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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言蹊垂着头,褐瞳里的阴影落得深了些。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挂在腰间的手机指示灯亮了,唐言蹊脸色一变,想也不想便匆匆划着轮椅出了医院。
陆仰止没拦她,也不清楚她听没听见医生说的话,嘴角抿出薄笑,眼神隽凉而寡淡,隐约透着一抹很深的嘲弄,“为什么?”他顿了顿,“为了个白眼狼。”
医院外,一辆进口的黑色宾利缓缓停了下来。
车里的男人望着市中央医院上的红十字,好看的眉头拧成“川”字,“她在这里?”
顾况在定位地图上确认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是啊,虽然信号很弱,但是这里没错。”
“可是老大来医院干什么?”他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不会我们又被耍了吧?”
之前是一直定位不到她的位置,可是就在今天下午,反追踪系统却突然失效了!
是她自己解开的还是有人破译了?
“下车,找。”男人微微扬起下颔,眸光沉霭地盯着眼前的楼,“不论是真的假的,只要是她可能出现的地方,都给我认认真真地搜。”
顾况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竟有短短一瞬间,被他没有表情的表情震住。
不知怎么,他突然回想起几年前,飞扬跋扈不拘小节的唐大小姐像吃错了药一样开始钻研名牌、开始讲究细节,甚至和他、墨岚三个人一起出门的时候说话都低了好几十分贝,含在嘴里莺莺细语。
那时候墨岚大约比现在还要沉默寡言一点,没开口奚落她,顾况却一脸“画面太美我不敢看”的样子,哀声问:“祖宗,你中什么邪了?”
唐大小姐娇柔一笑,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说:“讨厌。”
顾况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墨岚眼里也难得蒙上诧异的颜色。
而后却听她神采奕奕道:“怎么样?够不够淑女?你们说我再朝这个方向努力努力,能不能追到陆仰止?”
顾况刚想笑她痴人说梦,余光不期然撞上墨岚的脸。
那是顾况第一次懵懵懂懂地察觉到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的心意。
大家都是知慕少艾、情窦初开的年纪。
可他的春天还没开始,就被唐大小姐一句“能不能追到陆仰止”葬在了凛冬的大雪里。
——那时他的脸上,有隐约憋笑又蓦然僵住的痕迹,渐渐地、渐渐地收敛起来,变成了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与此刻如出一辙。
唐言蹊出了医院后门就把自己那个已经被炸得屏幕碎裂也开不了机的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定位器经过她的良性改装,已经无需通过手机来发射信号,因此就算手机被炸成粉末,只要定位器还完好无损,就依然可以正常运作。
不过话虽如此,手机的破损多少还是伤及了定位器,她本以为发讯功能应该受到了限制,谁知方才低头一看,竟看到了被追踪时才会亮起的信号灯一直以固定频率闪个没完。
是墨岚来了吗?
唐言蹊从后门绕出医院,笑着自我解嘲。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躲着故人了。
真他妈的窝囊。
病房里,护士端着托盘四处乱转,“刚才屋里的病人呢?坐轮椅那个,看见没有?”
陆仰止里病房很近,听到这句话就冷了脸,陆相思比他动作稍快,跑过去道:“她刚刚走了。”
“药都没上就走了?!”护士提高了嗓音,“谁让她走的?”
陆仰止脑海里迅速掠过什么念头,眸色一沉,“宋井,把人带回来。”
宋秘书不敢怠慢,刚应了一声,就听到门外传来另一道音色冷淡低磁的声音:“陆总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把谁带回来?”
陆仰止看过去,眼神刹那间变得锐利,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如王者与王者的对峙,剧烈的撞击过后,一股充满寒意的肃杀之气陡然涤荡开来。
宋秘书隔着老远心脏都跟着颤栗,强行定下心神,笑僵了一张脸,寒暄道:“原来是墨先生,好久不见。”
墨岚看也不看他,倒是身边顾况嗤笑一声,“陆总身边的狗怎么不分场合地叫?这儿有你说话的份?”
宋井还没言语,陆仰止便低笑开了口,一字一字,字字诛心,“狗也得知道忠心才是条好狗,连自己主子能跟丢,你算什么东西。”
宋井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陆仰止。
他没太见过陆总发火的样子。
最多也就是不冷不热地指出手底下人工作上的疏漏,连语气的急缓都很少改变。
上位者最忌讳浮浅冲动,把心事写在脸上,而他家陆总绝对是不喜形于色中的佼佼者。
为什么,对眼前二人却展现出了一股浓稠到令人心惊的戾气,藏都藏不住。
亦或是,他从来没想过掩藏。
第37章 她不愿见他()
顾况与陆仰止其人没什么恩怨瓜葛,只是很多事情,基于立场问题,他也不好不表态。
毕竟他和墨岚称兄道弟这么多年,亲眼看着墨岚对老大的好——那是一种不动声色,却掏心窝子的好。
按理说,买东西还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可是爱情这种一瞬间的事,它就没什么道理可循。
一眼没有,两眼没有,别说三年,三十年都不可能有。
墨岚伤心不写在脸上,可顾况是真真的为兄弟感到惋惜,自然也就对兄弟的情敌,陆仰止,分外苛刻。
墨岚仍然没有表情地望着对面同样气质斐然、卓尔不群的男人,薄唇翕动,一句废话也无,开门见山道:“她在哪。”
陆仰止眯了下眸,“谁?”
“别跟我装糊涂。”墨岚冷嗤。
一开始他尚有些怀疑,唐言蹊是否真的在这里,不过自从他一进楼道看到了陆仰止,疑虑就全然被打消了。
榕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若非要挑出一样,那,便是那个姓陆的男人了。
陆仰止勾了勾唇,却不是笑,黑眸卷着天花板上倾泻一缕灯光,冷清明锐,“这间医院不随我姓,墨先生要找人,大可以自便。”
墨岚也不与他浪费时间,侧过头,言简意赅地吩咐顾况:“找。”
陆仰止看到顾况手里的定位器,眼底划过很深的嘲弄,“墨先生是在找人还是在抓人?”
墨岚脸一沉,目光阴翳地看向他,显然是被他戳中了痛处。
陆仰止左手插进西装裤袋里,清俊的脸上褪去所有情绪,只剩下寡淡,“需要用定位器来找的人,大概本身也不太想见你。”
若说刚才那句话只是戳中了墨岚的痛处,那么这句话便是直接一刀劈在了他心坎上。
她不愿见他。
是还为了五年前的事情怪罪于他么。
可,她连陆仰止都可以原谅,可以毫不避讳地相见,却为什么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不肯给。
“我想找的人,不会躲我一辈子。”墨岚微微扬起下颚,狭长逼仄的眸子里寒意凛冽,“但是你想得到的人,你这辈子都已经失去了。”
“你一个从来没得到过的人,倒是教育起我来了。”陆仰止低低徐徐地笑出声,态度瞧着没什么稀奇,字里行间却透出一股胜者为王的桀骜。尤其是眼角那一抹略微上挑的弧度,将霸道与凌厉展现得格外清晰。
宋井后背一凉,哪怕没站在风暴的中心地带,都觉得气压低到他快喘不上气的地步了。
他这好像是无意之间参与了什么很尴尬的场面,甚至撞破了上司的前尘旧事?
亏他还一直很傻很天真地以为陆总和墨先生之间就仅限于猫和老鼠的关系——
因为墨先生是匪,悍匪,技术高超的悍匪,全世界最有名、规模最庞大的黑客组织,他是那个牵头的人。
而陆总的工作和他正好相反:打击违法犯罪的黑客,破译各种各样的新型病毒。
这样的两个人能看对方顺眼那才奇怪。
不过听墨岚这话的意思,他们其实早就认识了,而且还有点私交的样子?
“墨岚。”顾况绕了一圈回来,情绪明显有了波动,手里拿了一支破破烂烂的手机跑到他身后,“你看。”
男人转过头,陆仰止亦是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认出了那是谁的东西。
“她果然在这里出现过。”墨岚的语调沉了许多,再抬眼时多了几分冷峻,“她的手机为什么变成这样?”
顾况也不懂,能把手机毁成这样,难道老大遭遇了什么不测?
这个猜想让他有点恐慌。
那边陆仰止却已然转头往病房里去了。
陆相思正在病房门口等他,见他回来,皱着小眉毛问:“门口那个怪叔叔是谁?为什么和你吵架?”
陆仰止关上门,将墨岚与顾况二人完全隔绝在门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声对宋井道:“从今天开始给大小姐请假,学校那边不用去了,给我留在家里反省,一步也不准踏出家门!什么时候她想明白自己错在哪,什么时候再重新回学校报到。”
陆相思小脸一白,“爸爸”
宋秘书听了也十分为难,委婉地开口道:“陆总,把大小姐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不太好吧?”
“那你也不必到公司来了,陪她一起。”男人眉目未动,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
宋井知道陆总这次是生气生大发了,慌忙改口道:“陆总,现在公司上下忙得人仰马翻,这时候我不敢缺席。”
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也别劝了,陆总还在气头上,谁劝谁跟着一起倒霉。
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说话能让他家老板往心里去吗?
耳畔仿佛又响起墨岚对陆总冷峭的挑衅——你想得到的人,你这辈子都已经失去了。
那个人,会是谁?
宋井这般想着,不知怎么回事,眼前突然浮现出了男人在电脑上敲下20100808的神情。
当时,病房里的气氛在一瞬间就变得诡谲非常。
尽管20100808是那个陌生女人设置的手机密码,却好像触动了房间里包括陆总在内所有人的某些共同的记忆。
他们都对此缄口不言,却又都露出或多或少复杂的目光。
难道和那位唐小姐有关吗?
可是陆总救她,不是因为那女人先救了大小姐,大小姐在病房里苦苦相求吗?
唐言蹊在家休养了两天,双腿总算恢复了些许知觉,不过走路还是不像原来那么自然。
两臂的伤好歹没有伤及筋骨,只是些皮外伤,穿一件外套就差不多能瞒得干干净净。
所以第三天她到公司上班时,工程部看到她这个无缘无故请了两天假的“正常人”,气得简直脑袋上冒火。
“你干什么去了?”冯工程师不在,另一位领导模样的人对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知不知道公司最近接了个大单,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你这个时候请假是给我找不痛快吗?万一进度赶不上,陆总怪罪下来,责任是你担着还是我担着?”
唐言蹊有点脸盲,尤其是早晨睡不醒脾气会稍微暴躁,眯着眼睛问了句:“你谁啊?”
领导噎了噎,一副马上要爆炸的样子。
工程部的人见状赶紧拉着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