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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本就是十寨中最富的一个(在这一帮穷鬼中,他首先脱贫达到了温饱水平),他们的装备也最好。那两千多人再压上来,只要一刻钟就能把北坡寨全灭!
他们列队成型,是一个双臂展开的大队,正缓缓包围过来。那气吞山海的架势,好像要收获这血腥的战果。
“蓝犸!”金士麒急得捧着蓝犸的脸,“相信我一定有办法能保全你!”
“金都司你放下”
“住口!”金士麒把垂死的蓝犸丢下,一把拔出佩剑。面对着北坡寨的头领们,他大吼道:“我有破局之策!现在我要五名勇士,各赏银百两,送信给后面那五个混蛋的寨子!他娘的!”
五个混蛋寨子,就是与金士麒签过合同的血石、断角等寨。他们不但没来支援,还撤退了1里的距离。
“金都司。”一个领头的吼道,“你有办法就快说,甭提银子!”
“这话,说得好啊!待我修‘血书’五封。”金士麒连忙斩断自己的袍子,撕作几块破布。他挑选了自己一根茁壮的手指,沾着蓝犸的血,在每张布条上草草写了几个字又盖上官印。
“胜败在此一举,快送往各寨!”金士麒把那五封信递了出去。
那几个首领接过血书一看,惊呼:“你可是当真!”
“废话,我们都要死绝了,留着银子有屁用!”
百步之外,两军对阵之间。
忽然间,红蹄寨的阵中响起了刺耳的锣声。前面的矛兵们纷纷踩住步伐,他们把矛放平了,杂乱地后退了几步,从混战中逐渐分离。
两阵之间,血流成河。遍地的尸体,那些身体还都是温热的。好多垂死的战士挣扎着,他们妄图重新爬起来。有人捂着伤口躺在血泊之中,他们四肢痉挛着,只流着泪水等待着死亡。
在对阵之中,人很容易死掉。一枪戳在躯干上,那身体随之弹开、软软地瘫倒在地,血就会噗噗地涌出来。只要一枪,就让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当场毙命。
但有时候人又很顽强,很难被杀死!有些人身上中了好多的箭,脸上、手臂上布满掀开的刀口,血染红了半个身子,内脏也被戳伤,他犹自提着刀剑爬起来,重新站在自己的队伍中,面目平静得好像毫无痛感一样。
此刻,队列分开,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他们大口喘息着,擦着脸上的血迹和汗水。尤其是北坡寨子一边的战士们,他们木然地站在屠场上。他们不知道该冲击,还是借机撤退,只能呼喊着结成阵型互相掩护,等待着不知何处的救援。
猛坎那怪物已经退入阵中,蹲在地上,cāo起一把大铁锤,把那根戳弯的铁矛“堂堂堂”地砸直了。他站起来,望着左边的山野,脸上终于绽开了狞笑:南坡寨终于来了,那帮混蛋!
遵照之前的协议,两寨将携手诛杀叛逆。红蹄寨从正面缓攻,南坡寨先是威慑后面几寨,然后再从侧面包抄。他们本想迅速瓦解北坡的抵抗,少死几个人。
没想到红蹄陷入了死战,直到死了数百人,莫土司那老狐狸才动手,他分明是在保存实力。甚至直到此刻,他还走得那么慢!
真是混蛋透顶,下次就杀他!
忽然间,前面的北坡寨残兵们在喊什么。
那呼喊声首先从对面的阵后传来,稍后就成百上千人地扩展开来,最后竟然成了弥漫山野的呼喊!
对面的每个敌人,都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杀猛坎!”“一万两!”“杀猛坎!”“一万两!”
猛坎跳了起来,紧抓着那根铁锚。忽然间,他听到那声音不止在前面的北坡寨,还有满山野更远的地方也响起来。
那是血石、断角、铁鳞、崩山和尖牙五个大寨的兵马,竟全都发动了。他们竟然是迎着这血阵袭来,他们也喊着同样的口号!
“一万两!”“杀猛坎!”“一万两!”“杀猛坎!”
没错,现在各寨的首领手中都攥住一份血书,那是由蓝犸的鲜血所书写,盖着金士麒的宝印!那一行狰狞的血字——
“白银壹万两买猛坎人头”
金士麒派去的使者们不仅带来血书,他们还指着已经列阵前进的南坡寨大军解释着:看,莫土司已经出动,是去抢人头去了。
“无耻啊!”诸位大王全都惊醒了,“一万两啊,三年不用种田啊!”“快呀!南坡寨是他舅舅,果然先得到消息!”“那两寨已经死了一半了,我们一起填平它!”“快呀!抢到最前面去!一万两啊!”
那一刻,红水河南岸的田野上血气蒸腾、刀光闪烁、白银叮当作响!五个大寨五千人马,齐声呼唤着猛坎的人头,杀将过来。
第80章 血染河岸()
“砰!”
一根箭穿透了藤牌,戳在金士麒的左臂上。它未能穿透锁甲,但左臂外侧感到了一阵疼痛,估计衣服下面是一枚铜钱大的瘀伤。
金士麒半蹲在桥塔基座上,他身前有6名亲兵和10张藤牌的遮挡,但这根箭还是命中了他。它巧妙地穿入这个小形防御系统的空档,卡在了盾牌和金士麒的左臂之间,好像一座小小的桥梁。
金士麒凝神地盯着那根箭,心想:小家伙,好运气啊。
然后,他就开始走神了。“神奇的力学实践,微妙的统计学表现”
金士麒想象着这箭头是如何消耗着动能,穿越着空气。它撕开藤牌的网格交叠结构的过程中,又有多少动能化作了藤牌的震荡,消散在无形之中。随后那箭杆又如何在藤蔓纤维的挤压下受困于摩擦力,使之迅速减速。而最后残留的力道,只够能刺破一层棉布衣,却无法撞碎那细不过几毫的锁甲铁环。
他撕开命中处的棉布仔细观察,锁甲上的两根铁环只有微小的形变。最终作用在自己皮肤上的冲量只震裂几条毛细血管,造成的损伤还不如前天夜里莫儿在他腿上嘬那一口
但如果这支箭在飞行中遭遇了偶然的气流变化,让它提升了半尺,同样地穿透这盾牌,它就有很大概率shè中他的颈动脉,那可就玩大了!
如果他拿的是另外一张破旧的盾牌,被命中的位置因为受cháo腐朽而降低了两成的硬度,那么它是否能钻透一层锁甲?
如果同样是这根箭,那箭头的夹角再锐十几度,是否能恰巧地穿透锁甲的缝隙撕开半寸的皮肉?或者干脆就在藤牌的阻挡下断裂,连目前的战绩也无法实现?
红水河南岸的战斗正处在胶着之中,成千的男人们厮杀在一起,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哀嚎着栽倒在地,痛苦地死去。金士麒却侧着头紧紧盯着那根箭,如痴如醉地乱想着。好像一个浩大的水利工程的总设计师,在大坝合龙的紧要关头,却躲在大树后面去挖蚂蚁窝。
不仅是这根箭,这战场,这遍布四野正厮杀成片的汉子,那一个个大寨的jing兵。他们在将领的眼中也不过是一片队形的组成,好像是波浪的细末。他们在布局,他们在运动,他们前进后退溃败冲锋撕裂敌人的阵型,他们在大地上留下成片的尸体。
在战场上,士兵就像每一根箭、每一片甲片、每一颗弹丸,他们都没有名字。无论那些活生生的身体蕴藏着怎样的愤恨、暴虐、决心、悲伤,但在将领那里他们也无非是一些符号,就像演示磁极变化的试验中,那无数的小指针一样。
这整个世界都如机械一般。
此刻,后面的五个大寨的援军已经扑来,他们的奔袭,他们的呐喊声,他们对“一万两”的渴望,他们的阵列中所蕴藏的战斗力,已经促使整个战场的气息发生变化。没错,虽然他们还没有开始杀人,但他们已经发挥了作用。用金士麒熟悉的方式来解释:能量的聚集导致空间扭曲,这就是力场的变化。
他好喜欢这种分析方法,用着物理的思维单纯地想问题,这才是他的“本我”。
箭shè在他身边,血洒在他身上,战场上的各种笼罩着他,他的心情好极了。南坡寨已经被隔绝在后面,有些寨子的援兵开始用鸟铳胡乱shè着。金士麒站在高高的石台上,环顾着这方圆不过2里的战场,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回想着过去,仅仅半年前,初来这个世界时自己是多么可笑。那时候他战战兢兢地活着,甚至想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第一次看到金宝那小孩,竟傻兮兮地叫他弟弟。第一次看到苏木匠,还满怀着愧疚。看到莫儿那小姑娘,又如珍宝一般怜惜,连续好几个晚上梦见她。那个金士麒,才是他的本xing吧。
可是如今,他却沉浸在这杀戮场上,淡然地接受这一切,真是强烈的反差。他忽然明白:他已经重新回到金士麒这个将军之子的原本的命运轨道上来。也许他不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活宝老师,他身体里仍是原先那个公子的灵魂——只多了一些来自未来的记忆。
“都司!”冯虎吼道:“你受伤了?”
“没,只是有些伤心。”
“别伤心了,他们变阵了。”
金士麒停止胡思乱想。他望着阵仗,冷笑道:“这情形,又能变成什么。”
果然,红蹄寨两翼的骑兵已经出动,向北坡寨两侧冲杀而来。后面的矛兵阵列也像帘幕一般左右扯开,列成纵队跟上骑兵。刚才还齐整的方形阵列,正逐渐化作两条大长蛇,左右包抄过来。
金士麒说:“假的!”
他知道,自从后面五寨援兵袭来,战场的局势就扭转了,甚至可以说“胜负已定”。那“力场变化”导致北坡寨士气大振,红蹄寨则开始萎靡,交战双方重归了均衡态势。现在红蹄寨徒然变阵,那只是一种虚张声势——他们吞不下敌人,反而会暴露出自己的侧肋。
现在南坡寨已经被隔在了后面,他们的已经停下了步伐傻兮兮地呆望着这场变化。莫土司那老混蛋,他一定气得吐胃酸吧,去死吧!还有之前跟随着红蹄而来的铜头、刺须两寨,也远远地躲在数里之外,装作偶然路过的样子。
好吧,你们赌输了,就看别人分银子吧!
红蹄寨的兵变阵完成,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那两军胶着在一起,那两条红蹄寨的大蛇虽然挺壮观的,但那蛇身已经被北坡寨的勇士们粘着打压着,那些战士们像群蜂般一轮轮地扑将上去,从那矛阵中撕扯下血肉。
但那两条蛇终于动了起来。在前面的着甲骑兵带领下,他们浩然前进。长矛向阵列左右绽开,一路挥舞拼刺着,即便在运动中亦然如对阵时那种多排配合,交叠着完成掩护和刺杀动作。果然是猛坎苦心训练的jing兵,但无论如何,今天你赌输了!
前面的着甲骑兵也终于开始演出了!他们列成一个厚实的三角集群,一浪一浪地发动短促冲刺。他们靠着马匹的惯xing冲杀着,用矛戳杀前面的一切阻挡,遇到近处的敌人,就直接扯着战马压上去。
冯虎指着他们,“过来了!”
“正等着呢!”金士麒咆哮着,“火箭准备!”
自从离开辽东之后,金士麒就不再叫它“百虎齐奔”。这东西还达不到他的要求,不配用这浮夸的名字。
金士麒对火箭寄予厚望,认定这东西是当前技术条件下唯一能大规模生产的“速shè武器”,他早就想进行改进。但回到山海关之后,他的主要jing力都放在招募人员、陪太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