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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瑶?”他嚷道。
女孩忙伸出一根香嫩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嘘,小声点。”
金士麒忙问,“你自称是丁前辈的外孙女?有什么凭证?”
“你手里不就是?哎呀你不识字?”
“这东西谁都能写啊。若是上面写‘给送信者千两白银’,我也给他?”
“若是那么写,绝对是假的,我外公绝不会只索要一千两。”女孩自负地说,“放心吧,在粤海,还没人敢乱写‘丁西’这名字。”
“哈,我这就写一百张给你看。”
她不禁咯咯笑了起来,“那你死定了。”
金士麒拿她没办法,指着地上的藤箱,“蹲到里面去,我要把你丢出去。”
“知道你就不信。”小瑶想了想,“好吧,给你一个证据。”她深吸一口气,飞快地说:“听着,天启二年4500石,天启三年9600石,天启四年12000石,天启五年27000石,天启六年上半年12000石,下半年预计16000石,呼!哥哥,你想起什么了吗?”
金士麒直觉得脑袋里一震,这一组数据他记得啊,那就是丁老西和广西军方持续数年的罪恶私盐交易的数额,这数据没多少人知道啊!此刻竟被她噼里啪啦地背了出来,记忆力真不错,那是不是该杀她灭口呢?
真是丁老西的外孙女?
但金士麒仍然半信半疑。那些数据虽然隐蔽,但还不能断定她就是丁老西的家人。另外这女孩的降临太过童话了,不过她真挺迷人的,倒是符合之前吴永博提及的那个“妖jing女传说”。如果这小妮子真是那传说中的女人的闺女,天哪,难道他跟海神许的那些愿都显灵了?
金士麒点点头,“海神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终于相信我了,费了好多口舌,讨厌。”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金士麒,随后又把那手指戳在她那刚刚隆起的胸脯zhong yāng,“你,要养我一些时ri了。保护我,不让我饿死,也别让人欺负我,你也不能欺负我。”
“好!”金士麒哥哥答应了。他又问:“除了我,还有谁会欺负你?”
“该不该告诉你呢?”她自言自语道,“还是告诉你吧。我外公怀疑鲁白刀,就是你们称为‘鲁先生’的那坏人。鲁白刀和官府勾结勾结的不是我外公熟悉的那些官府,广州的情形很乱,不是广州乱,只是我家里这些人可能到刀剑相向、咔嚓咔嚓了。总之我不能住在平ri里那些地方,会被鲁白刀找到,但现在又不能确定他真是坏人。鲁白刀虽然不傻,但想不到我会在你这里,应该猜不到吧。哥哥,我说得乱吗?别怪我,我好倦啊。”
“我竟然明白了。”金士麒忙说。“总而言之,鲁白刀可能会害你,而我一定会保护你,对吗?”
“哥哥你最聪慧了。”她叹了一口气,“原本外公让我隐藏身份,不告诉你我是小瑶,扮作是别的身份,譬如暹罗公主啦、马来商人的女儿啦、船场家的闺女啦。但我说哥哥你目光犀利,一定会识破我,那多不好呀。索xing与你坦诚相待,我说得对吧?”
金士麒暗道:“好嘛,你们祖孙倒是跟我坦诚相待了。但我是来办公事的,顺便放松一下心情。本以为过来开个会、喝个酒,买几条船赶紧回广西了。广西有温柔百倍的女人等着我呢,还有十个大寨等着折腾呢!现在要插足这豪门恩怨了,我能活着回去吗?”
“别怕,我保护你。”金士麒收留了她,“那你睡在哪儿?”
金士麒住的套房分为内外两间,里面是卧房,被那小妮子霸占了。
金士麒召来仆役金财和亲兵百总王莱,告诉他们“我房里有女人,细节不要多问,不要让外人知道。”那两个家伙心领神会,自以为明白了什么,果然不多说一字,真是太乖巧了。
金士麒安顿了一番,重新回到房间。小瑶正站在窗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金彩楼”的华美院落。楼下树荫连绵,青砖黑瓦延绵掩映,隐然听得到欢笑声和丝竹声。她用手勾着鬓边的一道卷发扭来扭去,好像在等待什么。
“你没带着婢女?”
“麻烦呢。”小瑶摇摇头,“过来时带着两个,都在路上遭了难,很可惜。”
她忽然转过身来,很淡定地问他:“鲁白刀还没来见你?”
“鲁先生?我等了好几ri了。”金士麒摆摆手,“他赶他的海cháo,我等我的河汛,倒也不差这三两ri。”
“他故意的。”小瑶说,“你只要传出话去,说是调整那笔生意的付货比例,他保准来见你。”
“比例?”
“你们向我外公买‘白沙’(私盐),支付的不是铁和铜嘛。你就说嫌货物沉重,想用银子付账,把这话传出去。那鲁白刀半ri内就会跑来。”
小瑶如此一说,金士麒便恍然明白一些。当时两条大鳄之间是以货易货的方式做生意。广西军从贵州、云南那边的土司手里收来的银子、马匹、铜铁杂七杂八的。其中铜铁金属作为购买私盐的费用还要运输到广州去。但在这个时代,铜铁都是管制品,其中“铜”更是严谨出口,而鲁白刀一定有门路来处理那些铜铁,获得更大利润。
真不敢想象,这番话是从这小妞子的嘴里说出来的,果然是海贼的闺女早当家啊!
金士麒对这小妮子的身份确认度,从三成上升到四成,基本上还是提防为主。
小瑶又轻声说:“不过我猜测,我来了,他立刻就会来。你可不要出卖我喔。”
“我答应过要保护你。”
“你是个好人。”她肯定地说。
“”金士麒点点头“你对我知道多少?”
“我有一份你的情报,花了半两银子买来的呢。”
“我才值半两?”
“因为那些事儿都是公开的,只有二百字,只录几件事情。”她甜甜一笑,“在山海关,你与人比shè箭,飞雪连天shè骏马,却只为了赢得一个风尘女子的垂青?是真的吗?”
“呃,其实是好吧,大致没错。”
“真挺傻的。”她立刻说,“那个陈姊姊,你们后来在一起了吗?”
“没,我们分手了小瑶,说些别的吧,那情报是谁卖给你的?都有哪些人的?我也可以买吗?还记录了我别的什么事儿?今年正月里我干了很多厉害的事情。”
“别的?无非是打仗什么的,我没兴趣。”
金士麒微笑道:“我也不喜欢打仗,是他们逼我。”
小瑶一笑,忽然看到卧房的桌子上有一搭子画稿,便信手捡起来,“哥哥画的?这还写着‘制退复进’是什么意思?”
“那是‘炮架’。”金士麒回答,“是爷们的玩具。”
她又翻开一张,“这又是什么?好多小人儿啊!”
“火绳枪预装弹的cāo作流程图,总之是打仗的东西,你不会感兴趣。”
她仔细地看着那些画稿,终于平平地放在桌子上,却忽然从袖口里抽出一块绢子。那白sè的底子上绣着一个美人,绣工甚是jing湛。金士麒一惊,那帕子本是他藏在床边的,怎么被这小妞拿到了?
“这又是谁?”小瑶双手捧着那绢子,一双明亮的杏核眼笑凝视着他,“是那陈姊姊?”
“不是!她是我的妾室,这也是她自己绣的。”金士麒忙伸手讨要。
“这姐姐好美。”
“谢谢。”
“为何不带她来?你要另觅新欢,嫌她碍事?”小瑶把手帕放在桌子上,那张小圆脸上的表情贼兮兮的,让人很想捏她一把!
“”金士麒倒是觉得这小妮子竟如此直言,她的念头就不会在脑子里多转一圈,怎么从嘴巴直接就跳出来?“从广西过来这一路辛苦,不舍得她遭罪。”
“如今只能看着画像寄相思了?”她眨着长长的睫毛,随后却悄声说:“这姐姐好福气。”
忽然,外面传来了楼梯的响动,随后就听到金财在喊道:“爷,快起床!”他又压低了声音,“鲁先生来拜访了!”
金士麒心想,“起床?这是下午啊,金财你在想什么?”
小瑶却嘻嘻一笑,“鲁白刀来了?我就知道他会追上来。”
“他见过你吗?”
“没。”她摇摇头,“但他若是见到我,便能猜到我是谁。”
“那么厉害?”
“他见过我妈妈,我跟我妈妈很像,我妈妈很美,我也是。”
金士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小妮子了。“我去帮你杀了鲁白刀。”
小瑶咯咯地笑了出来,“不要啊。你先迎出去,别让他闯进来就好。”她转身走到窗边,“哥哥,你不会把我卖掉吧?”
第94章 火箭袭胸()
听她那么说,一霎那间金士麒柔情似水。“怎么舍得。”
远远地便听到外面有众人的谈笑声,金士麒忙把小瑶塞进卧房,便迎下了楼去。
刚走到堂前,便看到千总吴永博陪着一个中年商人,那人抄着手、端着腔,居中走过来。一眼就认出他是鲁白刀,因为吴永博曾说过他肤sè很黑,现在一看,果然黑里透红,那是常年的海上生涯的体征。那厮迎面望过来,竟目光如炬。早就听说此人是白道黑。道红道通杀的大家伙,此刻竟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煞气。
金士麒站在堂外的台阶上,“鲁先生!久仰!”
“见过都司。”鲁白刀缓缓一拱手。
金士麒迎下台阶说了些客套话:久仰大名、鲁先生一路辛苦、我在这玩儿得挺开心、多谢关照、广州这地方不错云云。
鲁白刀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就应了。他一挥手,就有仆役送上一份见面礼。金士麒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只“千里镜”——就是那种单筒望远镜,海盗船长什么的必备之物,再搭配一只金刚鹦鹉就更协调了。这千里镜在当时可是稀罕物,至少龙武水师的几个将军都没这装备。金士麒不由得大喜,“好好好!鲁先生在哪儿买的?”他差点要说:先生再帮我买20个来
“海上‘得’来的。”鲁白刀淡然回答。
金士麒心中明白,一个简单的“得”字背后恐怕会藏着很多腥风血雨。他忙道:“得之不易,多谢厚赠。”
说完了客套话,金士麒、吴永博便与鲁白刀一同上楼来。
鲁白刀进了堂中,却不老实地坐下,而是jing惕地站在堂zhong yāng。他悄悄煽动着鼻翼,发出呼呼的声音,竟好像嗅到了什么气息。他又斜着眼睛在堂中四处打量着,最后把目光聚集在墙角的那个藤箱子——就是小瑶的包装箱。他狠毒地凝视着那箱子,好似能看透它一样。
金士麒的心正紧张着,忽然听到里间卧室里传来“喀”地一声。鲁白刀猛然转身盯着那扇门,好像随时要扑上去。
“有女人。”金士麒一摆手,“见笑了。。。 ”
吴永博陪笑道:“都司好风情啊!”
这金彩楼本是风月场所,鲁先生只皱皱眉,倒也说不出什么。三人便主次坐了,仆役们便斟茶伺候一番,纷纷退下。
鲁白刀面sè生冷,话也不多。寥寥几句介绍了丁老西集团所属的一处码头,名叫“德兴码头”,是未来与柳州水营“交货”的地方。金士麒早就听说那是一座位于广州西关的临江码头,是丁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