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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轻扬，那页纸轻飘飘地飞出了珠帘，飘舞着落到殿下，恰恰就落在了沈沐风的脚下。
沈沐风眉梢动了动，并未去看脚下的烫手山芋。
光明殿里静悄悄得，太子澈打了个呵欠，仍是一动不动地挺直了身板。众臣垂首恭立殿下，平常极是热闹的朝堂今日却极为安静。
昭阳公主今日言语之中多针对慎王，难不成这歌谣是慎王找人写了传出去的？众臣各自揣测，此时就更加不能轻易出声。若不小心说错话，这两位尊神得罪哪一个都不得安生啊。
“慎王殿下，本殿方才所说对也不对？”半晌沈梦遥的声音才又回响于殿中。
沈沐风笑嘻嘻地弯身捡起那页纸，看了看道：“文笔的确是不错的。本王最近闲来无事，正聚集了一帮门客修文史。若能寻到此人，定要重金将他聘入王府修书。”
沈沐风的话令许多人心中又起了波澜，慎王竟然这般大咧咧地说要将诽谤昭阳公主的人请到王府修书，这究竟是没脑子呢还是故意想惹沈梦遥生气啊？唉唉，怎么智商有些跟不上了。
“王兄修书之事，本殿也略有耳闻。待王兄书成之日，定要让本殿一睹为快。本殿就等候王兄的好消息了，希望王兄一心一意修书，近早完成这件功在千秋的大事。”沈梦遥特意加重了“一心一意”四个字。
沈沐风浅笑着称是，暗里却忍不住心惊。什么叫一心一意修书？明里暗里都在警告他不要耍小动作，表面修书却在暗地里招揽同党。
沈沐风复杂地看着沈梦遥，这个女子真是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他费尽心机瞒过了众人的眼睛，却仍是没能瞒过她。
沈梦遥则不动声色地看着一直伫立在殿下的吏部尚书芈东河，只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折，刚想站出来，却在沈沐风的一记眼神示意下缩了回去。
沈梦遥心中冷笑，下一个要收拾的是吏部吗？慎王的爪牙还真多。也好。眼看春闱科考就要到了，动手清理清理蛀虫，好腾出位置给真正有才华的人。
第31章 30 治国之道（）
沈梦遥不免为沈沐凡辛酸，这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究竟还有多少跟他不是一条心呢？
沈梦遥静静地扫视一众表情神态各不相同的大臣，突然想起花朝节那日第一个跑出来向她献花示爱的男子，芈怀恩，吏部尚书芈东河的幺子，目前似乎是在翰林院当差。
听闻芈怀恩性情耿直率真，尤其喜好文墨等风雅韵事。其人行事作风同他的父亲大相径庭，父子二人也经常因政见不同吵得不可开交。或许，可以将他好好培养一番，作为安插在吏部的眼线。
接下来的早朝很是顺遂，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便是云岚每三年一次开科取士，春闱选拔人才的议程。
沈梦遥钦点吏部和礼部共同组织春闱，六部尚书担任协考官，自己则亲任主考官。
众臣心照不宣，沈梦遥此举，是要提防朝中有人收受贿赂泄露考题。想来今年的春闱会大放异彩，各路人才的竞争也会更加激烈。众臣都开始期待，这位才貌双全的昭阳公主会出什么样的考题来为难天下的才子。
沈梦遥领着太子澈走出光明殿的时候，天已然大亮。她仰头望着灼灼白日，深深吐出一口气。
“姑母累了吗？”澈儿扬起一双与他父皇颇神似的眸子问道。
沈梦遥垂眸，浅笑盈盈道：“澈儿今日在朝堂上，可学到了什么？”
澈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抬头认真道：“姑母，那首诽谤姑母的歌谣，是不是慎王皇叔搞的鬼？”
沈梦遥微愣了愣，没想到澈儿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沈梦遥蹲下身对上澈儿的目光：“那澈儿相信歌谣的内容吗？”
澈儿用力摇摇头：“我才不信呢。澈儿知道姑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皇，为了云岚，为了澈儿。澈儿知道姑母一直想让澈儿成为和父皇一样英明伟大的君主。所以，澈儿今天很生皇叔的出。可澈儿又想到，姑母曾经教导过澈儿，为君者，要沉住气才行，所以今日早朝，澈儿才没有治皇叔的罪。”
沈梦遥闻言，心中甚为欣慰：“澈儿好聪明，澈儿说的都对。姑母要你记住，你将来成为一国之君，必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更不能随便表露你的喜怒哀乐。你不仅要心怀天下，还要能分辨善恶忠奸。你要能够一言决生死，也要能够一笑泯恩仇。君明臣贤，方能通达治国之道，为百姓谋福祉，保社稷万世千秋。”
沈梦遥的这番话，澈儿虽听不太明白，却乖巧地点点头，一字一句都牢牢记在心中。一直默默跟随在二人身后的龙瑾轩，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
龙瑾轩清晰地记得，他曾经在闲暇之余同沈梦遥探讨过治国之道。
龙瑾轩每次意气风发地讲述自己的理想时，沈梦遥总会用充满敬佩的目光看着龙瑾轩出神。
即使是现在，沈梦遥也认为龙瑾轩一直是个英明睿智的君主，所以她总会把龙瑾轩说过的话讲给澈儿听。
第32章 31 病来如山倒（）
沈梦遥最近忙的不可开交，要照顾兄嫂，要教导太子，还要一肩扛起监国的重担，再加上云岚气候春日多雨，她一个不小心，扎扎实实地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
每日坚持带澈儿上早朝已让她体力不支，还要为诸多事务操心，已是有些心力交瘁。
沈梦遥挣扎着爬起来，喝下杜悯生亲手为她熬制的汤药。
杜悯生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微微泛红的脸色：“公主在发烧，今日早朝应该免去，公主需要休息。”
沈梦遥穿戴好朝服，忍不住咳了两声：“本殿没事，只是身子有些乏力，怎能因区区小病就免朝？本殿必须以身作则，为后世之君做榜样。”
杜悯生皱眉不再多言，这位公主殿下的倔脾气满朝文武皆知，她决定的事，劝也是没用的。
杜悯生轻叹一声道：“公主殿下要多多保重，不可勉强。”
龙瑾轩捧着一只金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卷金册，是一份甄选出来作为太子伴读的世家公子的名单。
见沈梦遥强自打起精神的模样，龙瑾轩忍不住也皱起眉心。
“准备好了就走吧，不可让大臣们等的太久。”沈梦遥刚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向后倒了下去。
她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随即便坠入了黑暗之中。
“玉寒烟，你给朕记住，你这辈子都是朕的女人，生也罢死也罢，朕绝不会放你出宫去。”
明黄的帐幔之后，她缩在床脚泪如雨下，而他站在床边背对着她，语气冰冷得令人心酸。
栖凤台上，她伸展双臂，从高高的栖凤台上一跃而下。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仿佛又将过往的孽缘重演了一遍。
沈梦遥紧缩双眉，额角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梦呓声声情深入骨却又愁肠百结，字字句句缠缠绕绕的只是一个名字：
瑾轩！
瑾轩！
此刻，这个名字的主人正坐在她的床头上，恢复了男儿的打扮，紧握着她冰凉滚烫的手，轻薄的唇紧抿着，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床上苍白的人儿，耳边充斥着她时而痛苦时而痴怨的呼唤。
“玉儿，我究竟伤你有多深，令你在梦中想起我时，都如此矛盾忧伤。”龙瑾轩喃喃自语道。
龙瑾轩握着沈梦遥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她的手背，另一只手抚上她潮红的面颊。
殿内侍奉的人都被丹珠遣去休息，他提议和丹珠二人轮流守夜，这才换来同心爱之人短暂的单独相处。
龙瑾轩俯下身靠近沈梦遥的唇畔，却在唇瓣相贴的一指距离停住。修长的手指探上沈梦遥手腕的脉动，那一瞬间，龙瑾轩脸色巨变。
沈梦遥的脉象平稳虚弱，可脉动之间分明是习武之人筋脉尽毁的迹象。这样的脉象，怕事此生都再与武学无缘了。
龙瑾轩大大震惊，犹记多年前她一身罗裙站在山顶舞剑的模样，美得仿佛是要冲天而去的仙子。
而她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他。
第33章 32 小侯爷的行踪（）
龙瑾轩俯身，将昏睡中的沈梦遥紧紧抱在怀中，冰凉的泪没入沈梦遥的发鬓之间，湿了锦枕。
“玉儿，是我对不起你。你要快点儿好起来，要打要骂要杀随你，只要你原谅我，愿意让我补偿你。”
身后微风轻动，多日不见的夜冷玉一身夜行衣，幽灵一般出现在帐幔之外。
夜冷玉隔着帐幔缝隙，看着龙瑾轩怀中熟悉的面容，心中有些发苦。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能这般陪在沈梦遥身边的，始终只有龙瑾轩一人而已。
龙瑾轩并不在乎自己失态的模样被夜冷玉看到，他只是在感受到夜冷玉复杂的目光时微微皱皱眉头。夜冷玉对玉儿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夜冷玉不挑明，他便不拆穿。
龙瑾轩以掌风合上帐幔之间的那一点点缝隙，将夜冷玉的视线彻底隔绝在外。
夜冷玉苦笑，主上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不喜欢别人多看心爱的人一眼。
龙瑾轩沉缓略带鼻音的声音从帐幔彼端传来：“你冒险入云岚皇宫见朕，可是天阙朝中出了大事需要朕定夺吗？”
夜冷玉抱拳禀道：“朝中有王爷坐镇，近来并无大事发生。”
龙瑾轩铲除了杨家之后便独揽军政大权，皇权集中达到了顶点。如今的天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力日渐强盛，原本三方势均力敌的形势正在悄悄改变。
或许有一天，天阙会一统天下，但夜冷玉肯定只要龙瑾轩活着，天阙便不会同云岚为敌。他绝不会让沈梦遥成为亡国公主，惹她伤心。
帐幔内无人说话，夜冷玉抬头，只间里面隐隐绰绰的人影。
龙瑾轩安静地抱着沈梦遥好一会儿，这才不舍地将她放下，叹息着走出帐幔。
夜冷玉心中威震，多日不见，龙瑾轩又瘦了一些。人看着还算精神，可眉宇之间那抹化不开的情愁，却比他们来到云岚时，还要浓郁许多。
夜冷玉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双手捧到龙瑾轩面前，蜡封上赫然印着一枚醒目奇特的龙纹。
天阙皇家的影卫，只听命于帝君一人。这枚奇特的龙纹标记，便是影卫队同帝君传递消息时所使用的专属标记。
龙瑾轩手略略一抖，有些惊讶地问道：“是找到天歌的消息了吗？”
夜冷玉点点头：“不错，同陛下猜想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没想到时隔六年，会在云都遇到他。”想起因思念儿子几乎日日垂泪的姑母，龙瑾轩心里就一阵阵发紧。
“这一次，朕总算可以给姑母一个交代了。”
“陛下是准备和小侯爷相认吗？”夜冷玉迟疑道。
荣国小侯爷云天歌同瑾贵妃玉寒烟本是同门师兄妹，瑾贵妃跳了栖凤台之后，云天歌就跟着失踪了。有人说小侯爷对师妹用情颇深因此殉了情，但龙瑾轩始终不信。更不曾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云岚。
龙瑾轩摇摇头道：“罢了。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同天歌相认，等时机到了再说吧。”
第34章 33 你在哪我便在哪（）
夜冷玉又道：“王爷带来口讯，问陛下何时打算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