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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叶子面无表情地告诉她，“在你背后。”
她惊诧地回头，然而除了那冰冷的墙壁，她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她还是主动站了起来，郑重地看着那个不确定的方向，轻轻道一声“对不起”，然后释放了一个解脱的笑容。
“妈妈，你后悔吗？”叶子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像是毫无感情波动。
“别多想了，我错了就是错了，叶子你是对的。以后不要像我这样。”她想要拍拍女儿的头，却发现两人之间格挡着一层玻璃，像是一个平面，将两个空间隔开。她，和叶子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也必须是两个世界的人。
“让你爸帮你转学，换一个地方读书，”这样的话，也许可以躲开那群嘴碎的邻居和各种知情人士，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跟你爸姓吧，林叶比闫叶好听。”
叶子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陡然皱了下眉，接着是浅笑：“那等接你出来后，我就马上改回来。”
“你这孩子”有时候她真的希望叶子闹一闹，可叶子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闹，她拿她毫无办法，只能无奈地笑笑，“我可是无期。”
“总有办法的。”叶子冷静得不像个小孩子，“妈妈，放心，一切都会好的，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很奇怪呢，这句话从叶子这个小孩子口中说出来，她竟然一点想笑的感觉都没有，她甚至觉得这个孩子确实可以做到。
“妈妈，有句话很自私，我还是想说。我听说牢里很苦，但不管你想怎么样，请你一定要为了我活到最后！”也许是之前压抑了太久，叶子这句话一说完，便泣不成声。
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深深地被震撼了。她不知道是自己眼中的绝望和悔恨过于明显，还是她前夫的授意，孩子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叶子，真的，不像个孩子呢。这还是她第一次向我主动提要求呢第一次像孩子一样提要求，可却是这样让人汗颜的要求。不管你怎么样？真是自私的前提呢。
一定要为叶子活着吗？你这个孩子，我什么时候不是为你活了？她强忍着哭泣的冲动，挤出了一丝笑容，结束了这次通话。叶子的话给了她勇气，让她能忍受这无尽的悔恨，忍受这大概直到她死去才能解脱的痛苦牢狱生活。因为不管怎样，她只为叶子活着，叶子都还那么有信心，她怎能放弃呢？
“我撒谎了。”叶子回到了父亲的家中，走进了为自己腾出来的房间里，轻轻关上了门，“因为你没有去。”
叶子看到了房间靠窗子站立着的鬼魂。传说都是不靠谱的，那个鬼魂一点也不惧窗外涌进来的阳光，那平静的样子好像他依然还活着，只不过是在别人家里晒太阳。而一脸阴郁从有些灰暗的客厅走过来，此刻依旧待在阴暗的门后的叶子反而像是一个阴森可怖的鬼魂。
“滚！”叶子瞬间厌恶了起来，她无法忍受这样一个害自己母亲入狱的鬼继续待在这里——这唯一暂时属于她的空间里，哪怕自己并没有对付鬼魂的办法，还很可能被这个鬼魂弄死。
“孩子，”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鬼魂开口了，只是那声音像是沾满了污垢的乐器发出的十分模糊的声音，让人不仔细听就无法辨认，“对不起。”
“真巧，我妈在那里也给你说了声对不起。”叶子也发觉自己的态度不佳，不悦地坐在了床边，“你是怎么联系到你儿子的？”
老人很想安慰叶子，但这个结果，这个立场他似乎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他是从从病床上醒来的，醒来后，他便从空荡荡的床上走了下来。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死了，只是在医院碰到了自己的家人，他高兴地走过去，想要告诉他们自己好了，终于能下床了。可走着走着，他居然难得地跑了起来，然后，他发现自己死了——通过家人和院方的争执。
他想去劝架，可走近后，他发觉好像有一种潜意识的力量告诉他，他已经和那群人人鬼殊途了，应该保持距离，并且绝对绝对不可以碰活人。医生说，他是自然病死的。他也便释然了，可释然后的他并没有如同民间传说中的鬼魂一样转世投胎，他依旧待在原地。
不管去哪里，别人都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当然，他早已说不清楚话，听不听得到也无所谓了。他回到家里，只能看到那群伤心的人，他想安慰，想劝他们，可实际上他什么也做不到。后来，他离开了那个伤心地。
游荡到最后，他想到了叶子的妈妈。他一直很感激那个人，他觉得那是个很有责任心，很善良的好人，明明当初可以逃走的，明明后来的债务越来越重，可那个人从来没有逃跑，那个人一直在为自己做的一切负责。
他在叶子妈妈回家的路上找到了她：他的家人曾因为担心叶子的妈妈跑了而调查了地址等各方面的信息。
他全然没想到叶子这个小家伙居然能看到他。他想要和这孩子说些什么，想要关心下这家人，便留在了这个家里。
可那次和叶子交谈无力后，他就离开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从叶子妈妈的表现，他已经知道其中有蹊跷了。他在家里待了很久，不停地出现在家人面前，终于有那么一次，他的儿子居然看到了他，而他趁着这唯一的机会几乎是吼出了真相。
果然，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奇迹。而他的儿子不负他所望，将叶子的妈妈告上了法庭，他为自己伸张了正义，可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他甚至不敢跟着叶子一起去看那个女人，哪怕叶子主动邀请了他。
他发现一直以来抑制他的正是自己。他早已死了，没了所谓的身体，只要他想，他那难以下床的身体甚至能跑起来，当然也能说出话来，之前的哑巴状态只是他忘记了怎么说话，正如同现在，他不停地向周围的人学习说话，虽然这话只有叶子听得到。
叶子听到的时候还会纠正一下他的读音，这让他更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揪心。
直到现在，叶子第一次在知道真相后对他表达了不满，他才终于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可他的对不起和叶子的妈妈的对不起一样无力且无用。他只能不停地看着叶子，期望这个孩子能有个好结果，可能那样他便能安然地离去吧。
渐渐地，叶子似乎也释然了些，会任由这个孤独的老人每天早上担当闹钟的重任叫她起床，心情不错的时候还会主动对他说一声“早上好”。偶尔，她还会请教这位长辈各种有关生活，有关别人的事。比如同班同学，老师，父亲，继母，新家的弟弟的表情及其中的含义。
往常只管好自己的事的叶子，一点点地开始注意周围的人，就像是在研究一个课题一般认真。
老人不厌其烦地解释着，却又有些欣慰和担忧。
他早就看透了这个小孩的想法。叶子希望日后从政，将自己的妈妈从那无尽的刑期中救出来，所以她势必要学会掌握自己和周围人的关系。可这真的对吗？用这种方式。他疑问着，就像这几年来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做法是否正确一般：因为自己说出了真相，所以原本好不容易撑过来的他的妻子伤心气愤过度死了。没有人从这场官司中得到任何好处。
他试图寻找自己妻子的鬼魂，可鬼魂本来就少，似乎只有冤死的人才能变成鬼魂，他的妻子可能不属于这之列吧。他失望的心情溢于言表，唯一能随时看到鬼魂的叶子自然看出了这些。
她想了想便决定帮这个鬼魂。这几年来，她其实只是在和无能的自己较劲而已，她本不该迁怒于这个即使死后都如此善良的老人身上。
“你的妻子经常去哪里，或者最喜欢哪里？去那里找找吧。”对鬼魂了解反而比较多的叶子给了老人这么一个建议，“我和你一起去。”
她知道这个老人死前就已经有些老糊涂了，要是让他随便乱逛，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逛回来。
咦？回来？叶子的大脑无比清醒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居然将这个鬼魂视为了应该回来的类似家人的存在。
“如果找的到的话，你就跟她一起待在那里或者四处旅游吧，这还是你们生前绝对办不到的免费的自助旅行呢。”其实只是赶人而已，叶子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那我明天就相当于给你们告别了。”
老人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些，他不再多言，和叶子一起拟定起出行计划来。
花了一天时间，他们终于在老人过去常去的公园的水池旁找到了那个失魂落魄的老奶奶的鬼魂。
叶子从来不知道有哪一个人会像这两个鬼魂一般明明是极浅的笑容，却能让人感到无尽的幸福和温暖。
她偷偷离开了这里，却不知道两只鬼魂正在她的身后议论着。
“那孩子是？”老奶奶慈祥地笑着。阳光通过了她的身体，在她身前的大理石上洒下了一地的光辉。
听完老人的介绍，老奶奶的笑容变成了怜悯。
“这孩子也挺可怜的。”
“是啊，她妈妈已经进去了，她还不死心，那么努力又有孝心的孩子现在可不多了。”
“她不死心？那可是无期。”老奶奶的脸色变了变，本就不满皱褶的面容又人为的加上了几道。
“说不定这孩子能办到呢。”老人想了想，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孩子们吧，说不定真能看到孙媳妇呢！”
“你还说呢，那小子不省心，又吹了。你带我去看看这个好孩子的家还比较舒心。”
老人想来拗不过自己的妻子，自然是顺从了。叶子也看到了两人，隐秘地打了个招呼，但老奶奶似乎还处在人类居然能看到鬼魂的震惊中，居然没有回应。后来，老人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家老婆反而往那边去的更勤了，似乎和自己一样将叶子这个可怜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在爱护。
他索性也乐得清闲，恰好，他最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同样是老人的鬼魂，两人不时凑在一起想各种方法娱乐，消磨时间，同时琢磨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转世投胎。而那个明显比他死的早一些的鬼魂说只有二次死亡才能消失。
后期，他们的主要活动就是去各地寻找其他的鬼魂，不断查找两个鬼魂都不是太清楚所谓的“二次死亡”的方法。而老奶奶似乎一直不在此道，总是忘叶子那边跑，很少来找他们，他们也就随意离开了。
“这次回去后，你还是多陪陪你老婆吧，我总感觉她最近好像一直不太高兴。”
老人含糊地应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总得有这个过程的。最近，叶子的爸爸似乎找到了一些关系，顺利的话或许可以帮叶子的妈妈减减刑。当鬼魂这几年，他已经看淡了很多，也不再纠结于叶子的手段，只要那孩子能够高兴，他也就罢了。
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无所谓，他家老婆子应该也是暂时不舒服一下吧？
应该吧？想到了自家妻子生前的固执，他突然有些不太确定了。
“这次，还是早点回去吧。”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强烈的不安涌上他的心头。
第87章（）
他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却发现自己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