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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大怒道:“她二人这般大胆,都是你宠的,你去问她,文廷式与她二人有什么关系,你就明白了。”
瑾妃忙叩头奏道:“请皇太后息怒,那文廷式虽是婢子的师傅,但已多年不见了,求老佛爷开恩,免了婢子们的责罚吧。”
太后冷笑道:“多年不见,你却帮着他卖官鬻爵,若是天天见面,还不知怎样闹法呢?”说罢,喝令用刑。光绪帝忙跪着代求道“老佛爷明鉴,她二人私通外臣,是没有这件事的,求老佛爷免恕她两人吧。”
太后怒道“你还替她二人求情呢!今天非打死她二人不可。”光绪帝见这情讲不下来,便掩面大哭。李莲英也在一旁,做好做歹的劝着,太后仍是不依。王福晋这时正在殿上,看着有些不忍,便上前婉劝。太后才把脸一沉,说道:“既然你们替她们苦苦哀求,刑罚可免,降级是断不能免的。”
便喝一声:“把她二人,都降为贵人,幽禁半年,谁敢替她二人再求情,就以家法从事。”
这谕旨一出,就有几个太监过来拥着珍瑾二妃,去幽禁了。光绪帝见事已如此,无法挽回,只得含着眼泪,垂头下殿。但是始终不明白,这珍瑾二妃,究竟为了何事,要被幽禁的大罪。回到宫中,又觉得冰清冷落,万象凄凉,忍不住放声大哭。这时皇帝宫中的总管太监名叫寇连材,正在旁伺候,便劝皇帝不必悲伤。皇帝哭了许久,才不哭了。便将太后拘禁两妃的事,说了一遍。又恨恨地说道:“朕不知她二人究竟犯了什么罪,只听得太后说:文廷式卖官鬻爵,文廷式的事,与她二人又有何干呢?”
寇连材听了,沉吟一会,忙跪下奏道“太后提起文廷式来,这一件事,奴才可知道了,一定又是李莲英闹的鬼。”
光绪帝问道“是什么事呢?”
寇连材道:“皇上还记得在养心殿上,引见那一个木厂子掌柜的事吗?”
皇帝点头道:“是的。”
寇连材又道:“那木厂掌柜徐诚是李莲英的盟兄弟,皇上叫徐诚当场出丑,自然李莲英要记恨在心。却奈何不得皇上,又因珍瑾二位贵妃,是文廷式的女弟子,这一口气,只好出在她二人的身上了。”
皇帝听了寇连材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有一段事实,说书的也详细说明,请诸位听着。那文廷式是一个探花出身在翰林院当差,直升到内阁侍读学士。他与珍瑾二妃有师生之谊,自然有些权势。这一天四川有个监茶道的缺,忽然空出来了。这缺非常肥美,运动的人自然很多,便有文廷式的一个朋友,姓李的道台,托文廷式代他说项。文廷式因为朋友的关系,就到吏部衙门走门路,谁知来晚一点,早被别人补上了。文廷式心中一气,就在外打听,知道那个补上四川监茶道的人,是捐班的道员,与李莲英曾磕过头拜过把子。这人姓徐,单名一个诚字。从前做过户部的库丁。后来因屁眼里塞银子塞了不少,就大发其财。在前门外开了一座木厂子,生意兴隆。又包过颐和园的工程,赚了三十多万银子。徐诚有了钱,便想运动做官。孝敬了李莲英十万块钱,走他的门路,捐了一个二品衔,又捐了道员资格。李莲英又特别保举他,得了个四川监茶道一缺。李莲英便紧赶嘱咐吏部,把徐诚补上。可巧碰一对头,文廷式就落了空。因此恨李莲英。文廷式心中暗想,李莲英那厮,我虽然势力敌不过他,但是姓徐的这王八蛋须倒运在我手里非要把他弄得做不成,才出我心中之气。打定了主意,又探得那徐诚不但是市侩出身,连一个字也认不得。文廷式大喜,于是暗中写了一个节略,将徐诚运动道台的情形,都写在上面,托一个心腹小太监,送呈珍妃。请珍妃代奏光绪皇帝。珍妃本也是痛恨李莲英的人,又因文廷式是她的师傅,不好推却,便乘着光绪皇帝进宫时候,代奏一番。皇帝大怒,对珍妃说道“李莲英这小子,太大胆了,朝中的臣子,一大半是他的党羽,如果真有能耐,也未尝不可用。”
可笑他们都是目不识丁,与这徐诚差不多。别的不说,只说那些御史侍郎们都是不知书,不识字的。记得那一次,有一位侍郎,名叫王永化的,忽然递一个摺子请开复黄天爵的原官。又如那一次朝鲜的事,有一位铁御史,奏调用薛礼领兵去打朝鲜,或用檀道济守长城。你说这岂不是笑话吗?那徐诚大约比王永化铁御史还不如。若放他出去做监司大员岂不害百姓。明天我自有办法。”
说完这一件事,皇帝又与珍妃谈了些闲话,就安寝了。一夜无话。到了次日,吏部照例要将那新补四川监茶道徐诚带领引见皇上。徐诚这天早朝,便靴帽翎顶补褂朝珠的充起官来。到朝房候着引见,不多一刻,内监传旨,宣他在养心殿见驾。徐诚遵旨,到养心殿跪见。徐诚上得殿陛,见珠帘高卷,隐隐地瞧见上面有一个穿黄衣服的人,心中明白,这一定是皇上了,但见威严肃静,不由得心中害怕,两腿直抖,勉强三跪九叩道已毕。俯伏在品级石上,敬听皇帝的圣训。只听上面问道:“你是徐诚吗?”
徐诚忙答应道:“臣……是……徐……诚……”
又听上面问道:“徐诚你从前是做什么事的?”
徐诚更慌了,半晌回答不出来。挣扎许久,才嗫嚅奏道:“臣是做木……厂生意的。”
光绪帝喝道:“你原来是木厂子的掌柜啊!你为什么不在木厂做事?却来京谋官做呢?”
徐诚更慌得无法,忙在地上磕头奏道“不瞒皇上说,做买卖的人,没有多大的出息,自然是做官的好,所以想谋官做。”
光绪帝怒道:“你知道做官多少出息呢?”
徐诚又磕了一个头奏道:“臣也不想多,只想三十万两就够了。”
皇帝又问道:“你可晓得做一任道台,有多少俸银呢?”
徐诚战战兢兢奏道:“奴才听人讲过,做官的靠俸银,是要饿死的,到了任,自有百姓们来孝敬。”
说到这里,只见太监掷下一张纸,一支笔下来,喝道:“皇上命徐诚写履历,快些写!”
徐诚听了,吓得魂飞天外,又不好说不会写。一面抖着,一面伏在地下,握着一枝笔,如同千斤一般重,再也提不起来。太监又喝道:“快些写!快些写!”
可怜那徐诚急得满头是汗,同黄豆一般大,直流下来。挣扎了半天,只写一个彳字。那半边可真写不出来了。太监便将半边徐字呈上去。光绪皇帝冷笑道:“连自己的姓都写不全,还要做官发财呢就叫你上任去,你能干得出好事来吗?反正老百姓倒霉就得啦!来,将他顶子摘下,撵出去。”
太监听了,赶快上前将顶子从徐诚帽子上摘下来。那两旁侍卫上前一扶,左右扶着把徐诚撵出殿外。徐诚吓得屎尿直流,抱头鼠窜去了。这一段大笑话,顿时轰动满朝。徐诚又到颐和园见了李莲英哭诉一顿。李莲英又气又恨,允许替徐诚报仇。徐诚去后李莲英便与李大姑娘商议,仍由李大姑娘造成谣言,向太后跟前蒙禀,反说文廷式与珍瑾二妃卖官鬻爵。因此才有要打二妃,以及幽禁的事。光绪帝因此太觉伤心,于是又传翁同进宫。到了上书房,翁同行礼已毕。光绪帝又垂着眼泪,将太后幽禁二妃的事说了一番。问翁同可有什么妙计没有。翁同奏道:“只怕此事发生了之后,李莲英还要再进一步怂恿太后,收回政权。那可糟得利害了,依臣愚见,皇帝此时,仍在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不但不怪太后,反说太后办事认真。再把文廷式加以处分,自然太后不疑。李莲英纵有巧言,一时也说不进去,将来再想别法,以除他们,不知皇上以为何如?”
皇帝道:“翁师傅此言甚是。”
于是君臣二人又商议了一回,才定了文廷式降级罚俸,以示薄惩的旨意。皇帝又问翁师傅道:“上次朕问师傅物色的人才,现在怎样了?”
翁同奏道:“臣那年做官会试总裁的时候,曾选着一个才学优长的人,给他中了第七名进士。现任工部主事,此人姓康,名有为,别号长素,乃广东南海县人。他正想上书言事,只因官职太小,不能上达天聪。所呈的几个条例,都被大臣们扣住。他还有一个弟子,名叫梁启超,学问也很渊博,与康有为同是广东人,也深知世界大势。陛下如欲整理朝政,将来可以用此二人。”
光绪帝道:“师傅既有这等贤才,何不早些保荐呢?朕若知道,也早擢升他二人了。”
翁同奏道:“皇上且慢,这时尚非擢这二人的时机,大凡要做一件大事,必得慢慢入手,切不可锋芒太露,皇上是天禀聪明的人。对于这种道理,当然明白。若此时忽然擢用了这两个人,被李莲英知道了,见皇上破格用人,又不知皇上有什么大举动,他们更为留心,而且引起疑惑,必又在太后面前造出许多谣言来太后是耳软心活的人,又非常多疑,那时要信了他们的谣言,反把大事弄糟,更为不妙了依臣的愚见,只可暂时忍耐,候机会到了,再擢用新进。”
光绪帝听了,连连点头,说“翁师傅的话,真有深意,朕就慢慢地再进行吧。”
君臣二人又谈了一会时事,然后翁同退下。次日皇帝果然下了一道上谕,将文廷式申斥了一番,加了一个降级罚俸的处分。文廷式便奏请告假省亲,就离开北京回江西原籍去了。正是:卖官鬻爵藏私露忧国求贤圣虑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辞旧岁太后调五味 贺新年皇帝救二妃
却说皇太后见皇帝不但不以为气,反申斥文廷式,自然心中欢喜。过了几日,皇帝到园内请安,恰巧李大姑娘在殿中。皇帝一见李大姑娘,恨入切骨,两眼直望着她。李大姑娘误会皇帝的意思,便在皇帝面前,十分卖弄。太后命李大姑娘退下,皇帝心中,倒很痛快。正要对太后说话,忽听太后道:“皇帝看李丽嫣人很聪明,面貌又生得美丽,我因碍于礼制,未便给她指婚,但是留在宫中,也有些不便。我想皇帝近来在宫中,似乎寂寞,不如令她早晚伺候皇帝,倒还不错呢!”
皇帝听了,陡然面上飞红,一时答不出话来,迟了半天,方才奏道:“子臣日夜勤劳无暇安乐,再说宫中寂寞,亦有书可解,至于起居饮馔,有太监们照应,子臣近来连宫女都不许近前,何况李丽嫣呢?额娘这里,留下用罢。”
太后道:“她在我这里,也没事可干再说我也不是叫你收她为妃嫔,不过早晚伺候着就得啦。”
皇帝又忙奏道:“子臣见李丽嫣行动轻佻,装饰妖艳,久在宫中,殊非所宜,额娘这里,既然也无事可干,用她不着,如果额娘成全她,不如早些令她出宫,任其择配,也免得误了青春呢?”
太后道:“这又奇了我时常默察皇上,屡在她身上注目,所以才有意,怎样竟会看错了呢?”
皇帝笑奏道:“子臣所以注目,正是为她打算,想叫她不要误了青春,仍求额娘准子臣之奏,令她出宫择配吧。”
太后点头,皇帝退出。次日太后果然准了皇帝之奏,命李莲英将他妹子领出去。李莲英不敢违旨,只得将李丽嫣领回他新造的屋子里。李莲英心中明白皇帝的用意,无非为珍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