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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沁想，如果他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但是她知道，这不可能！
即墨如尘的心中早就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不管是对即墨渊还是即墨家，以及即墨夫人等杂七杂八的人，只要曾经对他有着恶意的人，都记在他心中的小本本上，不曾有一刻或忘！
定然有什么大事会成为他释放内心恶魔的跳板，否则他不会建造那样一座牢狱！
云沁不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定然不会是眼前这样温润的样子。
唉！
云沁忍不住暗自喟叹，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如玉公子！
……
果然，平静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这日，即墨渊亲自来到即墨如尘的破院子里，高高在上气势森然的他往院子里一站，显得格格不入。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背负着手看着一院子陈旧破烂的摆设，一脸的嫌弃。
却从不曾想过，他作为即墨家的家主，拥有那许多的财富资产和决策权，在即墨如尘为他办了无数的事让即墨家族更上一层楼后，却吝于给他换一个相对好一些的地方。
只因即墨如尘是他与艺妓生下的孩子，是他人生的耻辱，是害他被人嘲笑的源头！
只要想起他，就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女人抱着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撞死在即墨家大门前的事！
所以他为他取名如尘，就是希望他卑微如尘埃的活着，不要他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惹人厌烦。
一路走来，云沁虽然不曾听过故事的完整版，但是这里听一点那里听一些，了解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拼拼凑凑，大约也能拼凑出个相对完整的故事来——
即墨家族乃是这个时期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即墨渊接手即墨家后，即墨家更是蒸蒸日上。
有日因为应酬，便去了青楼，因为多看了一个姿容绝色的艺妓两眼，便被同行的灌醉，逼着那艺妓和他行了苟且之事。
这个艺妓不是别人，正是即墨如尘的娘。
就那一次，她便有了身孕。
她知道，即便即墨渊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但像即墨家那样的大家族怎么会接纳她一个卑贱的妓/女？
可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忍心打掉，而且她的孩子是即墨家的种，所以必须要回归即墨家！
她不想他和她一样，过着低贱的身不由己的生活……
不过未免即墨家派人来逼着她将孩子打掉，她没敢告诉别人，而是狠了狠心，用数十年赚来的钱为自己赎了身，直到孩子满月，才来到即墨家。
即墨家怎么肯认？
女人拿出曾经一条染有落红的床单，上面的血迹早就已经干涸变色。
深深的望了即墨渊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将孩子放在即墨家大门口，撞死在了门前巨大的麒麟兽上。
744。天下母亲（）
♂！
当时围观者众多，不时便传得沸沸扬扬，全城皆知。
如果这个孩子是悄悄送来，那么即墨家大可以暗地里弄死。
但是，舆论的压力让他们不敢那么做，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而且像他们这种大家族，少不得有别人放进来的暗桩。
孩子若是死了，那么那些即墨家的死对头，少不得要拿这些说事，到时候即墨渊虎毒食子的名声特定就算坐实了！
所以，这个孩子不能死。
反正即墨家不缺吃不缺穿，养他就当养条狗。
却不其实，即墨夫人真真是将他当狗一样养着，府上不管是谁，都可以欺负他，只要不弄死了，怎么样都成！
即墨渊作为家主，自然知道自己的夫人孩子以及府中众人对他做的那些事，但多数时候他都睁只眼闭只眼。
直到即墨如尘十二岁时展现出来的绝佳的修炼天赋，才使得他多看了他一眼。
云沁猜测，那定是即墨如尘争取到机会刻意表现出来的，一个人有利用价值，才能被人接受。
否则连即墨渊都完全不管他，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即墨渊对他依旧没有丝毫感情，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懒得和他说，并没有因此就对他另眼相看……
有的，只是将之培养成一件工具的龌龊心思！
不得不说，即墨如尘的娘是一个聪明的、决绝的、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的女人。
当然，也可能是她想到了自己的一生没有盼头，还不如以自己的性命来为孩子的未来谋条出路。
不过云沁不是她，无法去切身体会她当时的感受，有的只有天下母亲对孩子那份共通的天性。
只是那个女人大约死也想不到，即墨家的人，会这样狠心的对待她拼死也要往即墨家送的孩子……
面对即墨渊，即墨如尘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做出一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样子。
明儿去一趟渡水，有人会接应你。”即墨渊简明扼要的道，并未说什么原因。
得了吩咐，即墨如尘立即垂首，唯唯诺诺的应道：“是，家主！”
家主……
明明是亲父子，却是这样的称谓。
云沁想得到，这并非是即墨如尘的想要的称呼。
但是现在对他来说，应该无所谓了。
毕竟，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从不曾出现，更不曾有过一个父亲应有的态度，现在他已经有绝对自保的能力，又何必要他？
……
渡水是什么地方，云沁不知道，不过跟着即墨如尘到了那里之后就知道了。
那是一座离帝都极远的城池，不大，她跟着即墨如尘坐马车走了五天五夜才到。
还没有进城，马车便被一群大汉给围了起来，云沁撩开帘子一看，乖乖，足有七八十个。
即墨如尘分毫没有畏惧，跳下马车，四下扫了一眼，云淡风轻的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我的车？”
云沁已然看出不寻常，她不相信即墨如尘没有看出来。
被这么多人围着，还能保有这样的淡定，她还真是挺佩服的。
745。没错，我就是那个小贱种（）
♂！
“我们乃是城主府的人。”
为首的人说着上下打量着即墨如尘，见他一身简单的布衣，浓眉一蹙，“即墨家主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穿得这样寒碜？你一定不是即墨轩！说，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乘坐即墨家的马车前来？”
云沁知道，即墨轩便是在遭遇蟒蛇时见过的那个小少年，即墨家的少主，未来即墨家的继承人，算起来也是即墨如尘的弟弟。
唯一的儿子……
呵！
即墨如尘淡淡道：“我不是即墨轩，不过我也姓即墨，作为即墨家的人，我这个时候乘坐即墨家的马车来这里，很奇怪吗？”
“倒不是奇怪，不过你既然姓即墨，那便杀了你取些利息也是好的。”
“等等。”
对方为首的话落就要动手，即墨如尘连忙唤住他们，如玉的容颜却丝毫没有变色，“既然你认定我要死了，何不让我做个明白鬼？成全一下我这将死之人最后的心愿？”
“你竟不知道？”为首的显得很诧异。
即墨如尘不解的问，“我要知道什么？”
“他奶奶的，老子以为即墨渊是个汉子，没想到竟是一个阴险小人！”
为首的见即墨如尘不像作假，将即墨渊骂了一通道：“得，我也不怕告诉你，即墨轩玷污了我们小姐不说，还将她给杀害，此等禽/兽，人人得而诛之！”
即墨如尘薄唇紧抿，一下子便知道了即墨渊叫他前来的用意，如春水般温和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道锐芒，“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即墨轩就是了，找我做什么？”
“即墨家我们得罪不起，不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实乃天经地义，即墨家主之前承诺，今儿这个时候会让他的儿子过来抵命，眼下看来，他即墨渊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们也不指望报仇了，唯有杀一个够本！”
云沁作为一个外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心不受控制的揪了一下，又何况是即墨如尘这个当事人？
人世间，大约没有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事了！
她看向即墨如尘，因为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情绪。
不过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好似并未受影响，可他的心里呢？
也如他外表表现的那样不在意吗？
云沁觉得未必，除非他已经没有心。
可是，这段时间他教她学习认识古文字当真是用心，大约他也是记住了她之前对他的善意，如此又怎么能说她没有心？
“错了，他没有言而无信的人！”即墨如尘面色不变，坦然的承认道：“因为我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儿子。”
众人听得一阵迷惘，即墨渊除了即墨轩这个儿子，没听说还有别的儿子啊。
“啊！”
人群中忽然有人尖叫起来，指着即墨如尘道：“他……他难道是百年前那个妓/女生的小贱种？”
经他这一提醒，很多人都想起曾经撞死在即墨府前的那个艺妓来。
“没错，就是我，我就是那个小贱种！”
即墨如尘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平淡得犹如在话家常。
云沁不知道他此时是怎样的一个心态，又是有着怎样的绝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746。他的人生就是悲剧（）
♂！
时光荏苒，她循着即墨如尘成长的足迹，从童年到少年，再从少年到及冠，再到三十、四十、五十……九十、一百岁……
她见识了他的天赋，见证了他的成长、他暗地里如何刻苦努力，以及他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决心……
但这一路走来，她见得最多的是，他如何被形形色色的人践踏、唾弃和陷害，又如何一次次的化险为夷……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可以信赖的人……
有的只是——
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没有底线的羞辱！
这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父亲即墨渊，对他没有半点感情，更别说愧疚！
或许一条狗对他摇尾，他还会笑、会觉得好玩、会多看几眼。可是不管即墨如尘如何努力，又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利益，都不会引得他多看一眼！
活得简直连狗都不如！
他对他，唯有利用和压榨！
是的，作为让后世无数人想到他的无尽深渊都颜色大变的人，他的天赋和实力是被人公认的，否则他的父亲早就将他抛弃，让其自生自灭，又何以会活到现在？
但是现在，这个人，为了另一个儿子，就要将他放弃……
和与他带来的利益相比，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选择了另一个儿子！
连一丁点施舍的活路也不愿意给了……
只因他的母亲是艺妓！
只因他是即墨渊和艺妓生的孩子！
不要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艺妓，在这个时期，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么宽容，他们不会管你是单纯卖艺不卖/身的艺妓，还是出卖自己身体的妓/女，只要踏入了那个地方，那么她就会被烙上不纯洁的烙印！
可是，他有什么错？
他能选择不做他们的孩子吗？
不能！
他的人生，从他出生开始到百岁的现在，几乎无时无刻不是活在别人的恶意之中……
他，就是一个大大的悲剧！
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