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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钱嬷嬷磕磕巴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明明一步步算计好的,不管是小孟氏还是喜乐,算计得那么精妙,为什么却处处都是漏洞,她低着头,“老奴多谢老爷不杀之人,老奴不能再伺候老夫人您了,您……多保重身子。”
“哼!”孟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可到底养条狗这么多年都是有感情的,钱嬷嬷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没有感情,但这些跟她自己的名声比起来,都不值一提罢了。
瞧着钱嬷嬷的模样,田嬷嬷在心中摇摇头,总有一股兔死狐悲的悲戚之感。
“至于喜乐,虽是从犯但性质极其恶劣,直接让人牙子发卖了吧。”洛永煦摆摆手,“至于小孟氏,罚你在庵堂静思己过,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孟氏嚅了嚅唇,却没有再说什么。
钱嬷嬷可是她的心腹,若不是小孟氏在背后撑腰,她又如何敢瞒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孟氏瞧着小孟氏那苍白的脸色,若是往日,她定会开口求情的,可只要一想到昨日她竟然与钱嬷嬷联合起来,将他们祖孙三代玩弄于鼓掌之间,她就恨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看来自己平日里当真是对她太好了,也是时候晾一晾了。
“今儿之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别怪老婆子我不讲情面!”孟氏凌厉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坐在堂下的众人,镇北侯府的脸面绝不容有失;“姚佳氏你也多看着些,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哼!”
“儿媳明白。”姚佳氏吞了口唾沫,就算孟氏不说,她也知道该怎么做的。
洛永煦沉着脸,冷声道,“你们呢,都听到了?”
“是。”众人齐齐应声。
“既然如此,大家都散了吧。”洛永煦大手一挥,摆摆手。
洛永康首先起身,携姚佳氏离开,洛倾雪也随之起身,紧跟着洛青云和洛倾寒的脚步,想到刚才大哥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只觉得脊背发毛。
……
“妹妹,你还在恨他!”
洛青云坐在软榻上,端着茶杯轻轻下一口茶,然后那幽暗深邃,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只看得她心底发毛,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凉风吹过,他这才悠悠地开口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在场三人,心知肚明。
“……”恨吗?
洛倾雪沉默了,低着头,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明明,明明她真的很想,很想努力跟那个人拉近关系,哪怕只是一丝丝的父女情分也好,可每每看到他总忍不住想起;他与冯素烟恩爱缠绵的一幕幕;对母亲,他从未有过那般的体贴,小意温柔。想到母亲,想到前世自己是那般的混账,识人不清,害人害己,眼眶就不由得一阵酸涩,深吸口气,昂着下巴,望着屋顶雕梁画栋,将眼中的雾气逼回去,而后扬起脸,带着苍凉薄笑,“大哥,你在说什么?雪儿听不懂。”
不懂,真的不懂。
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到底是要有多狠心,才能那般对待母亲;母亲是那般的温柔善良,温婉贤淑。他坐享齐人之福,妾室通房,母亲何曾为难过?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母亲可曾如那些世家大妇般,善妒成性,暗地里使绊子,耍狠手?
不懂,真的……不懂……
“呵呵,妹妹你知道吗?你们两个,”视线在她与洛倾寒之前扫射一圈,洛青云才接着道,“虽然自幼情绪最不外露的是倾寒,但最让人能看懂的却是……你。 ”
那声音低低沉沉,语气中似是带着心疼,又似是带着感慨,带着微微却苦涩的笑意,不等洛倾雪开口反驳,他顿了下接着道,“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们不问;只等着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想明白了,能自己开口告诉我们;但并不代表我们会一直任由你这样下去,懂?”
说着,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高,“别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就算哥哥们再没用,也能为你撑起一片天的,你……可明白?”
“……”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
臻首微抬,眸底泛起微微水光,前世若非因为她执意嫁给云景疏,他们又如何会披挂上阵?她从未怀疑过他们对她的疼宠,即使在当年对洛青云心存误解的时候,她其实心底比谁都明白洛青云对她的好,只是心头那道坎过不去,所以只能忽视,远远地避开。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洛倾寒沉声,比起平时声音语气不知温和了多少,却仍旧宛若冰山般,清清冷冷的。这件事情,是她提前知晓人家的诡计,所以才能步步引诱设防,留下证据;可若是行差踏错半步,便很有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自作自受。
“知道了。”洛倾雪撅着嘴,声音低低的应着,“明明是她们先招惹我的。”
那个人如此算计折腾,她不清楚这镇北侯府上上下下还有多少是她的心腹。小孟氏既已知晓自己有那月事不足之症,只会藏着掖着,哪有到处嚷嚷之理;若非她师从玄医圣手汝霖,精通医理,也不会知晓;可那个人,人在那遥远的宋府,又如何知道的?
看来,在母亲尚在世的那几年,她可是安插了不少人手进来呢;母亲她……当真不知情吗?
原本这件事情不应该牵扯到钱嬷嬷的,洛倾雪低着头,眼睑轻轻垂下;可孟氏向来耳根软,对钱嬷嬷和田嬷嬷两位自她少女时便一直陪伴她的奴婢很是信任,不然那钱嬷嬷一介奴仆,昨日在素瑶居时哪来的那么颐指气使。
冯素烟安插在府上其他地方的人她都可以无视,但这钱嬷嬷,那可是关系到日后冯素烟能不能嫁入镇北侯府的关键人物;既然冯素烟现在并没有怀孕,那也就是说,她母凭子贵入主镇北侯府是在这之后;重生以来,已经有太多的轨迹随着她的重生而改变,不知那个孩子是否也……
看着那微微垂下的小脑袋,洛青云在心中摇摇头,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无奈。
……
“哐当——”
“贱人,贱人!”小孟氏咬牙切齿地,抬手掀翻桌布,上面盘碟瓷杯,茶壶釉碗,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喜翠战战兢兢地立在她身侧,喜乐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为了不引火烧身,她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可依着小孟氏的份位也就只得两个大丫鬟;喜乐被发卖,又没有人补上空缺,她不得不将心悬着嗓子眼儿上,像是随时都踩在刀口上般,小心翼翼的,“姨,姨娘……您,您该准备去,去庵堂了。”
老夫人和老爷都特地吩咐了,让姨娘尽快搬进庵堂去,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只能悬着心,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啪——”
只听见一声脆响,小孟氏眼神阴鸷,面色扭曲,眼神阴鸷,“你这贱婢,是不是见本姨娘失宠开心了?是不是早就巴不得本姨娘失宠,好让你有机会爬上老爷的床,我呸!”
“奴婢不敢!”喜翠低着头,强忍着掉下来的眼泪,低声道,“老爷和老夫人特地吩咐的,奴婢也只是……”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啪——”
“呵,胆儿肥了竟然敢拿姑姑和表哥来压我了。”小孟氏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厉芒。
喜翠一个踉跄没有站稳,直接跌倒在地,狠狠地摔在地上,手掌承重摁在瓷器碎片上,宛若刀割似的疼痛,可是她却不敢痛呼出声,只能就势跪倒在地,低着头,眼泪吧唧吧唧地掉下来,缩了缩手掌,却不敢哭出声。
“我问你,我需要乌骨鸡骨头入药之事,是你说出去的?”
“奴婢没有,姨娘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喜翠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死死地咬着牙,眼泪决堤般,眼前尽是一片雾蒙蒙的,她不断地摇着头,眼泪横飞。
小孟氏恶狠狠地咬着牙,她是想要乌骨鸡没错,可却并没有让钱嬷嬷去偷鸡,更没有让喜乐去接应,哼!那背后之人当真是好算计啊,钱嬷嬷,钱嬷嬷……
‘吭——’
她骤然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什么般,深吸口气;难道是她!
是了,肯定是的。
不想让自己争夺表哥正妻的位置,又碍于自己手上握着她的把柄,便用这样的方法让她身败名裂;哈,哈哈,姑姑,她可当真是她的好姑姑,亲姑姑啊。
妾室扶正本就艰难,如今一顶失德失行的帽子扛下来,更是直接断了她的念想;哈,哈哈,可怜她居然现在才想明白,能够指使得动钱嬷嬷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过,此事那洛倾雪也脱不了关系,若非是她偏要将这事情闹大,又怎么会最后无法收场,表哥不得不杀鸡儆猴;哼,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低下头,若是洛永煦在场,看到那扭曲的脸,只怕往后再也不想瞧见她了吧。
“去把粉茉给我唤来。”
喜翠身子顿时轻颤了下,像是濒临裁决的死刑犯猛然听到了特赦令般,先是愣怔了下,然后赶紧连声应答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到碰到手上的伤口,直接退出房门;眼底有着深深的恐惧,还有着一闪而逝的怨怒。
姜嬷嬷边收拾衣柜,边打量着洛倾雪;时而蹙眉,时而摇头的模样。
“怎么,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洛倾雪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书卷;前世与汝霖学医,是心灰意冷之后的无可奈何,也是在母亲去世,几近众叛亲离之后贪恋那点点温暖;好多东西都不求甚解。 今生,是师父的恩赐,她既然接下了玄门的重担,自然是要好好学习其中精华,将其传承下去的。
姜嬷嬷抿着唇,心里暗自嘀咕着,也不知小姐从哪里找来那么多的医书,转头看向软榻旁的矮案,上面的竹简、书卷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呃……也不是,虽然看起来很是凌乱,但小姐却特地嘱咐不让任何人触碰。
自从发生乌骨鸡事件,这正房除了她们几个,其他人轻易不得进来了。
她轻叹口气,“哎……小姐长高了。”
“嗯?当真?”洛倾雪从软榻上跳下来,转了一圈儿,打量了下自己,“真的?”
“往日合身的衣衫都显得有些短了;是该让锦笙她们几个丫头赶制一匹出来了。”姜嬷嬷轻叹口气。
“只做白色就可以。”洛倾雪点点头。
姜嬷嬷蹙了蹙眉,不过瞧见洛倾雪鬓间仍旧簪带着的白花,点点头,“也好;待除服之后,再做其他也不迟。”
……
城外青丘上,揽月山庄内。
蓝天碧草,云朵飘逸;柳条随风,万花竞艳;摘星崖畔,云顶石间,那宛若拔地而起的参天古树下;石桌旁,两名男子静静对弈,间或能从彼此或笑、或恼、或挑眉、或勾唇中看出,他们心情甚好。
“现在你高兴了?”身着深蓝色锦服华袍的男子嘴角带着些许玩味的笑着调侃道。
白衣翩跹,发丝飘袂,男子淡淡的神色,似是一阵清风拂过般,莞尔浅笑,神情慵懒,“嗯。”
“话说回来,你这样真的好吗?她现在又不是你的谁,瞧瞧你这一身白衣,跟守孝一样。”男子啧啧嘴。
“或许,不该让你回来的。”容末眉梢浅扬,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抬手宽大的衣袖随风,很是飘逸,“不要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