气,就连小秋也不由得双唇微张,他们连地图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二栓蹲在地上,顺手拿起一块尖长的石子,先是画一个圆圈,接着是几道或横或竖的线条,“咱们野林镇在东边,西介城位于西南,其实相隔距离不太远,只是中间有一座大山和一大片森林,官道绕来绕去一下子变得远了。我的计划是走近路,进森林顺着河一直向西南走,我估计五六天就能走出去,然后拐到官道上,离西介城也就只剩下几天路程了。”
二栓说得那么肯定,好像曾经走过这条捷径似的,因此没人提出异议,离家的第一天,他们感受到的全是兴奋。
“好。”小秋完全相信二栓了,“我们走小路,你们帮我拖延时间,别让玄符军追来。”
二栓站起身,使劲摇头,“咱们一块去西介城,我带路。”
小秋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你……干嘛要帮我们?”
二栓在头顶揉了两下,“就因为叫了一声好,我爹昨天揍了我一顿,说我吃里扒外,我要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吃里扒外’。”
事情就这么定了,刚才还跟小秋厮打的少年们,转眼之间成为同舟共济的伙伴,挨个上来与他互拍肩膀。
只有一名少年稍显犹豫,“林子里安全吗?听说妖魔鬼怪最喜欢住在深山老林里,前天镇上来了一位道士,我爹说他其实不是要抓小孩,是来抓妖的。”
“怕什么?”二栓挺起胸膛,“咱们一块上,把妖怪打得跪地求饶。”
二栓迈开大步,第一个走进少年们一无所知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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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穿黑甲的士兵()
拔魔;第五章 穿黑甲的士兵
野林镇的十名少年和一匹枣红马拐进森林,对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充满期待,两三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准备是多么不充分。濠奿榛尚
风婆婆准备了足够两人吃三天的干粮,没一会工夫就被十名少年吃光了,而且只是当零食,谁也不觉得吃饱了。
离家闯荡的兴奋劲儿逐渐消失,临近黄昏,少年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喊饿,只有十岁的秃子甚至哭咧咧地要回家,到这个时候,二栓可就没办法了,在他的宏伟计划里,从来没考虑过食物的问题。
二栓不得不暂时将首领的位置让给小秋。
小秋分派任务,大良带着两个人去附近采摘果实,二良带两人拾柴,小秋亲自下河寻找鱼蚌,芳芳和枣红马留在原地。
半个时辰之后夜幕降临,空地上燃起了一小堆篝火,烧烤鱼蚌的香气四溢,二良身上永远带着盐巴一类的东西,正好大展身手,酸甜的野果用来佐餐,就连秃子也忘记了家里的饭菜,声称这是他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然后他透露了一个小秘密,“芳芳是豁牙,跟我一样。”
秃子其实并不秃,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两粒滴溜转的眼珠,本来没资格跟二栓一伙人玩的,直到他从家里杂货铺偷偷带出一批蜜饯贿赂二栓,并许诺以后每隔几天就贡献一包,才得以成为其中一员。
在这个小团体当中,他还没有找准位置,经常冒出不合时宜的话,这回也是一样,大家正吃得高兴,听见他的话都向芳芳望去。
秃子主动张开嘴,展示自己的豁牙,嗯嗯啊啊地表示芳芳跟他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他跟芳芳打架之后哈哈大笑,也是芳芳一直不爱说话的原因。
芳芳刚吃完半条烧鱼,双唇紧闭,脸颊绯红,双手捂在嘴前,不让任何人看。
少年们是不大懂得礼貌的,经过半天的相处,相互间已经很熟,芳芳越是掩饰,众人越是目不转睛,二良好奇地问:“芳芳连牙还没长齐,你爹就要把你嫁出去,这也太着急了吧。”
芳芳不说话,倒是二栓说:“是我爹着急,他请来小耳堡的算命先生,说我哥流年不利,必须在盛夏的时候成亲冲煞,所以……”
“你哥是个傻子,本来就不利,还怕什么啊?”二良不解地问。
二栓的脸比芳芳还红,大声说:“那是我哥,再怎么着也得活着,我只是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一看他就是个骗子。”
二良还想说话,被哥哥大良止住,芳芳终于开口了,双手仍挡在嘴前,声音有点含糊,“其实是我父亲主动提出尽快成亲的。”
“为什么?”秃子嘴里塞满了果子,声音更加含糊,“你家缺钱花吗?”
芳芳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