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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桌上一壶热气都快散干净了的汤。
他皱了皱眉,还是循着秘书的本分道:“庄小姐,公司事多,陆总这两天忙得脱不开身,也没什么时间陪您,您就暂时先别往公司跑了,我叫司机送您回去。”
庄清时不言不语,将男人一口没动的汤重新装回保温壶里。
忙得脱不开身?
她苦涩一笑,他刚才那般急切地离开,连宋井送来的文件都顾不上,却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公事吧?
——忙得脱不开身。
庄清时拎着保温壶,若有所思地往外走。
他究竟,是因为谁才脱不开身。
天水湾的别墅里,陈姨正在客厅和医生说着话。
忽然别墅大门就被人推开,动静很大。
陈姨吃惊地回头,正见男人疾步行来,俊脸的轮廓冷厉非常,“人呢?”
“先生”她睁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先生怎么回来了?
方才在电话里,他还一副漠不关心的语气,而且此时距离那通电话也不过十几分钟,天水湾地处城郊,他若是从城中心赶回来那是把车开到多少脉了?
“我问你她人呢!”陆仰止的耐心彻底告罄,视线如雪原上凛冽的寒风,从二人脸上扫刮过。
陈姨吓得不轻,指了指楼上,“唐、唐小姐在卧室里”
男人怫然收回视线,脸色如霜,“你去把药端过来,医生留下等我。”
陈姨与医生对视一眼,“是,先生。”
陆仰止走到楼上打开卧室门,下意识往床上看去,可深蓝色的床单上空空如也,并无人在。
他拢紧的眉头尚未舒展开,地面上的场景又让他沉敛了目光。
一个身穿居家服的女人独自坐在地毯上。
窗帘完全被掩上,一丝光芒也透不进来,屋里的灯却被她开到了最亮。
一千多块拼图碎片毫无章法地罗列在她面前,女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它们看,褐瞳里倒映的满满都是形状内容极其相似的拼图,细软的眉头间神色凝重,脸蛋也苍白如纸。
而他开门的动作,甚至完全没能打扰到她的专注。
陈姨端着药站在他身后,轻轻开口:“先生,药。”
陆仰止接过,大步走了进去。
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就这么停在她眼前,毫不怜惜地踩住了那些碎片。
唐言蹊一震,抬起头,琥珀般透彻的眼睛里揉进些许混沌的杂色,仿佛正在做什么庄重的仪式而被打扰,自身反而受到了极大的反噬伤害,一瞬间所有精力都被抽干,她纤细的手指撑在地面上,呼吸得很不均匀,额间亦是流下了冷汗。
陆仰止将药碗重重磕在桌面上,单手便将她拎了起来。
“不是病到连洗个澡都能晕过去吗?”他凌厉的嗓音从喉骨最深处蹦出,掺杂着怒火,“这是什么?”
女人瘦弱单薄的身子像是一张纸片,拎起来时,他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唐言蹊懵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睛里凝滞的色泽才稍稍流动。
她很快冷静下来,扶着桌子自己站好,还是满脸倦容,“你回来了。”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绝食?”
她确实瘦了不少。
唐言蹊月眉微拧,“什么?”
“陈姨说你绝食。”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长本事了,学会用苦肉计了,嗯?”
一双黑眸密不透风,渗出无数刺人皮肤的寒冷,全数扎在她脸上。
唐言蹊被他捏得下巴生疼,“我没有。”
绝食这种听起来就很有骨气的事,她怎么可能做得来?
陆仰止甩开她,恼道:“没有最好!就当是陈姨胡说八道,现在马上把医生开的药喝了。”
她被他这么一甩险些摔倒,脑子里还是不大清醒的,因此只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没动。
“快点。”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里全无温度,“我没时间和你耗。”
女人扶着额头,静静笑开,“陆仰止,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端起那碗药,与视线齐平,挡住了笑弯的眼角,“两个星期不见踪影,刚一回来就灌我喝药——其实,你连我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吧?”
说不上来她的话里有什么情绪,可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让他沉了眼眉。
他的确不知道。
刚才电话里听陈姨着急忙慌地去找医生,下意识就以为她生了很重的病。
绝食昏倒,这种稍稍动脑就能想清楚跟她沾不上边的事
他却还是为了这种事,扔下手边所有的工作赶回天水湾。
女人苍白而莫名璀璨的笑颜被他收进眼底,陆仰止深沉冷寂的眼波忽然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是他百密一疏,误信了那一戳就破的谎言,还是这谎言,恰好给了他一个回来见她的理由?
他闭眼,赶走脑海里荒唐的念头,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无论是怎样,当他推门而入看到她好端端坐在地上拼拼图的时候,滔天的怒意还是不受控制地冲上头顶。
他望着她,眸色很深,深不见底,“喝药。”
唐言蹊将药碗举到唇边,闻了闻,嫌弃,“好苦的药。”她一哂,“让我喝可以,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男人面无表情,“你觉得我是回来和你讨价还价的?”
他的态度让她心底一寒,五指将碗沿抓得更紧了些。
静默片刻,唐言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很直白地问:“陆仰止,你把我关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男人望着她,眼里的墨色凝滞不动,鼻腔里逸出冷笑,“你说为什么?”
“还是你想告诉我,比起这里,你更喜欢被关在监狱里?”
她却低着头,轻轻笑了,“是啊。”
顿了顿,直视着他的眼睛,“比起这里,我确实更喜欢被关在监狱里。起码上法庭的时候法官还会给我一个为自己辩驳的机会,而不是像这样——”
不由分说地将她困在牢笼里,连见,都不肯见她一面。
“辩驳?”
她的话似乎突然戳中了陆仰止心里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
阴寒的戾气滋生出来,他也勾唇,嘴角微末的弧度冷得透彻。
“原来你也会为自己辩驳?我还以为,你唐言蹊在法庭上来来去去也只会说一句,我认罪。”
唐言蹊胸口一震,灵魂都快被他震出来了。
他说的事,她自然记得。
那是五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秋天,法院正式审理她的案子。
陆三公子花了大价钱从国内外请了数十位金牌大状、专门处理她的案件,全城轰动。
所有证据手续一应俱全,开庭前一天,大家都乐观而坚定地认为她肯定能被无罪开释。
可是当原告被告双方陆续拿出材料准备唇枪舌战一番之际,女人忽然以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结束了整场官司——
“我认罪。”
那画面在陆仰止脑海里刻下了很深的印记,五年,都没能消退一丝一毫。
唐言蹊面色白了几分,咬唇道:“这次和那次不同。”
“不同?”他笑,“有什么不同?”
“如果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不需要你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答得淡漠,“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处理好外面的事,再来谈你的事。”
“你什么意思?”唐言蹊狐疑,她总觉得他的态度相当蹊跷。
陆仰止淡淡一笑,指节轻叩着桌面,说了句话:“这两天,墨岚开始全盘进攻陆氏了。”
唐言蹊瞳眸微缩,难以置信道:“他疯了吗?”
或许两家公司表面上看起来是旗鼓相当的,但陆仰止身后还有偌大的陆氏集团,而墨岚
陆仰止笑意一敛,“虽然他从未在我手里讨到过好处,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墨岚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能让陆仰止用“难缠”来形容的人,这么多年,唐言蹊也只见过这一个。
“他脑子没这么不清醒。”唐言蹊很冷静地分析完,得出结论,“不可能。”
“寻常来讲,确实。”陆仰止眯了下眼睛,冷清明锐的光从凤眸里射出,“但如果他听说,你被我软禁起来了呢?”
如同遭遇五雷轰顶,唐言蹊呆在原地。
“我不需要你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还是那句话,原本的高深莫测尽数褪去,只剩下平铺直叙的残忍目的,“我只需要你待在这里,乖乖待在这里就好。在我收拾完他之前,不要给我惹出什么事情来,嗯?”
“陆仰止!”她捏紧了手里的药碗,“你怎么能”
唐言蹊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你卑鄙!”
他怎么能利用她来乱墨岚的阵脚。
而墨岚,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上当了!
“我再卑鄙也是你们逼出来的。”陆仰止说得沉缓,每个字都仿佛在锋利的牙齿间撕扯过一遍,黑眸阴冷得骇人,“唐言蹊,陆氏不是做公益的地方,我也不是慈善家,公司里里外外每一分的损失,都必须要有人来负责!”
最简单的办法,其实如容鸢所说,直接拿着视频起诉她便可。
但,他不准。
看到女人煞白的脸色,陆仰止的心脏先是一紧,后又泛开极端讽刺的凉薄。
“心疼他了?”
唐言蹊不说话,她也说不出话。
“墨岚要是看到你现在担心他的样子,怕是死了都甘愿。”他冷冷道。
唐言蹊眼神空旷地瞧他,许久,才张了张唇,“陆仰止,你变了。”她笑了下,“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我没变。”他答得无动于衷,一张俊颜凛若高秋,“是你从来就没认识过我。”
他的绝情无疑在她心上撕开一道伤口。
唐言蹊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可是她强忍着,怒意盖过委屈,反手便将药碗狠狠砸在地上。
滚烫的药汁四溅,碎片划过她白皙的小腿,狼狈不堪。
陆仰止的俊脸沉得厉害,立刻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却也晚了。
雷霆万钧的怒喝从头顶传来,“唐言蹊,你闹够了没有!”
他低眸正好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心情骤然变差,冷声问:“你哭了?”
“为了个墨岚,你哭了?”
是谁说她的眼泪少,只留给了他一个人?
唐言蹊想挣开,却全然无法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陆仰止心底的怒意以不可回转之势四散开来,他蓦地将她压倒在身后柔软的大床上。
女人的脸颊因恼羞和愤怒显得红润了些,杏眸倔强地含着泪水不肯落下,却比哭了显得更加可怜。
“别为了他哭。”他暗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薄唇几乎黏在她的耳朵上,“言言,我不喜欢你为了别人哭。”
唐言蹊满腔怒意又被他这一句话化成疲软与悲凉,她阖上眼帘,“是,你就喜欢看我为了你哭,所以你才做了这许多,为了让我哭给你看是吗?”
男人身体一僵。
“陆仰止,做男人不能这么混账。”她冷冷道。
“我混账?”他阴鸷地笑,压不住胸腔里的火,“你大概是没见过什么叫真的混账。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所以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