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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那首座还在等什么,快给我治好吧。”辛幼陶又坐直一些。
左流英摇摇头,“进入你体内的水滴很普通,只是经过洗剑池的法术加持,具有了强大的力量,只有洗剑池能将水滴吸出来,所以方法很简单,但我没有洗剑池。”
辛幼陶一惊,觉得另半边身子也麻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小青桃心一横,大声说:“你们都不是庞山弟子了,我这就带辛幼陶去见牙山道士,求他们疗伤。”可她心里没底,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餐霞道士,还是非妖出身,牙山那边怕是不会给她情面。
“我是西介国王子,还是皇京龙宾会掌墨使者……”辛幼陶想强调一下自己的重要,马上醒悟这些头衔对道统并无意义,他重新靠在小青桃肩上,虚弱地说:“小青桃,有件事我必须要对你说,当年离开庞山的时候我没去向你告别,因为……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我哭过一场,眼睛红肿,没法见你。”
小青桃眼圈一红,忍住泪水抬头对左流英说:“首座,求您帮帮他吧,您本事那么大,起码能减轻他的痛苦,他的额头在发热、法力运转忽快忽慢、身子还在麻木……”
对这样感人的一慕,左流英没有表现出任何同情之意,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好像有一点厌恶,“他的这些症状是因为对你心生邪念,跟伤势无关,怒海潮水滴乃是慈悲之水,一旦发作就要人命,不会带来任何痛苦。”
坐在石头上的两个人全都一呆,小青桃的脸腾地红了,推开辛幼陶,走向远处的小蒿,辛幼陶的身子晃了两下,却没有摔倒,试着站起来,调运一会内息,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真的不麻木了,可我绝没有邪念,就是有点心慌意乱……首座,怒海潮水滴多久才发作?我还来得及去找牙山道士吗?”
“多久发作要看修行与心境,长的几年也有可能,你能坚持十天左右。”
“这么少?我怎么也是餐霞境界啊。”辛幼陶立刻觉得状态又不好了。
“修行是餐霞,心境却是凡人,十天已经很久了。”
“十天……我去哪找牙山道士啊,他们带着洗剑池乱走,而且牙山会为符箓师疗伤吗?那么多协议里头应该有这一条吧。”
左流英没有回答,慕行秋走过来说:“符箓师只有在跟道统并肩作战的时候才能得到道统的救治,否则的话这属于凡人事务,道统不会干涉。”
“可我是被洗剑池击伤的啊。”辛幼陶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很难被称为“并肩作战”,他又是慕行秋的好朋友,牙山更不会提供帮助,“十天……我还能做点什么?”
慕行秋转向左流英,“秃子吸收了一点洗剑池池水,有用吗?”
左流英想了一会,“值得一试。”
对左流英来说,这就算是极大的赞同了,辛幼陶的心大起大落,这时又被另一个问题困扰,“可秃子在哪儿?他失踪一个多月了。”
“之前进入妖族地盘的道士几乎都被发现、被俘虏,秃子跟乱荆山道士白倾在一起,不可能漏网,他们现在不是被关在百丈城就是妖山口。”慕行秋顺嘴说出“妖山口”这个称呼,没觉得拗口,老祖峰已经消失了,空留一个名字再无必要。
“咱们现在就出发,无论如何也要抢在牙山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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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小蒿的盯视()
妖都外围的塔林如今成为一座萧瑟的树林,任凭外人闯入,悬挂在塔身上的妖头、妖睛等物只是发出软弱无力的抗议,像是树叶在寒风中颤抖,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显露出胆怯与无力。
为避免再落入血海阵一类的陷阱,整支队伍都在地面行走,如此一来速度自然快不得,辛幼陶心里着急,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空遁、瞬移一类的法术都是救急法术,在不洁之气当中频繁使用就太冒险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自己走得快一些,然后转身催促其他人跟上。
小蒿走在了最后面,好奇地东张西望,每见到一颗悬挂在塔上的妖头都要跑过去仔细看两眼,甚至跟它打招呼,“你好啊,你和秃子是同一族的吗?你怎么光吼叫啊,会说人类的语言吗?”
面目狰狞的头颅仍然只是发出吼声,而且数量太多了,小蒿问也问不过来,于是加快速度追上走在前面的四位新君,跟他们并肩走在一起,听他们互相吹嘘自己对妖族的贡献有多大,以及他们能在塔林中自由飞行,道士们太胆小云云。
“你们刚刚从血海阵里脱身,还能随便飞吗?”小蒿插了一句。
四位新君是不会脸红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做出辩解,总之是说之前落入陷阱是场意外,他们已经掌握了妖术的分布情况,完全不用再担心。
小蒿的心思却已转到别的事情上,指着一座塔上的众多妖物,“这些东西都是从妖族身上割下来的吧?”
“当然。”殷不沉对此十分得意,“我们妖族浑身是宝,就算是翦下的指甲都不能随便扔掉,有大用处。”
“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大妖,身上的器官更加珍贵,不知有多少妖魔道修眼红呢。必须小心看护,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呀!胳膊被人切走了,眼睛也被挖了。”豪万古警惕地打量着小蒿,“一看你就是没啥本事的小道士,可别打我的主意。”
小蒿呵呵笑着说:“道统只要妖丹当作炼器的材料,对指甲、胳膊什么的可不感兴趣。你们应该防备其他妖族。”
散修欧阳槊走在前面不远,这时回过头来,“段道士,别听他们胡说,只有兽妖的器官才有用处。而且也得经过妖术强化。他们四个都是半妖,除了妖丹没别的好东西,看他们的眼睛,那就是妖丹了。”
小蒿多看了两眼,四位新君急忙捂住双眼,同声说道:“我们的水晶眼非常弱小,一点用也没有。”
小蒿追上麒麟跳蚤,轻轻抚摸它身上的鳞片,温柔地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头留在身边,不,整个都留在身边。”
跳蚤听不懂她的话,友好地点点头。随后快步走在慕行秋和左流英中间,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显然对这两名道士比对小蒿更亲密。
小蒿失望地叹了口气。又追到小青桃身边,并肩走了一会,用目光示意最前面的辛幼陶。“你要跟他结凡缘吗?”
小青桃既惊讶又害羞,扑哧一声笑了,“你也知道什么是凡缘?”
“我十四岁就知道了,当时她们都在谈论凡缘、道缘,却又说不清楚,于是我去问都教。都教很不高兴,数落我一顿,可还是告诉我了。”
小青桃能想象得到小蒿无辜而又好奇的样子,心想这个小姑娘或许真如左流英和慕行秋所说,是个特别的道士,于是正色道:“不,我不会和他结凡缘,起码现在不会,我是道士,要等到情劫非常明显的时候才结缘。可他已经退出道统当符箓师,修行止步不前,无需度情劫,所以——”
小青桃正在斟酌用词,小蒿替她说下去,“所以等你想度劫的时候他未必还在等你,而且度劫就要斩缘,他也未必愿意。”
“你懂得真多。”小青桃笑着说。
小蒿抿抿嘴,“反正当初都教是这么告诉我的,她还说结凡缘时要么找一无所知的凡人,用法术将他彻底骗过,要么找互相理解的道士,双方心甘情愿互相欺骗,千万不要跟一知半解又不能一块度劫的人结缘,你和辛幼陶就属于这种状况吧?”
小青桃一呆,虽然这些事情她都想过,却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点明,她望了一眼前边的辛幼陶,猛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小蒿左瞧右看,突兀地说:“你应该跟慕行秋结凡缘,他的情劫已经很明显了,你可以先预约,然后想办法追赶上来。”
小蒿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压低,慕行秋听得清清楚楚,却只能装作一无所知。
小青桃吓了一跳,随后笑道:“你这个小姑娘,说话从来不想想吗?”
“想啊,想完就说出来,要不然干嘛想它呢?”小蒿疑惑不解,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我必须结凡缘度情劫的话,我选左流英。我听说他从来没结过缘,但是法力高强,度劫肯定非常利索。”
小青桃已经无言以对了,强忍住笑意,看着左流英的背影,猜不出这位注神道士此刻在想什么。
小蒿可不是开玩笑,提高声音叫道:“左流英,我想跟你提前预约一下凡缘,可以吗?”
左流英止步,转身瞧着比自己年轻几百岁的少女,如果只看相貌,他们两个倒是没有多少岁月的差距,“好。”说罢继续前进,再没有转过身。
“瞧,就这么简单。”小蒿轻松地说,“我想二百年之内我需要度一次情劫,既然预约了凡缘,在这之前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道士的理念与凡人大为不同,行为方式多少也都有些与众不同,可小蒿的做法即使在道士看来也太古怪了些,小青桃先是觉得惊讶而可笑,慢慢却变成了敬佩,与这名十几岁的少女道士相比,餐霞境界的她在处理结缘问题时却犹豫不决。这种犹豫不决反过来又影响了她的修行。
“我已经有许多烦心事了。”小青桃自语道,随后扭头对小蒿说:“我也决定了,不是辛幼陶,也不是慕行秋,小秋哥……他的情劫太复杂,别人碰不得。谢谢你,小蒿,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小蒿开心地笑了,“其实就是随便聊聊,这种忙你想要多少我都能帮。”
小蒿加快步伐。追上慕行秋,刚要开口,慕行秋提前说:“我不需要帮忙。”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跟锻骨拳有关?”
“嗯……有关,我这些天一直在练你教给我的九种呼吸法门,勉强能同时运用七种,还差两种怎么也用不上,你能帮帮我吗?我记得这套拳法是可以几个人一块施展的,我想看看效果。”
“你已经能同时运用七种法门?”慕行秋不能不吃惊,他传授拳法才几个月而已。小蒿练拳的速度比他当年可快多了。
“是啊,我不是刚刚说过吗?”
“哪七种?”
“九种法门当中的任意七种,就是没办法再加入两种。”
“好,等到了百丈城。咱们找机会一块施展九种法门的锻骨拳。”
“哈哈,真想知道多出几条手臂是什么感觉,挠痒痒也比从前更方便吧。”小蒿沉浸在个人的幻想中,走几步路就会笑一声。又一次极为突兀地开口:“小青桃说你的情劫很复杂,复杂在哪?”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慕行秋不愿多谈。
“对啊,这要不是你的事情我干嘛要问你呢?”小蒿完全没注意到慕行秋的推辞之意。“我只是好奇而已,道士不是该将所有心事都说出来吗?这也是一种修行手段,都教是这么告诉我的。”
道士之心如同湖面,想要映照万物,自己必须清澈透底,隐藏的心事越少越好,这的确是道士的修行方法之一,慕行秋一时竟然无法反驳,走出一段路之后才对一直盯着自己的小蒿说:“你知道自然之火与五行之火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