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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言蹊垂着眼帘,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强求不来。”
她当年就强求了,在一片骂声中逼婚上位,自以为成功得不得了,最后还不是怎么得来的,怎么失去了。
只是她这一课上得太晚,方式太惨烈。
如若不是为了查清五年前的事,她也许这辈子都不愿也不敢再来见他。
阿姨叹了口气,把补汤送到她眼前,“我这就去买,但是那东西伤身,您还是少吃为好。”
唐言蹊没吭声,撑着脑袋发呆,没什么食欲也没什么精神。
阿姨也在心里暗暗道了两声造孽。陆三公子出身世家,就光这身份摆在那,也不会随便放任外面什么女人给他生孩子。
与其等孩子成型了再打掉,还不如早日断了这祸根。
唐言蹊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便没再去公司。
用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声线有点沙哑,“怎么样了?”
那边的人顿了顿,“老祖宗,你还好吗?”
“我没事。”唐言蹊答得无波无澜,语气一如往常,“宗祁回去了?”
“是的,今天一天公司里高层领导都在开会,下面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着让霍格尔去套套容总的话,但是”
唐言蹊揉着眉心轻笑,“你使唤不动他。”
霍格尔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
组织里人人都知道,酒神狄俄尼索斯只是块金字招牌,墨岚才是最大的掌权人。可是霍格尔连他的面子都不卖,不巴结不讨好不谄媚,淡漠得像个方外之人。
只要是他不愿意做的事,就算你拿刀架着他的脖子,他也未必会掀起眼皮看你一眼。
老祖宗说的话,他算是听得比较多的。但唐言蹊心里明镜一样,那不是因为服从,而是因为尊重。
他尊重她,发自内心认同她的决定,所以才会为她做事。
不过,一遇到和姓容的有关的事,这点尊重分分钟就烟消云散了。
——那就是老天专门降给这位世外高僧的一道灭顶诛心的情劫,弱点少的人,一旦有了个弱点,那就是致命的。
唐言蹊闭着眼睛仍能回忆起五年前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霍格尔满身湿透地走在雨里,抱着另一个面目全非的年轻尸体,那样的绝望和悲恸,好似着了魔,光看上一眼,就令人肝胆俱裂。
赫克托无不担忧道:“老祖宗,你说霍格尔会不会”
“不会。”唐言蹊想也不想道,“他是个有底线的人,就算他为了红桃而补偿他妹妹,决定追随容鸢一辈子,也不会出卖我。”
不出卖旧主,是他最后的底线。
可是,唐言蹊也明白,她无法再要求霍格尔为她做更多了。
这张牌,算是废了。
兰斯洛特被她弃掉,红桃五年前死于非命,最能干的霍格尔也只能帮她到这里。
她望着窗外的花园,忽然觉得无力,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五年前她戴上手铐的前一天,她母亲曾来找过她,一如既往地强势冷静,只说她一句:“我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所有涉案的人都会为你受的委屈付出代价。条件是你跟我走,一辈子不再回来。”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闭上眼浮现出的竟然还是男人那张俊朗无俦的脸,“我不走。”
“你想清楚,唐家和江家都不会允许这种丑闻出现,你如果不和我走,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江姗的女儿。”
她缓缓跪在地上,眼泪也没流一滴,“妈妈,爸爸,谢谢你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女儿不孝,以后不能侍奉膝下了。”
说是养育之恩,其实他们也未见得真的做了什么——除了,给了她很多很多,多到花不完的钱之外。
不过,衣能蔽体,食能果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至于对于“亲情”二字真正有所体会,便是她有了四位jack以后的事了。
她这一辈子失去过多少东西,十根指头都掰不过来。
“老祖宗,如果你不方便出面,我去敲打敲打宗祁。”赫克托沉默良久,道,“眼下用人之际”
唐言蹊把玩着手上的红绳,笑了,“就喜欢你的机灵劲儿,去吧。”
“对了,老祖宗。”赫克托道,“墨少来过电话,说你手机关机,联系不上,但是有要事找你。”
终于来了吗?唐言蹊面色淡了些,“我知道了,你不必回他,我亲自处理。”
陆氏在一种惶惶不安的氛围中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三天,陆仰止依旧很忙,忙到没什么功夫回家。
也不知道赫克托和宗祁说了什么,几天后,唐言蹊上班时在桌上发现了两袋干果和一大包茶。
她抬眼望过去,正好遇到宗祁低下头的样子。
便也释然一笑,将茶冲了,美滋滋地喝着。
偶尔,也能在楼道里遇到盛气凌人的容大小姐。
容大小姐照例看她左右都不顺眼,那天在电梯中,只有她们二人,唐言蹊避不开,于是站在和她相距最远的角落闭着眼睛装死。
容鸢眼神沉冷,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唐言蹊,你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盗了源代码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她就只是为了炫耀毒祖宗本事过人,区区三层秘钥都拦不住她吗?
可气的是,在陆氏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仅仅凭借她手里一个模糊不清的视频,根本连唐言蹊的罪都定不了。
电脑里的修改记录、监控室的录像,所有东西都被删得一干二净。
容鸢气得好几天睡不着觉,霍无舟还在此时和她冷战,“我告诉你,陆氏有我和我师哥在,你就休想翻起浪来!”
“姑娘,没人告诉你说话要讲证据吗?”
同样都是这种直肠子的性格,她哥哥容渊可比她讨喜多了,唐言蹊一哂,“我怎么你们了?我怎么陆氏了?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早?你能不能等我真做出什么的时候,再来”
电梯门打开,门外的小秘书一见容鸢,哭的心都有了,“容总,您可算来了,大事不好了,源代码被泄露到对手公司去了!”
第77章 不可笑吗?()
容鸢一愣,脸色霎时间变了。
眼风如刀,狠狠扫向身边的女人,字字咬牙切齿道:“唐言蹊!”
“终于沉不住气了是吗?”容鸢猛地拽住她的手,不由分说便把她带向总裁办的方向,“跟我去见我师哥,我倒看你今天怎么狡辩!”
唐言蹊下意识便甩开她。
她从小跟各种男生打架打习惯了,手里没轻没重的,娇生惯养的容大小姐哪里是她的对手?
于是容鸢被唐言蹊这么一挥胳膊震得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高跟鞋刚好卡在了电梯缝里,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
容鸢脸色煞白,小秘书也大呼出声:“容总!”
唐言蹊一惊,自己都没站稳,慌忙又去拉她,“容鸢!”
没等她的手伸出去,一人便如疾风匆忙行至,身上的戾气四散而开,将容鸢稳稳扣进怀里。
画面几乎静止了。
唐言蹊怔然望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也漠然望着她,眼神冷淡没有温度,似乎还带着一种来不及收回的凌厉。
小秘书心有余悸地顺了顺气,轻声道:“霍先生,幸好你来得及时。”
霍无舟余光瞥了她一眼,又敛眉,看向怀里女人还卡在电梯中的鞋子。
他弯下腰,扶住那只高跟鞋,对惊魂未定的容鸢道:“鞋,脱掉。”
容鸢的脸蛋依旧白得像抹了蜡,手脚冰凉,感受到男人臂弯间淡淡的热度,她想也不想便抓紧了他的衣袖,“霍无舟”
这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何等坚硬,仰面摔下去,摔成个脑出血植物人都有可能。
“没事了。”他语调平静中,含着足够安抚人心的力道,一如他箍着她的手,很紧,“我在。”
容鸢呼吸还不平稳,因而没有发觉,男人扣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有些颤抖。
她木讷地想,谁曾告诉过她,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
那么,她遇到危险时脑子里想到的唯一不舍的人,此刻出现在她眼前,她是否应该回身抱住他?
这念头在心里盘旋了许久,容鸢静静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到底还是收攥起秀拳,没敢伸手。
唐言蹊反应过来,愧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说着,就要上前帮忙。
可,男人却似不经意般挡回了她递来的手,看也不看她,只专心地低着头拔鞋跟。
唐言蹊只觉得一根寒刺扎进了喉咙,让她说不出话,笑容也随之僵在脸上。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离开这里。
但是电梯被容鸢的鞋卡住,她无法关上电梯门直接下楼;而容鸢本人还半蹲半跪在电梯门口,她也无法走出去。
旁边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低声议论着些什么。
那声音在她耳畔嗡嗡作响,扰得她头痛欲裂,蓦地,有一道低沉而具有穿透力的嗓音从天而降:“电梯里闹鬼了,都围在这里看热闹?”
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如芒在背,“陆总。”
边问好,边纷纷让开道路。
男人卓尔不群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的尽头,一身冷肃沉稳的黑色西装,携着无与伦比的磅礴气场,步步踏来。
隔着很远,唐言蹊也能想见他的鹰隼般犀利的眼神。
她还站在电梯里,却更像是被他的目光困在牢笼中,挣脱不开。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在无形间提高了两度,含威不露的眼风扫过去,众人的头埋得更低了。
唯有那小秘书唯唯诺诺道:“刚才容总和工程部的这位唐小姐起了点争执,唐小姐把容总推到了,要不是霍先生及时赶到,恐怕”
陆仰止的视线这才越过众人头顶,落在了电梯里那个身形削瘦的女人身上,“是吗?”
她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太多情绪,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没事了。”一直弯着腰的男人忽然直起身,手里还握着一只蓝色的高跟鞋。
容鸢倚在他怀里,一只脚裸露在空气中,皱了下眉,对四周道:“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陆陆续续地散开,楼道里只剩下四个人。
霍无舟第二次俯下身子,待容鸢整张脸都不受控制的红了,“你”
“穿鞋。”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握住她的脚腕,冷静淡漠得仿佛帮她穿鞋的人不是他,“别动。”
那手掌上不算炙热的温度莫名烫伤了容鸢,她想挣扎,却徒然失了力气。
指肚表面有些怪异的触感,霍无舟凝眸,将她修长的裤管稍稍挽起,看到了一条像疤痕一样的
容鸢猛地想起什么,弯腰便捂住了裤脚,“我自己来。”
那是一道伤疤,一道见证着她的愚昧和痴情的伤疤。
一道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的伤疤。
她来的太突然,霍无舟没能看清那道痕迹就被她捂了个严严实实,不过他身后的唐言蹊却微微皱起了眉。
就像她路过宗祁背后一眼能看出一页代码里第38行少了个加号一样——她的眼睛,能瞬时捕捉住面前的影像,如胶片一般,重要的、不重要的都能在短时间内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