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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是我表妹。”
傅靖笙眸光一闪,倒是真的有了几分惊讶,“你表妹?”
她与江一言从小相识,只知他有个亲妹妹江一诺,是江家从上到下都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公主。
却不知,怎么还有个表妹。
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有过半点来往。
正在出神着,别墅的大门被人打开,高大英俊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五官是西方人独有的立体深邃,气质又是东方水墨般的清贵淡然,身边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温和沉静,一看便知肯定是哪位满身娇宠的豪门太太。
“伯父,伯母。”傅靖笙率先站起来问好。
江一言也淡然起身,恢复了那张不显山露水的面瘫脸,“爸,妈。”
“她醒了吗?”女人温声开口。
“醒了。”
“那我去做饭。”女人道,“还没来得及请佣人,今天就凑合一下吧。”
“我来。”男人淡淡接过话,嗓音到了中年却不见半点油腻,仍如当初,只是更加成熟,“你去看看她。”
傅靖笙看着两位长辈之间爱意满满的样子,垂眸轻笑。
都说iap研究所的江教授宠妻宠上了天,几十年如一日,连儿女都要摆在妻子的后面。
那个在科学界叱咤风云的江临,回了家,也不过就是个会为了妻子一蹙眉一瞪眼而心疼不已的丈夫罢了。
可江一言却好像半点没继承到他父亲的优良基因呢
否则,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也好。”段子矜深知自己的厨艺没有丈夫好,也知,他是想让她作为长辈,上去和唐言蹊说两句话。
毕竟有些事,还是女人和女人聊得来。
卧室的门第二次被打开时,还没入睡的唐言蹊又被吵得坐了起来。
她的视力比最初醒来时好了许多,能大概分辨出来的是个女人,怔了下,“你又是哪位?”
段子矜关上房门,温温静静地开口:“我丈夫江临,是你母亲江姗的哥哥。论辈分,你应当叫我一声舅妈。”
唐言蹊眉头皱得老高,没吭声。
她这一生亲情单薄,别说是舅舅、舅妈了,就连她爹妈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
感受到她的抗拒,段子矜很善解人意地没有逼她,换了个话题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唐言蹊硬邦邦道。
她最不擅长与长辈打交道,也不是个乖乖女讨人喜欢的料,很多时候话都不知该怎么说。
“很抱歉这么突兀地把你从医院里接出来。”唐言蹊的舅妈不好意思地笑,“我们也是有些急了,先前你妈妈听说你出事,担心得不行,可是她自己又脱不开身,赶不及回国,只好拜托在国内的我们直接来接你。”
接出来却发现
她除了身上有伤,视力临时受损以外,根本没什么大碍。
一点都不像医院里传说的那样,随时有死在重症监护室的可能。
唐言蹊听着她说,揉了下额角,“舅妈是吧。”
她看不清段子矜的脸,却能感知到她略有些诧异的眼光,“应该是我抱歉。我从小就野习惯了,连我爸我妈家里有什么人都不知道。”
段子矜拧眉,“这不是你的错。”
“不管怎么说我谢谢您带我出来,我也正是想出来的。但是您不用为了安慰我,强说是我”唐言蹊顿了顿,念出那两个字,自己都觉得奇怪,“妈妈,让您带我出来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段子矜自己也有个宝贝女儿江一诺,全家都宠爱得不得了,在她心里,女孩就是拿来疼的。
所以她对江一诺、唐言蹊这个年纪的女孩总有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疼惜。
唐言蹊侧头,不着痕迹地笑开,放空了目光,仿佛在回忆,“五年前我做错事情了,我妈想带我走,我没同意,她就和我断绝母女关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段子矜心上,让她有些震颤。
可是她仔细打量着女孩的脸,却无法在她那张冷淡又安详的面孔上找到半分动容。
段子矜想安慰,却又觉得,这种事,江姗确实做得出来。
willebrand家那一辈的男性里,只出了江临这一位经世之才。
可他却无心参政,跑到遥远的中国大陆上搞起了研究。
于是他妹妹江姗,便不得不扛起整个家族的重担。
江姗其人,视野与格局都与一般女人不同,也许对大多数女人来说,母性是与生俱来的,可江姗就是一个屹立在风起云涌间岿然不到的女强人。家族从小过于严苛的培养,造就了她缺失的性格,于江姗而言,亲情,爱情,友情,什么都没有家族荣誉更重要。
若是唐言蹊当年真做了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江姗会把她逐出家门,也不奇怪。
不过
段子矜扶额,“确实是你妈妈让我们来的。”
唐言蹊没答言。
段子矜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条理分明地分析道:“你要想,如果不是她,谁能请得动你舅舅?如果不是她,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你遇到了困难?”
床上的女人这才轻轻抬了下眼帘,望着她模糊的脸庞,“是吗”
“本来你舅舅只打算让你表哥一个人来处理这件事的,是你妈妈不放心,特意叮嘱让我们两个长辈跟着。”
唐言蹊怔然听着。
这感觉难以形容。
就仿佛是你原本想要一块石头,对方却硬塞给你一块翠玉。
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束手束脚,不敢伸手去接。
原来她妈妈也会惦记着她的好与不好吗?
可若当真如此,她又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呢。
段子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很快解释:“言言,你要理解你妈妈,以她的身份,随便出一趟国都是大新闻她不好总往国外跑的。而且五年的事情,我和你舅舅也有所耳闻。”
她道:“你妈妈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可她那时候力排众议、非要将你身上的案子卸下去,带你走,甚至连顶罪的人都找好了。这已经不是她那种教养性格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了,你明白吗?她不说归不说,但心里肯定还是”
在意你的。
唐言蹊侧过脸,闭着眼。
段子矜走到她床边,坐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开口:“五年,监狱里苦吗?”
唐言蹊没说话。
“我也坐过几天冤狱,在怀着你表哥的时候。”段子矜压低了嗓音,“那种绝望的滋味我明白,我没有一天不想离开监狱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可你,却放弃了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宁可坐牢,也要留下。”
女人温静的话音仿佛从谁心里拉出了一条细细的线,顺着那脉络清晰的线追本溯源,便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言言,你是,有什么舍不得放下的人吗?”
心脏陡然一震,那紧闭的双眼里终于有眼泪滑落。
唐言蹊像崩溃般埋头进她怀里。
连哭,都哭不出声音。
江姗本身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她的感情不算坎坷,唐季迟待她一片真心。
所以,她不懂那种强行要扭转一个人的心意,却总无望而归,只能一遍遍耗空心血的无力与悲凉。
“你真像我年轻的时候。”段子矜继续揉着她的头发,“不过,你比我还苦。”
好歹,她有家人,有弟弟。
也有懂得珍惜她爱她的江临。
而唐言蹊有什么?
有众叛亲离,有身败名裂,有遍体鳞伤
“这样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唐言蹊哑着声音,宛如干涸得快要枯死的树根,苍白,又寂寥,“我该放弃吗,舅妈?我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段子矜心也疼得厉害,“来得及,就算回不到你父母身边,你跟我走也是一样。有我和你舅舅在,谁都动不了你一根手指。”
原本沉静安然的女人说到这句话时,身上陡然显出了几十年前的冷艳与傲慢。
那本就是她曾经融在骨子里的性格,只是几十年如一日被丈夫的宠爱和儿女的孝顺环绕,让段子矜收敛了一身锋芒,渐渐变得温和优雅。
所以说,女人都是很依赖环境的动物。
一看到唐言蹊这浑身是刺的模样,就不难想象,她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
唐言蹊低着头,还在琢磨着舅妈的话。
她不知道江临与段子矜究竟是何种身份。
但后知后觉地想起,能从陆仰止严密封锁的医院里将她劫出来——那必然是不简单的身份。
唐言蹊垂着眼帘,“让我想想,舅妈,让我想想。”
放在以前,她是最鄙视这样的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的。
可现在,真应了那句话,不肯放手,是因为杯子里的水还不够烫。
房门被敲响,年轻英俊的男人推门进来,表情内敛又持重,“妈,吃饭了。”
唐言蹊认得这道声音,是她刚醒来时那个男人——
她的,表哥?
一天之内多了好几房亲戚,胸中的情绪还真是,古怪得一言难尽
段子矜扶着唐言蹊往楼下走,却发现她走得不慌不忙,脚步也很稳。
竟似乎是眼睛上的缺陷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或者,她早就习惯了?
坐在首位上的男人眸光一深,不动声色地睨着这一幕,忽而开口,嗓音低沉,静中含威:“你的眼睛受过伤?”
唐言蹊向来是个欺善怕恶,捧高踩低的主,对周围人身上的气场最是敏感。
不必看清那人的脸,光是听声音,也足以被吓得规规矩矩的,“舅、舅舅。我前两天眼睛被烟熏的,受了点轻伤”
段子矜不高兴了,瞪着江临,“你吓着她了。”
男人眉峰轻拢,被爱妻训得下不来台。
正当唐言蹊思忖着他大概会端着长辈架子不说话了的时候,却忽见男人揽了妻子的腰身,淡淡一句:“是我态度不好,我给她道歉。不生气了,嗯?”
唐言蹊下巴快要磕在桌子上。
宠妻无度四个字,原来是这样写的吗?
对面盛汤的江一言却满脸习以为常。
唐言蹊坐在椅子上,与一桌教养良好的世家子弟吃饭,她也不好太无礼。
段子矜时时刻刻都想给对面傅靖笙与江一言拉拉红线,要么就逗唐言蹊开开口,饭桌上就听她有的没的一直在说。
那最注重礼仪的男人却含笑听着,觉得她说累了,还会递上水去。
唐言蹊垂着眼帘想,若是陆仰止肯这样对她,大概,她死了也甘愿吧。
陆氏。
这几天,陆仰止在公司里半点没闲着。
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多到数不完,连庄清时都不敢轻易打扰他。
整个集团沉浸在某种紧绷又压抑的气氛里,例会开得人心惶惶。
散会后,宋井跟在男人身后进了总裁办。
眼看着那一贯冷静沉稳的男人竟气到挥手将桌子上的东西砸了个稀烂,宋井硬着头皮,“陆总,这事情怕是拖不下去了。”
今天陆氏的元老、股东,大小懂事纷纷到场,以不容置疑地姿态对他这个ceo层层施压。
宋井头埋得很低,掂量着开口劝道:“其实,您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