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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停着数只小巧楼船,段修文随意选了一只,几人上了楼船,刚进船舱,四个容颜秀丽的少女齐齐的躬身一礼:“官人有礼了,娘子有礼了!”
段修文微微点头,几个少女当中一个个头稍高的便迎了上来,笑眯眯的自我介绍:“奴家唤作采莲,妹妹们分别唤作采荷,采菱,采藕。”
叶倾随意的坐了,说实话有点失望,皇宫里的那个鱼龙池,比这个湖可大多了,她做为皇太后的御用楼船,也比这只奢华多了,夜晚游船,泛舟湖上的事儿做过太多次,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船只开始缓缓的划动,采荷几人端来了时令水果和新鲜糕点,叶倾一眼看去,水果倒是放在双盆里,第一个盆装着水果,第二个盆放着冰水,这样比井水还要沁凉,倒是宫里的常用法子。
糕点却是热乎乎的,带着股甜香一个劲的往人鼻子里钻,一看就是刚出锅的。
有点意思,叶倾心道,这家庄子主人的这等手法,倒是走的高端路线了。
叶倾忍不住捉住了段修文的袖子,轻声问道:“表哥,这些糕点水果要多少钱?”
段修文看着她莹白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袖子上,心道,表妹果然一有机会就忍不住亲近于我,连男女大防都忘了。
段修文没有回答,旁边的采莲笑出了声:“小段状元来我们庄子一向是不要钱的!”
叶倾眉毛挑起,表示怀疑,采荷插话道:“庄主只要小段状元写上一两个段子,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采藕也忍不住接话道:“今天晚上的新戏好像就是小段状元写的本子呢!”
几个少女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叶倾耳朵立起,好奇的问道:“新戏,什么戏?”
采莲伸手往窗外一指:“喏,就是这个呀。”
叶倾顺着她的手指向着外边看去,一眼看到了暮色中的戏台,就搭建在湖水中央,没有半分光亮,所以毫不起眼,方才也没有注意到。
现在距离足够近,却听得到上面的人声,奔来赴去,似有一场大戏正在酝酿中。
叶倾立时就兴奋起来了,大晚上游湖她经常做,大晚上看戏偶尔也为之,这大晚上的游湖来看戏,可是还没有过呢!
段修文把桌子上的几个盘子往叶倾面前推了推,“我们来的早了,还要等上一会才开演,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想吃什么也可以说,叫她们去做。”
采莲颇为活泼的笑道:“若是无聊,我们几个姐妹虽然才疏学浅,弹上几段小曲,唱上一段,还是可以的。”
叶倾抬起眼扫了扫,心中算计了下,方才在岸边,至少看到了二三十只楼船,每只楼船都有这么四个解语花一样的俏丽小婢,又会吹拉弹唱,这庄子背后的主人,可真是了不得。
她笑了笑:“弹曲就不要了,还是做点饭菜吧。”
采莲自是下去吩咐了船家,这船上另有厨娘,倒是不用她们姐妹动手,很快就整治出了半桌子饭莱,却没有酒。
吁倾识的轻重,先把段蔓娘揽到了怀里,拿起碗,拣了蔓娘喜欢的给她装了四五样,哄着她吃了,自己方才动起筷子,一抬头,就见段家两兄弟都在等她,不由笑道:“赶紧吃吧,等会就凉了!”
几人吃吃喝喝间,听到附近的水波荡漾,不断的有船只靠拢,周遭喝酒划拳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更有丝竹阵阵,显然大都是来寻欢作乐的主。
几人吃完,采莲等人把碗碟撤下,又上了一壶热茶,便见对面的戏台上瞬间灯火通明,同时锣鼓之声响起,段蔓娘立刻欢喜的叫了起来:“开始了开始了!”
第20章 啊,书生!啊,美人!()
叶倾不由也凝神看去,以前在宫里的时候,闲着无事,她倒是经常看戏,只是演来演去,都是些才子佳人,再一看梁平帝,顿时就没了兴致。
也不知道段修文会排出场什么样的戏——
这般想着,戏台上却已经演了起来。
先登场的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家徒四壁,只有一灯如豆,埋首苦读,读了会书,站起身,在桌子上翻找半天,最后只找到半个冷掉的馒头,忍不住自嘲道:“馒头君,长夜漫漫,只有你我相伴,不如我们更亲近些,你到我腹中来取暖吧!”
叶倾一个没忍住,被逗乐了,她瞥了眼段修文,心道,段表哥还真是才高八斗,这等有趣的台词也想的出来。
段修文注意到叶倾的视线,却故作不知,心道,表妹连看戏都三心二意,忍不住偷偷看我,我还是装作不知,省的她尴尬。
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另外一只楼船里,一个锦衣男子大笑出声:“怎么样,我就说这里来对了吧,这里的戏本素来都比较有趣,来来,林兄,小弟再敬你一杯!”
那唤作林兄的男子比他身边的男子还要高上半头,蜂腰猿臂,生的俊朗无比,此时黑着脸,闻言抬起手里的茶盏和对方撞了一下,意思意思的沾了沾唇,淡淡的道:“不就是才子佳人的戏码,有什么好看的!”
锦衣青年忍不住道:“林兄,你好歹喝上一杯,给小弟个面子啊!”
姓林的男子瞥了他一眼,“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
那锦衣青年苦笑一声,不再劝酒,只自己小酌,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说话问,戏台上书生脑袋后仰,就要把手里的馒头一口吞下,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书生狐疑的放下手,紧走两步,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老丈,佝偻着身体,干巴巴的唱了起来:“风雪夜,老苍头,一脚下去不见鞋,腹中饥饿身上寒,长路漫漫何处是终点!”
“前面有一木屋,且待我去问问看!”
“啊,老丈!”“啊,书生!”
两个人打过招呼后,老丈被让进了房中,老头子眼巴巴的看着书生手里的馒头,欲言又止,书生见状,忙把手里的馒头递了过去,看着老头子三口两口吞吃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叶倾心道,难道又是什么报恩的戏码,身边的段蔓娘却突然开了口,她肥嘟嘟的小手捉着一块玫瑰糕,高高举起:“姐姐,把蔓娘的糕给他们吃!”
叶倾瞬间出戏,一下被逗乐,正要开口,段修文不紧不慢的张口道:“嗯,行啊,那蔓娘自己可就吃不到了,以后都要把糕点省下来给他们了。”
段蔓娘登时纠结了,一张白嫩的小脸皱成了包子,“蔓娘以后都不能吃点心了么?”
段修文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啊。”
段蔓娘吞吞吐吐的道:“那给他们一半好了!”
段修文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叶倾看着纠结的快要哭出来的蔓娘,再看看一旁气定神闲的段修文,忍不住对着段修元低声问道:“表哥,一直这么欺负表妹的么?”
段修元瞥了兄长胞妹一眼,耸了下肩膀,“你也知道,我们段家族人多,以前老有人哄着娘给他们东西,好不容易才板过来,结果那些人趁着我们不注意,又开始哄着蔓娘,哥哥说,妹子的心不能太软了,要从小就开始培养,知道什么东西能给,什么东西不能给!”
叶倾恍然大悟,只是看着段蔓娘眼圈红红,再看看段修文笑眯眯的样子,总觉得不那么单纯。
不提段蔓娘的纠结,戏台上,果然如叶倾所料,那老丈吃掉了书生最后的半个馒头,从怀里颤悠悠的摸出了一副画,道是自家的祖传之宝,请书生务要收下。
“哎,我这风烛残年之人,不知道哪一天就去了,到时候这宝贝也跟着毁了,不如寻个明主,好生待他!”
书生再三推辞,到底还是收下了。
待老丈走掉,书生把画展开,却是一怔,叶倾亦是一怔。
这幅画很大,等人高,所以台下楼船里也看的清清楚楚,上面画的,居然是个女子的背影!
身段袅袅婷婷,一头秀发垂肩,坐在湖边石上,一只莹白的小脚在碧波之中轻轻荡漾。
连叶倾都忍不住在想,单看背影就如此曼妙,若是转过身来,该是何等的倾城倾国!
那书生便捧着画卷,痴痴呆呆的看着。
半晌,喘出一口长气,悠悠道:“如此佳人,只这题词糟糕至极。”
叶倾不禁好奇,题词,什么题词?到底还是有段距离,看的清上面的美人身影,却看不清字迹了。
书生惆怅的念了出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叶倾又是一乐,这戏本子写的真是太有才了!她下意识的瞥了段修文一眼。
段修文不动声色,心道,又看我了,表妹又看我了!
书生看到半夜,摸了摸肚子,叹道:“哎,如此美景,若是有一碗红烧肉,该是多好啊!”
说着,书生吹灯上了床。
昏暗之中,不知何处冒出了烟雾,一片朦胧之中,就见那画上的美人动了!
她光着一双小脚,从那画里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她先走到了书生前,轻叹一声,转身出了门,片刻后回转来,手上居然端着一碗红烧肉!
周遭鸦雀无声,原本还能听到的饮酒作乐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之上,确切的说,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想要看清楚戏台上那女子的容貌!
可惜,那女子走位极其精湛,侧身,低头,竟是看不见正脸。
女子重新回到了画里,灯光再次大亮,书生伸着懒腰起了床,看到桌子上的红烧肉,眼睛一亮,“这,这——”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副美人背影图,喃喃道:“难道是神仙显灵了?宝贝,果然是宝贝!”
书生狼吞虎咽的把那碗红烧肉吃掉,重新坐到了书桌前,大声苦读,过了片刻,他伸了伸懒腰,状似无意的道:“哎,天气这么冷,要是有一暖裘,一个炭火盆该有多好啊!”
他一边说,一边斜眼看向了挂在一旁的美人图,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书生一直等到半夜三更,终于失望的上床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画上的美人又一次轻轻走下,到了书生床前,这一次的叹息声更大。
她转身出门,再回来时,一手端着炭火盆,身上披着暖裘。
书生醒来时,真是欣喜若狂,打那以后,他开始了不断叫菜的日子,“红烧肉,光吃红烧肉有点腻,要不,再来个大白面馒头!”
“大白面馒头,红烧肉,有点干,再来碗粥吧!”
每天每天,终于有一天,书生出了门,等他回转来,失魂落魄的到了美人背影图前,伸出手指,顺着美人的背影轻轻勾勒着,叹气道:“哎,你转过身来,若是有陈员外那新纳的小妾一半漂亮,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发了会呆,转身到了书桌前读书,惆怅片刻,喃喃道:“若是有美人红袖添香该有多好!”
说着,书生站起了身,尖着嗓子仿着女子声音:“相公,奴家帮你研墨!”
书生复又坐下,抬起头,深情楚楚的看着一团空气,“辛苦娘子了!”
叶倾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瞥到一旁段修文皱起的眉头,麻溜的把手又放下了。
隔壁楼船里,做东的青年男子一脸笑意的看着同伴:“怎样,不错吧!”
那林姓男子神色淡淡,放下手里的筷子,微微点头:“还算有趣。”
戏台上,书生不知不觉的伏在书桌上睡了过去,画上女子莲步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