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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杨大娘觉得没能给妹妹争一个名分,有些对不住妹妹。但此时,她却觉得,崔家不能给妹妹名分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正好可以利用表弟的愧疚帮妹妹多争取些福利。
当然,若是能顺便帮一下自家,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些,杨大娘觉得她必须亲自赶往京城。当面跟姨母和崔家表弟把话说清楚,条件什么的也要提前说好,省得她帮崔表弟打发掉了杨小郎,崔家就把她和妹妹丢到了一边。
萧南听说杨大娘亲自来了,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按照礼节把人请入了荣寿堂。
杨大娘是个直爽的人,快人快语,见了萧南的面儿,就直接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半个月前接到表弟的信。我就想来,结果遇到了……被耽搁了,表弟妹不知道呀,那几日我在家里心焦得不行。生怕姨丈他们有什么闪失,幸好佛祖保佑,姨丈有惊无险。安全渡过了此劫。”
平心而论,萧南比较喜欢杨大娘这样直爽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弯弯绕绕的说一些让人去猜的‘谜语’。
这会儿见了她。萧南的态度也很亲切,笑着说道:“有劳表姐惦记了,那几日虽受了些惊吓,庆幸的是一家平安。就是杨表妹那儿,也都一切安好。”
提到妹妹,杨大娘圆润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她讪讪的笑了笑,道:“唉,说起我这个妹子,我、我真是不好意思在表弟妹跟前张嘴。不过,我家长辈都去了,我是阿婥的长姊,离着她也近,必须看顾好这个体弱的小妹妹。
表弟妹既提起了阿婥,我也不绕弯子了,杨小郎的事儿,我在表弟的信里都知道了,表弟妹放心,有我这个长姊在,任谁没资格对阿婥的亲事说三道四。”
萧南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她知道,杨大娘答应的这么干脆,后面肯定还有条件。
果然,杨大娘话音一顿,又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表弟妹,说句心里话,我并不赞成这件亲事,但随后一想,这毕竟是家慈生前的遗命,身为子女,我应当遵从。”
接着,杨大娘露出一丝苦笑,推心置腹的说:“还有一点,我也不怕表弟妹笑话,阿婥的情况你我都清楚,她一出生身子就不好,能勉强成活至今,已是祖宗庇护,似她这样的情况,想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嫡妻,恐怕不容易。这也是我阿娘为何要把她嫁给表弟的主要原因。”
嗯,这确实是大实话,萧南缓缓点头,表示认可杨大娘的话。
杨大娘端起茶盏,轻啜了两口,道:“在洛阳的时候,我就知道表弟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有人说表弟妹贤良,没错,我也觉得表弟妹贤良淑德。可说句实话,我也是个大妇,哪里不清楚做人正妻的苦楚?表弟妹,我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换做我是你,我也不喜欢自家郎君纳妾,尤其是这个妾还是郎君从小一起长大的表亲。”
萧南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杨大娘却摆摆手,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继续说:“不过,阿婥的性子我了解,最是个绵软、敏感的,只要给她一个安静的院子,给她一卷书,一盏茶,她就能悠然自得的过日子,绝不会出来招惹麻烦。而表弟妹你呢,我也了解,最是个贤良大度的,只要阿婥安分、守规矩,你也不会跟她计较。”
萧南眉心跳了跳,暗道:这个杨大娘还真有一套,表面做出一副大喇喇、直言不讳的样子,但说出的话,细细一听,还都别有深意。
杨大娘还在说:“还有一点,我不说表弟妹应该也知道,以我家阿婥的身体状况,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表弟妹您已经有儿有女,儿女个个聪慧康健,将来也定是出色的……
我说句失礼的话,即便是表弟怜惜阿婥,对她多有看顾,她也只是一个病弱的女子,无儿无女,对表弟妹也不会造成威胁。而且,我可以保证,我家阿婥绝对不会起非分之想,更不会扰乱表弟表弟妹的家庭和睦,这一点,表弟妹尽可放心。”
萧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肘下的隐囊,缓声道:“嗯,表姐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表姐放心,我萧氏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既说了善待杨表妹,就定会善待与她。当然,如果表妹受人蛊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我也不能姑息,将会按照阿婆定下来的家规秉公处理。”
杨大娘听了萧南的话,眉梢微微动了动,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爽朗的笑道:“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表弟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把阿婥交给你们,我就放心了。”她怕的就是萧南不规矩、不秉公。
不多会儿,崔幼伯也闻讯赶来了,与杨大娘相互见了礼,主宾双方重新落座。
崔幼伯先致谢,感谢杨大娘亲自来安排他与杨婥的亲事。
杨大娘笑得灿烂,直言道:“表弟无需客气,阿婥嫁与你是阿娘生前的遗命,不止我和阿婥,就是杨小郎也要遵守。表弟只管放心,有我在,断无杨家的人借阿婥的亲事为难与你。”
崔幼伯听到杨大娘如此直白的话,心里悬起的大石顿时放了下来,他也有闲心跟表姐说些家常话。
一提这个话题,杨大娘的笑容顿时一敛,面带忧色的说道:“唉,说起来我家郎君也是个痴汉(唐时骂人的话,痴汉=傻瓜、笨蛋),竟被旁人的三两句好话诓了去,什么都还不清楚呢,就跟着素日的好友冲撞了洛阳的守军……若不是人家看在他是崔家姻亲的面子上,早就将他投入大牢了,唉,一提起他我就焦心,好好的荫职也被革了,如今正在家闭门思过呢。”
崔幼伯和萧南相互对视一眼,随即萧南微微颔首,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
崔幼伯会意,心知娘子已经提前调查了杨大娘夫家的事儿,而且他们家的事儿并不大,还能帮上一把。
杨大娘此行的来意,崔幼伯也猜到了,如今听了她如此明白的话语,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微微一笑,崔幼伯道:“表姐无需忧心,咱们既是姻亲,表姐夫出了事儿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我家堂叔在洛阳还有几分关系,待我与阿婥的亲事办完了,杨大娘返回洛阳后,可以直接寻我堂叔。”
嘿,妥了!
杨大娘闻言,心中大定,她就知道,自家这点儿小事放在京中贵人眼中根本就不值什么。
好,看在崔幼伯夫妇这么痛快的份上,她定会好好劝劝妹妹,让她过门后安分过日子,别听信了姨母的挑唆,与萧南为敌。
此行的目的达成了一半,杨大娘心里没了负担,开开心心的去荣康堂寻妹妹说话去了。
另一边,崔雅伯等人也进了京城。
站在熟悉的大门前,崔雅伯顾不得感慨几句,便匆匆进了门,他不是抢着去跟亲娘请安,而是去寻老相公说话。
唉,一想到门外马车里坐着的那个小娘子,崔雅伯就觉得头大,他、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差事呢?
若是日后八弟两口子知道是他把人弄回来的,还不定怎么责怪他呢。
现在崔雅伯只希望崔幼伯夫妇明理大度,不会迁怒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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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秘闻(三)()
“阿姊,喝茶!”
魏紫端着个托盘进来,将茶盏放在小食床上,杨婥将那热气腾腾的茶汤推到杨大娘面前,柔声招呼道。
杨大娘嗯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房间的陈设。
不得不说,萧南确实很大方,给杨婥的摆设、器具都是上好的。
瞧瞧,这屋子里的瓷器不是越窑就是邢窑,小几上的器具不是金器就是银器,家具是一水儿的紫檀木,地上铺的也是进贡的细竹凉席,就连屋子里的帐幔也都是最上好的单罗纱,还有主位后摆着的几架屏风,从画图到做工无一不精。
杨大娘的目光扫了一圈,惊讶的发现,小妹这个侍妾的房间,竟比她婆家正堂的摆设还要富丽堂皇。
最后,杨大娘的目光落在对面的杨婥身上,她发觉,几年不见,小妹的气色越来越好,虽还有几分病弱,但眉眼间已带了几分贵气,举手投足也比过去更优雅、更飘逸。
居移气,养移体,出身小世家的杨大娘最了解这句话的涵义。
所谓的世家气质,靠的就是豪奢安逸的生活环境熏陶。
没有足够的银钱做铺设,没有足够的权利做依仗,哪怕是那些老牌世家,单靠手里的几卷祖宗的笔记、手札,也培养不出所谓的‘贵族’来。
怎样弄来足够的银钱?
当然不是靠经商,而是入仕为官,有了权,钱财什么的自是滚滚而来。
杨大娘很清楚。她的夫家为何要跟着吴王谋逆,为的就是能摆脱家族的困境。早日回归政治中心,不令家族像很多旧士族一样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如今。她的夫家一蹶不振,顶着个世家的名头,只比普通富户过得强些。反倒是她这个最没用、最病弱的小妹,过上了真正的贵族生活。
唉,杨大娘悲哀的发现,除了一个名分,杨婥竟是杨家几个姐妹中过得最好的一个。
“阿姊,喝茶呀,”
杨婥见自家阿姊不知想什么。整个人都呆住了,再次柔声提醒道:“呵呵,这是山南道今年新贡的团茶,出自峡州,听说是当下最好的茶叶呢。您尝尝味道如何?”
杨大娘回过神来,目光又落在面前的茶盏上。这茶盏通身青色,色泽水润通透,仿佛上好的玉石雕琢,茶盏里是红色的茶汤。在青色瓷碗的映衬下,茶汤的颜色愈加鲜亮。
端起茶盏,杨大娘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浓郁的茶香瞬间涌入鼻腔。让她不由得赞了一句:“好茶!”
说罢,杨大娘轻轻呷了一口,嗯。这茶汤出入口时略带些苦味儿,但当她将茶汤咽下去的时候。喉间又有一股甘醇的香味,再配以盐粒等调料的调剂。这茶汤分外的香醇甘冽。
咽下喉间的茶汤,杨大娘满足的喟叹一声,“不愧是上贡的团茶,味道果真不错。”
杨婥几年不见挚亲,如今见了亲姐姐,也难得的顽皮了一回,轻笑道:“阿姊,只这茶叶好?”
杨大娘挑眉,随即笑道:“茶叶好,这水也极好,唔,我猜猜,这煎茶的水不是泉水,更不是井水,而、而应该是去年攒下的雪水吧?!”
杨婥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阿姊,只尝了一口就尝出来了。呵呵,没错,这水正是我去年采的梅花上的雪水,只攒了一小瓮,平日里埋在南窗下的花阴处,今日若不是姐姐来了,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吃呢。”
杨大娘见妹妹神情舒展,眉眼间全是悠然的惬意,便知道她的日子过得不错,心下也安定了几分,笑着说道:“呵呵,这么说来,我竟沾了妹妹的光咯?!”
杨婥拿着帕子掩嘴而笑。
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姐妹俩欢快的笑声。
跟妹妹闲话了几句,杨大娘便直奔主题:“想必妹妹也猜到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的亲事。”
杨婥笑容一窒,双颊飞上嫣红,羞赧的说道:“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