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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言蹊看不清他的脸色,因而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她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眉眼之间早已没了先前的无助与惊惶,从冷静中沉淀出旁人无法企及的睿智。
“至少我现在搞清楚了三件事,第一,温子昂被人下药了,他会出现在卧室里是因为他想睡庄清时。不过,他应该没脑残到想让兰斯洛特免费欣赏一场活春宫的地步。所以,兰斯洛特肯定在庄清时去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赫克托一怔,“那就说明,他要找的人,不一定是温子昂。”
“对。”唐言蹊若有所思,娓娓道来,“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就算不是温子昂本人,他也肯定知道那人是谁。我猜,温子昂大概是把卧室借给兰斯洛特和那人会面,然后有人发现了我在兰斯洛特手表上动的手脚,这才出了后面的乱子。”
赫克托随着她的话陷入思考。
唐言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您说。”
“温子昂卧室外的走廊里有五台监控,两台没有开。剩下的三台,看监控角度,很可能会把他卧室门前到楼梯口的这段距离漏掉。”唐言蹊仔细回忆着,吩咐道,“不管怎么说,先黑了温家的监控室,看看有没有线索。这件事,我一定要彻查。”
女人语调轻缓的一席话,却让赫克托结结实实地被震住。
她是怎么做到在出了这一场巨大变故之后还能保持缜密的思维、条理分明地抓出这么多破绽的?
她又是怎么在短短几步路的时间,里将走廊有几台监控、几台开着几台关着、甚至每台监控是什么角度算得一清二楚的?
“是!”
赫克托坚定地应道,对她的钦佩无以言表。
女人的话都说完了,便摸黑找了块石头坐下。
眼前许是一片水塘,比别处亮一些,倒映着天上一轮月亮。
夏夜的月光,浅白色,触目生寒。
赫克托站在她身侧,沉默地看着女人纤细削瘦的身体披着厚厚的西装,却仍打了个寒颤。
她的眼神放空,无神,也不知在这一望无际的夜色里,看得见什么。
片刻后,唐言蹊抱着膝盖,将头埋进去。
以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一腔钦佩就这么在她一个动作里化为心酸。
其实他早该察觉的,小时候那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否则她也不会爱屋及乌到舍不得对救过她的兰斯洛特下手。
那么,今天这一出,真的是她故意为之吗?
她真的只是为了从那群老狐狸眼皮底下脱身,才故意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吗?
不是吧。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尤其是,儿时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的——唐言蹊。
无论她是嬉笑调侃还是冷静分析,再多的面具也遮不住此刻一个小小的颤抖。
也许,她只是无力反抗,才不得不将计就计。
若有选择的话,谁会愿意走这最后一条路。
赫克托喉头哽咽,想开口安慰她些什么。
视线尽头,却已有人匆匆朝这边赶来。
他收住心思,唇梢一抿,隐在假山的阴影里,最后留下一句:“老祖宗,他来了。”
第65章 不能再越走越远了()
唐言蹊茫然从双膝间抬头,双目无神地循着赫克托的声音望过去。
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她笑笑,又重新将头埋回去。
下一秒,整个人忽然被圈入谁的怀抱里。
唐言蹊心底一震,几乎僵在原地。
夜风吹过男人的发梢,扫在她的脖颈上,有些痒。
可是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过了好半天,男人的喉结滚动几下,嗓音低哑地开口:“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他有些不悦地加重了语气,单手扶着她的肩膀,“墨岚呢?”
女人弯唇,笑意不比夜风温暖,“不想见他,让他先走了。”
她每个字说得都很轻,却在陆仰止的神经里掀起一大片颤栗。
她不想见的人,怕是不止墨岚一个。
“言言。”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正要说什么,不期然敛眉却发现了她肩上的衣服。
拳头一寸寸收紧,心也被什么绞得厉害。
在暗中失去了视觉的唐言蹊,其他几感却较之往常灵敏许多。
因此,他身体的紧绷和紧实的肌肉间即将破壁而出的怒意,她一分不差地察觉到了。
唐言蹊回过头来,对上他表情沉鹜的俊脸,“你又生气了。”
温和的陈述,喜怒难辨,男人陡然僵住。
“要掐死我吗?”她扬了扬头,将曲线优雅的颈子露出来。
“言言。”他一把将女人纤细削瘦的身子箍在怀里,扣紧,“别说这种话,我不会”
唐言蹊视线放空地投在湖心,那一轮明月仿佛就缀在她褐色的瞳孔间,皎洁明亮,却没有温度,“嗯,你不会。”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笑起来,“你不会杀了我,你只会把我赶出去,不让我回家。”
就像,五年前那样。
清浅的语调,如同一根细细的线,静静牵扯出另一端被尘封已久的往事,男人的心脏刹那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得错位了。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扯下她肩头属于别的男人的衣服,嗓音很沉,卷着明显的躁意,“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冷空气钻进她的皮肤里,唐言蹊冻得皱了下眉。
紧接着,又被另一件炙热温暖的衣衫裹进怀中。
还没伸手将她抱起来,女人就已经自己从他怀里躲开。
男人俊漠的眉宇一沉,“言言,别闹。”
“你带我的回去,那庄清时呢?”她问。
陆仰止的长眉拧得更紧,“我让宋井送她。”
说着,又要伸手去抱她。
刚触到她的腰,就被她伸手挡住,“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也许是光线太过昏暗,就算敏锐如陆仰止,也没法从她脸上甄别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她就那么淡淡地垂着眼帘,淡淡地开口说话,淡淡地将他的手推开。
然后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一步步往外走。
陆仰止怔了一秒,蓦地追上去擒住她的手腕,声音如同从天上落下来的雷,惊得人心头发慌,“唐言蹊,你在闹什么脾气?”
他握住她时,触到她细腻冰凉的皮肤,筋脉骨骼间一点力气都没有,像个任人摆弄的布偶娃娃,他更是怒从心中起,“大晚上你还要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晃来晃去吗?”
女人的身形闻声定住。
她没回头,静了须臾,才莞尔笑道:“陆仰止,你到底是在跟谁生气啊?”
男人一愣。
她语调温凉,似山泉清澈而静敛,毫无侵略性,却让他有种困于水底无法呼吸的错觉。
唐言蹊回头,慵懒的眉目被手机苍白刺眼的灯光一晃,无端显出三分疲倦。
她一笑,这疲倦之色就更浓稠了,“虽然我的出现,可能是扰乱了你的计划,但最后我也想办法补救了。如今连墨岚都被温董事长急匆匆召了回去,想必这次还是他们棋差一着——既然你的大事已成,总不会还因为这个生我的气吧?”
男人修短合度的眉毛轻微一拢,脸色缓和了些,声线还是紧凝,“不会。”
他怎么会因为这个生她的气。
“那果然就是我猜的那样了。”女人的菱唇一弯,漾开艳若秋水桃花的微笑,“你是在生气,温子昂色胆包天,打了你未婚妻的主意,又差点强暴了你的前妻。通常情况下,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有权有势,只手遮天,脾气自然大一点。两个先后和你有姻缘的女人都被别人惦记上,怪不得你要生气了。”
陆仰止眉头蹙得更高,削薄的唇抿紧,半晌才道:“与清时无关。”
是,温子昂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触了他的底。
可清时在这件事里
男人的拳头收攥起来,指节发白。
他是借清时的名义出席了这场晚宴,毕竟温子昂对清时用情已久,不可能不请她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
而他,则是早在晚宴之前,便想好今日要如何让温家失信于公众、失德于天下。
换言之——
清时的遭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并且他也在她身边安排了人保护着,倘若当时清时没能从温子昂手中逃脱,他的人马上就会冲进去护她周全。
毕竟,利用女人来争夺权势,已非大丈夫所为。
更何况,清时平日里对他一片真心,但凡是个峥嵘男儿,都无法心安理得地将她推进火坑里。
只是局势紧张、竞选一事迫在眉睫,这种时候,容不得他顾念太多。
他虽愧疚、虽不耻,却终究还是选择了狠心一搏。
呵,生气
他若是会为清时的委屈的生气,早便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唯有唐言蹊,唯有她,是那个让他猝不及防的意外。
也唯有她,才能让他眼也不眨地放弃精心盖起的万丈高楼,挥手任其倾塌。
唐言蹊,我因为什么生气,你不懂吗?
他不想和她再深聊这个话题,只展开手臂,沉声道:“过来。”
“干什么?”女人站在原地没动。
“抱你回去。”他嗓音低低的,绕着几分叹息的错觉,“不是想回家吗?”
唐言蹊在阒黑无光的环境里,扯了下嘴角,眼睛空洞地望向水塘里唯一的亮光,安然道:“我记得你最怕脏了。”
男人眉心狠狠一沉,仿佛料到她要说什么,“唐言蹊”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的呀。”她笑着将手电打在自己的身上,“脏兮兮的,难看死了。”
那些狼藉于是变得无所遁形,混合着她的笑语嫣然,刺得男人眼底都变得猩红。
他迈出一步将她逼得无路可退,眼里跃出“噼啪”的火星,“住口!胡说什么!”
边说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去,要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唐言蹊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到,不知道“脏”这个字怎么就挑动了他最重的那根神经,慌忙挣扎开,“陆仰止,不要你疯了吗?!”
“你不愿意让我碰你?”他就算再迟钝也感知到了她动作里的抗拒。
又想起方才她躺在墨岚怀中那一派乖巧沉静的样子,只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都要烧起来了。
那把火将许许多多隐忍的情绪都点燃,“找了这么多蹩脚的理由,无非就是不愿意让我碰你罢了。”
他冷笑,吐字清晰锋利,“唐言蹊,若说脏你五年前就已经脏了!既然不愿意让我碰你,那前两天你为了一本书委身于我的时候又在想什么?我陆仰止看起来很像任你玩弄过后随意丢弃的东西?”
唐言蹊脸色“唰”的白了,“我不是”
他却像疯了般攥住她的手,抵在身后的墙上,俯身用力吻在她的唇上。
没什么技巧可言,也半点不温柔,只是发洩怒火般地碾压辗转,堵得她快要喘不上气。
此情此景,依然是漆黑一片,依然是有人在忤逆她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