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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可得分第二十二。”
“法身非相分第二十六。”
“应化非真分第三十二。”
一遍经文听完,净涪佛身自经义中清醒,便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还像往常那样脱出了那片树园,重归了景浩界。
净涪佛身眨了眨眼睛,顺着感知到的那股波动望去,却正正望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的谢景瑜。
看着谢景瑜身上浮起的波动,净涪佛身点了点头,便自收回了目光。
不过是眨眼间,净涪眼中浅浅荡开的佛光便已经敛尽,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随着净涪眼底佛光一并隐去的,还有原本拿在净涪手上的那一片鎏刻了金色文字的贝叶。
净涪看得那边厢的谢景瑜一眼,便自闭上眼睛入定。
到得炽白的日光转至金黄,谢景瑜才自那种舒畅迷醉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净涪也自睁开眼睛望向他来。
谢景瑜被净涪看了这么一眼,立时反应过来,问净涪道:“老师,那片贝叶上刻着的经文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净涪点了点头。
谢景瑜快速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他将目光从净涪身上收回,往外间看得一眼,见已经守在那里的谢远,便笑着与净涪道:“老师,静室已经准备好了,请随弟子来。”
净涪点头,自也跟着谢景瑜走出了厅堂。
谢远见得谢景瑜领着净涪走来,连忙向着两人合掌一拜,也不多话,“比丘、少爷,请随我来。”
到得静室,谢景瑜先看了一眼,心中满意,便笑着问净涪道:“老师看这静室可还合适?”
这静室虽是谢远等人在这半日时间里收拾出来的,但因为收拾的人实在用心,这静室虽不如净涪自己在妙音寺里收拾的合心,但也不差了。
他点了点头。
不说谢远,便连谢景瑜也都松了口气。
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谢景瑜才又问净涪道:“老师,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可需要给你准备膳食?”
净涪摇头。
谢景瑜也不勉强,只另又问净涪道:“老师,净水呢?可需要给你准备净水沐浴?”
这个倒是要的。
净涪点了点头。
净涪这么一应下,都不用谢景瑜特意提点,谢远便先望向了谢景瑜。见得他点头,谢远便就退了出去,只留下谢景瑜陪着净涪说话。
未几,谢远就又回来了。
见得谢远回来,谢景瑜便收了话头,去请净涪。
净涪跟着他们去了他们准备好的净房。
沐浴净身之后,净涪自去了静室闭关。
他踏入静室之前,忽然看了一眼身侧的虚空。
谢景瑜正奇怪间,便见那只他曾见过的灵鹿自虚空中显化出身形,站在净涪身侧,冲着净涪叫了一声:“呦。”
净涪拍了拍五色鹿的脑袋,示意它看谢景瑜。
谢景瑜见得五色鹿望来,笑了一声,问净涪道:“老师,这是我的师兄?”
他问得坦然,也叫得自然,全不觉得五色鹿这一只鹿不配受他这一声师兄。
五色鹿看得谢景瑜一眼,也抬头望向了净涪。
净涪的识海世界中,净涪魔身、佛身齐齐睁眼,往五色鹿的方向看得一眼。
净涪本尊也自向五色鹿看来。
即便不需言语,五色鹿也明白净涪的询问之意,它毫不犹豫地叫唤道:“呦,呦呦,呦呦呦。。。。。。”
魔身随意地点了点头:‘可以。’
而佛身则是笑了笑,亦是应道:‘可。’
既统合了意见,净涪也就很自然地在五色鹿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终于能够确定下名分,五色鹿笑弯了眼睛,又冲着净涪唤得一声:“呦。”
许是因为太过欢喜,这一声鹿鸣被它拖得长长的,几无断尽的时候。
净涪看了五色鹿一眼。
五色鹿立时闭上嘴巴。
谢景瑜在侧旁看见,偷笑了一下,才理了理身上衣裳,走到五色鹿近前,向着它躬身一拜,口中称道:“谢景瑜见过鹿师兄。”
五色鹿也是端正了神色,与他点头,又冲他叫得一声。
谢景瑜听得,才站直身体。
但他才刚站定,便见得原本与他隔着一小段距离的五色鹿看得他一眼,却是忽然抬起前蹄向着他扬了一扬。
一缕五色的光芒须臾间飘入谢景瑜眉心。
谢景瑜明明还对修行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他只一转念,便自有一些常见的信息从他脑海中浮现,为他所记忆。
谢景瑜哪儿还不知道,这些该就是这位鹿师兄给他的见面礼了。
他笑了笑,合掌又向着五色鹿一礼,称道:“多谢师兄。”
见得他们一人一鹿的相处甚好,净涪也不再多说什么,看得他们一眼之后,便自迈步走入了静室,阖上了门。
此间也只有五色鹿知道,与这道门一同闭合的,还有一道道阵禁。
饶是如此,五色鹿也还如以往净涪每次闭关的一样,守在净涪静室的外面。
谢景瑜向着静室一拜,又走到五色鹿身边道:“那就劳烦师兄在这里替老师守关了。”
五色鹿转头看得他一眼,又冲着他低唤了一声。
谢景瑜笑着应声道:“是是是,师弟会记得做晚课的,师兄不必担心。”
五色鹿这才稍稍满意地低唤了一声。
当晚,谢景瑜在沐浴净身之后,便开始用素斋。
而用完了晚膳之后,谢景瑜就真的在谢远收拾出来的小间静室里做晚课。
他的晚课功课简单,也就仅仅只是在佛前诵读《佛说阿弥陀经》而已。
做完晚课之后,谢景瑜也没有立时就休歇,他独自一人坐在静室中,闭目消化五色鹿交给他的修行界常识。
直到夜深,他才换上亵衣上床睡觉。
这一夜的时间,都没有人来打扰他。但谢景瑜清楚,谢家的人不是不知道今日里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不知道他已经拜了净涪比丘做师父,更不是不清楚净涪比丘就在他这边的静室里,然而,就是没有人来打扰他。
谢景瑜笑得一笑,沉沉睡去。
他睡得格外的安稳,但此时,谢景^却还跪在祠堂里。
谢景^的正前方,是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而左上侧,则负手站着谢嘉本。
谢嘉本背光注视着梗着脖子的亲子,默然半响,沉声问道:“你想明白了吗?”
谢景^也真是罕见的执拗,他挺着脖子,硬声道:“不明白!”
谢嘉本的脸色铁沉。
谢景^却半点不惧,他不闪不避地迎上谢嘉本的目光,“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我和他都是同一日碰见的净涪比丘,为什么他就能成为净涪比丘的弟子,而我!我却不可以?!”
“为什么我不可以?!”
谢嘉本看着谢景^,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每日苦学却总还是在学问上差了兄长一筹的少年,他沉沉地闭上眼睛。
“因为天赋,因为缘法。”
“天赋?缘法?”
谢景^一遍遍地重复着,最后却还是嚷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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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梗着脖子满眼不甘地看着他; 夜晚犹显阴森黑暗的祠堂里只那一双眼睛倒映着堂中昏黄的烛火; 深深刺入谢嘉本的心底。
谢嘉本定定看得谢景^一眼,没有厉声斥责他,而是带着疲惫转身; 望着那个摆放在最末位置的牌位。
谢景^完全没料到谢嘉本的反应,他原本高涨的气机立时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泡; “噗”的一声轻响之后就流散于无形。
他以为,在听了他方才的话之后; 不赞同他的父亲会厉声斥骂他; 压下他的所有念头。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父亲给他的是沉默。
不,不只是沉默。
“唉。。。。。。”
悠悠长长的一声叹息响起; 落在谢景^耳中; 成了扑灭他胸中那股火气的最后一瓢凉水。
谢景^愣愣抬眼,望着背对着的他的那个从来挺拔从来不可击垮的身影。
谢嘉本侧过身看着他年少的孩子; 半个脸庞隐入了黑暗中。
然而; 谢景^却觉得,谢嘉本的目光里有一种很沉很重的东西,那种东西压在他的心头,也在对视的那一刻起,从谢嘉本那边攀爬着抓向了他。
而他; 无力抗拒。
谢嘉本看着谢景^,忽然问道:“你真的就那么想跟随在净涪比丘身边?”
谢景^想毫不犹豫地答话,但不知为何; 迎着他父亲的目光,他张不了口。
谢嘉本对谢景^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又问道:“你还记得,你六岁那年进学,你在我书房里与我说过的话?”
谢景^眼神一个恍惚,终于低下头去,低声应道:“记得。”
谢嘉本点点头,问他:“那么,你刚才的做法,是在告诉我你现在改变了主意了吗?”
谢景^沉默。
谢嘉本只又问道:“你是想告诉我,你要抛下谢家,去追随净涪比丘吗?”
谢嘉本的语气不重,甚至很平淡,但这话落在谢景^耳中,却就是赤·裸裸的质问。
谢景^不堪其重,慢慢垂下头去,却还是清晰地回答谢嘉本:“不。”
谢嘉本却没放过他,他还在问:“谢家,与净涪比丘比起来,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谢景^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的人影,滑过他们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而谢嘉本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响起。
“不管净涪比丘如何选择,单只看你自己。”
“你要舍弃谢家,舍弃父母祖父母,跟随一个比丘出家修行?”
真的要舍弃?真的能舍弃?
谢景^沉默半响,还急促地答道:“不!”
谢嘉本点头,眼中依旧是无人可以看破的一片沉暗,“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谢景^默然半响,终于应道:“明白了。”
谢嘉本不点头,只淡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谢景^顿了一顿,才抬起头来望向谢嘉本。
“你该庆幸,你还记得自己当年孩提时候与我应过的誓言,而不是真的只一味看到旁人得到的好处,而忘记了你自己肩负的责任。否则。。。。。。”
谢嘉本的话还是平淡的,但谢景^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谢家不需要一个得陇望蜀,忘了自己身上责任的继承人。”谢嘉本完全转过身来面对谢景^,跨步走过了他,“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在列祖列宗面前再仔细的想清楚吧。”
谢景^没有倔拗,他真的一动不动地跪在蒲团上,垂着头静默。
谢嘉本出了祠堂,却站在祠堂门口上,抬头仰望高高缀挂着几颗辰星的夜空,也是一动不动。
谢景^在祠堂里跪了一夜,谢嘉本就也在祠堂站了一夜,直到天边晨光熹微,谢嘉本才回头看了一眼祠堂中还自跪着的谢景^,转身离开了祠堂。
他先去的正堂。
正堂里,谢四夫人也早早地醒了过来,正倚着床头等着祠堂那边的消息。
见得谢嘉本从外头掀帘进来,她自己先迎了上去,问道:“老爷,^哥儿他。。。。。。”
“我暂时压下了他,他自己也应该能够想明白,但到底,他心里还是会有些痕迹。”谢嘉本一边自己换上朝服,一边叮嘱谢四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