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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替他不值。
哪怕是他们之间已经破裂成了如今的模样,唐言蹊还是会替他不值。
“是,我脑子有洞。”墨岚抽出一根烟,点上,吐出有形的烟圈,长眸眯起,轻睐着那一片片云雾,“我也想过只要长大就离开,甚至,我走过两次,不过都没成功。”
唐言蹊瞪大了眼睛,心里无声揪紧,“我爸妈把你抓回来了?”
“没。”男人对上她沉凝不安的视线,薄唇弯起,“不是他们,是你。”
唐言蹊一脑门子问号。
“那天你在学校受了气,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吐。”男人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眼神虚渺,像是被回忆渗透,“你小时候不爱哭,有多大委屈都掉不出来眼泪,就只会抱着马桶吐,不像现在,水做的一样,动不动就流眼泪。”
唐言蹊抿着唇不言不语。
他说得倒是真的。
认识陆仰止之前,她都没发现她其实也是个有眼泪的人。
“我本来打算坐长途车到隔壁省,再转夜里的火车离开,车刚开到高速路上,你就打电话说你想吃我做的鱼,让我马上滚回去给你做饭。”
女人漂亮的五官先是僵硬了下,而后渐渐变得纠结。
她想,她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了。
那天她在学校里被人说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一气之下和人打了架,放学后却发现墨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接她回家。
她以为他在家做饭,就直接回了家,抱着马桶干呕了好一阵,出来却发现房子里空空荡荡的,厨房里也没人。
当时心里就搓起了火,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把他这一通骂,最后撂下一句:“我饿了,半个小时之内你要是不回来做饭,我就弄死你!”
半个小时,他没回来。
一个小时,他还是没回来。
小小的女孩就这么神色麻木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带着自己的满心委屈,等到了深夜。
门铃终于响了。
唐言蹊打开门,都没有抬头看他,直接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你他妈还能来得再慢一点吗?老子要饿死了!”
她的手在抖,她的眼眶红了,她想说的是,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太肉麻,说不出口。
这一个巴掌甩过去,震得她手掌心都疼。
正如眼下,她被指甲抠烂的手掌心正被男人慢慢温柔地按摩着。
唐言蹊突然就很不自在地抽回手,看到他百川入海般平静恢弘的表情,咬住了唇。
那一年的深夜,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寒风里,拎着一条可怜巴巴快要被冻僵的鱼,抱歉地朝她微笑说,“对不起,言,我回来晚了。”
如果她没有直接甩了一个巴掌转头就走,如果她稍稍抬眼看到他的满脸通红和满头大汗,如果她在他脱鞋时看到他被磨得快要烂掉的鞋底,便不至于到如今才想通,从几十公里的高速路上一路冒着风雪狂奔回来,是什么感觉。
她的心蓦地缩紧了些。
男人看着她的表情,也笑了,“怎么,感动?”
唐言蹊伸脚踹了他一下,冷笑,“少他妈的说屁话。”
墨岚是何其了解她。
越是心软,就越是嘴硬。
他抽了一口烟,继续道:“第二次是你又大了些,你爹妈给你请了新的保姆,在学校,和同龄的孩子打架,没有一个人打得过你。我觉得你差不多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谁知道你又跑去和街头的混混的打架,还差点被人家一刀干得把命搭进去。”
唐言蹊眸尾收紧,褐瞳里忽明忽暗的有光掠过,“你说的是”
她救顾况的那一次。
本来他打算最后一次送她回家,然后正正经经体体面面地告个别。
谁知道半路她那缺席多年的正义感突然爆棚,跑去救了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甲。
那可是个欠了一身外债的孩子,四处躲债,在他们那一片都有名得很。
她大小姐倒好,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被人一刀差点隔断静脉。
当时血流了一地,墨岚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好像那些血都是从他心里流出来的。
那些小混混怕出事,一个个都跑光了,他红着眼把她送到医院里,顾况良心不安,也跟着去了。
后来他替顾况还了外债——也由此,又欠下了唐氏夫妻一大笔钱。
他到底还是怕顾况曾经的债主找上门来闹事,所以一直不敢把顾况安排在她身边,奈何顾况一心报恩,他只得无奈地自己收了他当所谓的“小弟”。
不过那件事留给他最深刻的印象不是这些。
而是她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他赤红着双眼盯着手术室亮起的灯,第一次懂得,这扇门里的那个女孩,是他走出到天涯海角都无法割舍的人。
只要她还在,那么他就算死,都在这世上有所牵挂。
墨岚靠在冰冷的墙上自嘲,事到如今,他还走得了么。
还不是只好把这一辈子,心甘情愿的交代在这里。
所以他跪在山门佛寺前,三步一叩首地为了她求了平安,还私心作祟,求了姻缘。
绑在她的手腕上,像戴上戒指那般虔诚。
唐言蹊不知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或者说,感觉到了一些,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装傻充愣地笑着摸了摸鼻梁,“早知道你那么早就想离开,我就应该放你走啊,省得你不自在我也不自在。”
男人的胸腔低低地震颤,像是在笑,笑意却很凉,“不自在的是你,别把我也算进去。”
“好吧。”唐言蹊舔了舔嘴唇,嗓子正干得冒烟,男人就已经敏锐地发现了她想要什么,不着痕迹地伸手递了茶杯过去。
他照顾了她多少年。
她一个挑眉、一个瞪眼他都明白。
可是他的女孩啊,最后还是属于了另一个男人。
每次想到这里,墨岚就觉得心里那股愈演愈烈的杀意几乎压制不住。
唐言蹊抿着茶,问:“说了这么多,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爸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还不行。”他道,“陪我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唐言蹊忍着想一杯茶泼在他脸上的冲动,冷下脸,“我妈现在可能有危险,你知道吗?你觉得我大老远飞到英国是来陪你吃饭的?”
说着,可能也觉得自己语气冲了,按着眉心,“抱歉,我有点急。等我确定我爸妈都安全以后,想怎么吃饭都随你,行吗?”
“言。”男人仍以方才的表情望着她,乍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可唐言蹊却总觉得那目光复杂得让她看不懂,“听我的,先吃饭。”
“为什么?”
男人抬头望着天花板上造型夸张的巨大水晶吊灯,闭了下眼,“因为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同桌共餐。”
因为他怕,他说了接下来的话以后,她这辈子都再也不会原谅他。
唐言蹊急得脑门冒火,没什么心思听他在这里抒情,“你说人话!”
“你妈妈没事。”墨岚换了种方式,开门见山。
唐言蹊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的俊脸上浮现出颠倒众生的俊美微笑,“我怎么知道?我绑的人,我会不知道?”
眼看着女人的眸子一点点睁大,墨岚却忽然有种终于被判了死刑的解脱感。
先前,还没说出这番话时,他像个犯了罪的人,时时担心着审判来临的那一天。
终于说出去了,也终于解脱了。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指尖按在烟灰缸里久久没起来,“言,什么都别说,现在和我去吃饭,我们好好叙叙旧,我保证她没事,吃完饭,我们再——”
“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
男人的头应声而被打得偏了过去。
唐言蹊一双褐瞳里结了冰,声音像是在下雪,“墨岚,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男人摸着被打得微肿的脸,失笑,“你既然以为是玩笑,又何苦赏我这一巴掌?”
“打的是你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男人放下了手,继续自然而然地为她揉起了手心,“下次别这么用力,手不会疼吗?想出气方法多得是,你就总是非要用最伤自己的。”
唐言蹊实在讨厌透了他这温水煮青蛙的做派。
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心里已经快要炸了?!?!还他妈一脸淡漠的说着让人误会的温柔情话。
这一天让她知道了太多事,完完全全超出了她所有的认知。
她以为的朋友其实是被爹妈硬塞给她的。
所以墨岚一开始也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不得不,不得不留在她身边吗?
这事若是搁在往常,大概也够她痛上十天半个月,可是眼下,唐言蹊连矫情的心情都没有。
她挂念的是她老娘的生死攸关!
还他妈跟她嬉皮笑脸,想死吗?
“你就真的不能跟我好好吃顿饭吗?”墨岚叹息,“我们很久没见了。”
“这辈子最好都别再见了。”唐言蹊冷笑。
男人无奈地拾起桌子上精致的礼盒,眼神似假还真地黯了黯,“也罢,不吃就不吃吧,这是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请法国的珠宝巨匠为你亲手打造的,全世界独一份的手链。我当年在佛寺里求的那条被你扔了,这条够闪够名贵,配得起你的身份了,嗯?”
唐言蹊只觉得有无数双手在撕扯她的神经,她实在无法逼自己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墨岚也知她心里煎熬,合上了首饰盒,道:“言,其实我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你。不过很显然,除了你没人拦得住陆仰止。”
听到“陆仰止”三个字,唐言蹊心里蓦地一哆嗦,整个人好像踏空了楼梯,往下重重跌去,“你在说什么?”
“庄清时是我抓来的。”他声音冷漠,古井无波,其下宛如藏着千年的寒冰,寒气四溢,“但是你的男人本事不小,短短几天就已经查到了欧洲,昨天白天,我本来是去见你妈妈的,谁知道底下的人告诉我说,陆仰止已经带人冲进了我关押庄清时的地牢。”
他说的每一个字唐言蹊都听得懂,可是组合在一起,她脑子里一阵阵的眩晕,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什么叫庄清时是他抓来的?
陆仰止,不是去打压那个所谓的国际犯罪组织的吗?
为什么他们两个这样都能撞上?
“情况紧急,我人又正好在德国。”他说得冷淡,“所以我就暂时控制了你妈妈,不过你放心,你爸爸已经亲自去救了。”
“他出马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墨岚靠着沙发背,就这么承认了敌人无与伦比的实力和自己的失败,“而且你妈妈身份特殊,教廷也派了无数人日夜追查,估计这会儿已经救出来了吧。”
他眯了下眼,看着钟表的指针,“也无妨,我本来也就只是借她拍张照片,骗你过来一趟罢了。我没想对她怎么样。”
唐言蹊皱眉看着他,“你他妈脑子真是进水了吧,没睡醒?”
这一串一串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言。”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瞳孔摩擦出火光,语调急切,“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如果你愿意,那么现在这些事情我都可以抛下,我早就准备好了新的身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