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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言蹊听着他的话,心脏不受控制地下沉,整个人像失重一般,手脚凉意湛湛,“不”
赫克托忙握住她的手,“老祖宗,你没事吧?”
霍格尔的视线沉沉透过后视镜,落在女人苍白的脸上,“当务之急,还是先征得陆仰止的许可,到庄氏旧楼被封的总裁室里一探究竟。那台电脑里很可能还保留着当年的入侵记录,如果能查到庄氏的防护系统是被何方ip破译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唐言蹊如同被人打了一闷棍,思绪骤然凝滞。
她咬了下唇,缓缓对上霍无舟的眼神,艰难开口:“五年前破译庄氏系统防护的人就是我。”
赫克托震惊。
连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霍格尔的脸色都变了。
“是你?”
既然是她,那还谈什么“含冤入狱”、翻什么案?!
唐言蹊用力抓着头发,烦躁道:“我没有想害他破产,那时是因为他电脑里有一些我必须删掉的东西,我不得已才入侵了庄氏的防御系统。我发誓我真的只做了我要做的事,其他东西我一概没有碰。”
这一点别人也许不信,但以霍格尔和赫克托对她的了解,大约可以想象——
唐言蹊虽然是个电脑天才,可是她对经商、金融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
若是什么重要的财务报表、竞标底价、企业发展规划,她连看都看不懂,又何谈去偷盗?
恐怕把一堆五花八门的文件摆在她眼前,她都不见得能分辨出来哪个是最机密、最重要的,只会皱着眉头一股脑地甩开。
“泄露庄氏机密的人不是老祖宗你?”这下赫克托也犯难了,“问题是,病毒出自你手,侵入防御系统的人也是你,这已经从一定程度上构成犯罪了”
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甚至根本不用服刑,赔点钱双方调解一番便可。
毕竟现有的法律对于高科技网络犯罪这一块还存在很大盲区。
听着他的话,女人的贝齿咬得更紧了,薄薄的两片唇瓣都泛起白色,“我知道这是犯罪,我本来就不是清白无染的。是我做错的事情、我来负责,但是我没做过的事,也别想让我来背黑锅。害得庄家垮台的幕后黑手,我必须把他揪出来。”
霍无舟听了许久,忽然问:“你有什么东西落在他手里,冒着犯罪的风险也要从他电脑里删除?”
话音落定,整个车厢又一次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唐言蹊没有直视他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而是自顾自地看向车窗外,“没什么。”
赫克托听着都着急上火,“老祖宗,这些都是以后翻案的时候法官会问的问题,你总不能到那时候也——”
霍无舟亦是淡淡附和,“是,如果你连实情都不肯吐露,我们要如何证明犯下当年滔天经济大案的另有其人?”
女人精致如画的眉目仿佛有细微的僵硬,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阴影落在她漂亮的眼瞳中,好巧不巧地遮住了里面全部的光芒,让人看不清她此时此刻究竟是何种神色。
她绷着嗓音,几分沙哑:“就不能,想办法跳过这一步,直接查出那人的ip吗?”
“五年前没立案调查过吗?”霍无舟望着她,眼眸如山间的清泉,静水流深,温度寒凉,“查出的结果是什么,你忘了吗?”
唐言蹊瞳孔一缩。
五年前,查出的结果,入侵地址是她的。
再加上那时候她一心想为庄忠泽的死赎罪,就这么在法庭上心灰意冷地认了罪。
如今,想要翻案,谈何容易。
唐言蹊喃喃:“已经太晚了吗?”
赫克托嗤笑,“司法部门请的那帮废物能查出什么来?当年若不是他们不准嫌疑人的亲友插手调查,我和老霍肯定亲自去拆了那台电脑!”
霍无舟颔首,“所幸的是老祖宗回来了,但凡那人在电脑上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绝对逃不过老祖宗的法眼。”
唐言蹊忍不住抬手在脑门上拍了两下,“可这所有事,又和庄清时有什么关系呢?”
庄清时是出了名的电脑白痴。
就像唐言蹊对经济、金融一窍不通一样。
那张薄薄的金属片被她攥进手心里,四角硌着她的皮肤,她也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只是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沉思。
小兰。
你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这条线索,究竟是什么。
你在死之前最绝望最崩溃的时候想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
金属片沉默地躺在她的掌心,没有丝毫回应。
一如唐言蹊几个小时前见到的那道焦黑的尸体。
心痛到几乎承受不住。
良久,她闭上眼,轻轻道:“我等了五年,无所谓再多等这几天。其他事情暂时先放一放,这几天我想专心为小兰处理后事。他生前狐朋狗友就多,最是喜欢热闹、受不得冷清,我们这次还是把葬礼办的大一些,也算”
赫克托瞧着女人闭着眼睛仍旧显得紧皱的眼眉,喉咙干涩到说不出一个字。
霍无舟素来和兰斯洛特不是一路人,交集甚少,连话都不多说。
可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伙伴。
就算他是铁石心肠,如今也该裂开缝隙了。
他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安排。”
唐言蹊似有所觉,睁开眼帘,不动声色地看向霍无舟隐忍淡漠的侧脸。
其实她方才还想说,当年红桃出事的时候,也正是她怀孕的时候。
陆仰止怕她情绪波动太大,伤了腹中的胎儿,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把红桃去世的消息告诉她。
以至于,她错过了红桃下葬的日子,错过了她的头七,直到陆相思被“引产”之后,她才在万念俱灰的悲恸中得知了这个噩耗。
她错过了红桃的葬礼,所以,这一次,梅花的葬礼,她说什么也不会再耽误。
但是今天听了霍格尔说的、他对红桃的感情以后,唐言蹊忽然就不敢再在这个男人面前随意提起红桃了。
死去的人可怜,活着的人,又何尝不可怜。
唐言蹊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陆相思还没睡,坐在沙发上频频往外看,看到她时,葡萄般的大眼睛亮了亮,整个人像是雀跃起来。
却,又硬生生地板住脚步,以轻描淡写的口吻道:“你回来了。”
唐言蹊看到她才觉得绞痛的心脏舒缓一些,把身上脏污的外套褪下,冲她张开双臂,“过来,让妈妈抱抱。”
陆相思撇了下嘴,满脸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抱住她。
唐言蹊满足地喟叹一声,“女儿真是妈妈的小棉袄。”
陆相思抬起眼帘,瞧着女人脸上显而易见的疲倦,一句噎她的话到底还是没忍心说出口,换成了干巴巴的,“你,还好吧?”
唐言蹊抱着她,没睁眼,“不好。”
陆相思一愣。
她看出她不好了,却没想过她会这么洒脱的承认自己不好。
“爸爸还没回来,你先上去洗个澡吃点东西,他可能过一会儿就”
女人沉重的眼睑这才掀了掀,杏眸里笑意散得一干二净,“他还没回来?”
瞥了眼不远处的表盘,九点半都过了。
唐言蹊面不改色地起身,捏了下女孩的脸蛋,“我先上去洗个澡,你也回去睡觉,把你的作息时间好好调回来,过几天送你回学校,嗯?”
女孩一怔,欣喜遮掩不住,“真的?”
“嗯,真的。”
唐言蹊说完,就扶着楼梯回了卧室。
衣服都没换,就一头扎进柔软的床褥里。
身体缓缓下沉,被褥做工精细的面料从四面八方把她包裹住,她一瞬间窒息得喘不上气。心底铺展开的痛和难过翻涌成灾,传导进神经,刺着她从上到下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皮肤。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那些原本暗色的纹理,不明显勾勒在壁纸上,都快被她数得一清二楚了。
他还是没有回来。
就像曾经她单方面喜欢他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忙碌。
每天经常要等到午夜过后才会回来,天不亮,就又起床要去上班。
唐言蹊总会埋怨,为什么堂堂一个总裁当得如此窝囊,好像比工地搬砖的人还要辛苦。
陆仰止则会板着那张俊美无俦颠倒众生的脸,严肃认真地对她说,一个人有多大的权利,又要担多大的责任,若是连他都成天想着吃喝玩乐,那手底下的员工如何能心甘情愿地为公司的发展殚精竭虑?
想着,不禁想笑。
可嘴角仿佛有千斤重,连提一提都格外费劲。
唐言蹊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卧室中只有夜风偶尔穿梭而过,听不到半点声响。
不一会儿,枕头就湿了一大片。
陆仰止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女人安安静静地趴在床上,连睡衣都不换,像是沉沉入梦。
可是仔细看,却不难发现枕头上的泪渍。
唐言蹊只感觉到身子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卷着,紧接着听到耳畔传来男人沉静冷峻的低斥:“唐言蹊,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哭不准出声的?”
平日里聒噪得像个喇叭,怎么哭起来却知道一声不吭、自己抱着被子偷偷难过了?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唐言蹊的眼眶肿的像兔子,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存在,愣愣地看了他半晌。
直到男人绷着脸不悦地斥了句“回魂”,才垂下眼帘,恹恹地翻过身道:“你回来了”
他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直接吻下去,把人压在柔软的床褥里,“我不回来你也想不起来找我,嗯?看你自己一个人哭得挺带劲,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他边说,牙齿边在她的唇上细细密密的啃噬,带着一股不算太浓稠却依旧很骇人的戾气。
唐言蹊原本就哭得有些缺氧,被他这么一闹,脑子里更是空白得什么都不剩了。
半晌,她才小声抱怨:“是是是,你就是打扰我了,你不回来才好,死在外面才好。”
男人的手臂撑在床垫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里似有一斛星光,熠熠又深深,“当真?”
唐言蹊别过脸不想理他,手掌抵着他的胸膛往外推了推,“当真,你走!找你的小情人去!”
说完,身上骤然一轻。
男人居然真的从她身上起来,一脚已经踏在了地板上。
她顿时心里难受得更厉害。
陆仰止还没往外迈出一步,劲瘦而肌理分明的腰就已经被一双藕臂缠住,腰间那颗低垂的小脑袋处发出狠狠的声音:“走什么走!你敢走我就剁了你,让你找情人!找什么情人!讨厌!”
男人嘴角轻轻勾起。
语气却淡漠得不起波澜,“放开。”
“不放!”
第二次是沉了更多的暗哑与冷淡,“放开。”
“我就不放开!有本事你就一巴掌拍死我!否则除了我谁都别想当陆太太!你这个狼心狗肺、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见贤思齐的臭男人!”
男人反身,长臂一展把她重新按回床上。
唐言蹊只感到眼前一阵天翻地覆,紧接着就看到男人俊朗含笑的眉眼,“陆太太,见贤思齐这四个字不是这样用的,你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