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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战斗不仅悲壮,也是辽东战场的转折点。在明朝数百年间,四川、浙江、广西,堪称帝国最强的三大兵源地。但浑河一战,四川和浙江两地的兵被屠杀,这彻底击溃了明军的信心,之后才有关辽军溃兵千里。
五年之后,在这凄冷的觉华岛上,金冠还沉浸在当年那悲切的记忆中。他把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捞呀捞起一个是一个快抓紧我呀”
他死死抓住金士麒,手指烧得滚烫,皮肤都皴裂着。金士麒不忍心,便任凭他抓着。心想这老爹真是得了风寒?怎么会烧成这样子?
那兄弟俩都被老爹扯着,充当着“被救的明军”。屋子里只听那老将军声嘶力竭地吼叫。屏风外面也站着好多人,都是金府的部属。甚至莫儿也来了,她躲在角落里也是泪流满面。
“啪!”金冠一个耳光打在士骏的脸上。金冠指着苏莫儿,对二公子吼道:“你混蛋!又带了女人回来!”
士骏被打懵了。金士麒忙扯住金冠:“爹!我才是士麒,那是我的女人。”
“就是你!”金冠一把扯住金士麒,怒得喷火:“混小子,你才十四岁!”
“我都快二十了。”金士麒忙解释。他望着苏莫儿,突然心中产生了勇气,他朗声道:“爹!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胡作了!这女子是我今生最后一个,求爹允许,我要明媒正娶她。”
此言一出,房中诸人皆惊。莫儿更是瞪大了眼睛,竟没有喜悦,只是恐慌。
“好呀!”那老头突然乐了,“门当户对吗?”
金士麒黯然,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惦记这个。他含糊道:“配我足够了。”
“好呀!”金冠指着莫儿,“你爹是哪位将军?”
金士麒赶忙摆手不让她说话,没想到苏莫儿却径直地走上两步,轻轻一拜,“回老爷,我家姓苏,爹是匠户营的木匠。”
“啊!”金冠大吼一声,抓住金士麒就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让你作!你就不懂我苦心!你混!我死了谁他娘的罩着你!毛文龙的闺女你不要!”
金士麒被打得很惨,他苦道:毛文龙的闺女我可不敢要,再说是人家看不上我但金冠打得兴起,下手更狠了,拎起旁边药瓶子砸来。
莫儿忙扑上来,死死扯住金冠,她哭道:“老爷!小女自知低贱,本不敢攀附公子,更未曾妄为主妇。只求能服侍左右,作妾做婢都情愿公子他有忠有义有才学,对我也以礼相待,他并不是你们眼中那般不堪!”说到这里,这小娘的声音竟变得决然,甚至有些傲然,“这只有我知道,竟只有我知道。”
“莫儿!”金士麒悲喜交加,“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心中百般感慨,万般幸福。没想到莫儿对自己真诚如此,这一路艰辛坎坷没人相信,竟只有她一人支持自己。“莫儿,我得你一人足矣!”
突然,金冠竟然“咚”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金士麒大吼:“他不是麒儿!他不是!抓”
话音刚落,金冠突然一捂肚子,便瘫坐在地上。他手指间竟然有鲜血涌出
众人皆惊,忙上来抬起金冠放在床上。再扯开手臂,果然是暗红sè鲜血从衣服上渗出来。再揭开衣服,那里面竟然包裹着绷带。
原来这将军根本就不是风寒,他早就身受重伤!
“关门!”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急吼,“各位都不许走!一个都不许走!”
金士麒暗中扶剑,转身一看,只见门口正站着一群军将。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年将军,刚才喊“关门”的正是此人。
虽然头一次见面,但金士麒立刻就认出了此人:他是姚孟阳的爷爷姚与贤,水师左营的游击将军。这祖孙长得太像了,都是胖鼓鼓,圆鼻头大眼袋的样子。而他身后的两位中年将军,应该就是另外两营的营将。
“诸位万万不可在泄漏出去。”姚与贤说:“金参将不是伤寒,是被人用火铳打中肚肠。”
两个公子一起吼了起来,二公子喊的是:“谁打的?”大公子吼道:“连我们也隐瞒?”
“你爹不许说!”那老将军吼道。“你爹亲口与我们几位交代过,不许告诉别人,包括三位公子。说是三公子年幼,大公子也就罢了,但二公子会去报仇,这只会遭来更大的祸端。”
“为什么不让报仇!”二公子锲而不舍地吼着。
“为什么我就罢了?”金士麒也怒道。
但姚与贤那老头很顽固,闭着嘴巴。若是被逼急了,他就说:“等金参将醒来你问他!”若是再追问,则怒道:“我也不晓得,难道让我胡说个名字来?”
这时候医师也赶过来拆开绷带,那肚子果然是惨不忍睹,已经开始溃烂。金士麒知道这老爹是因为感染、脏器衰竭、以及败血症等等,最后才如此高烧,恐怕真是挺不了多久了。
屋子里没有哭声,都是见惯了杀戮和死亡的爷们。金士骏也坐在床边只默默地流泪。
姚与贤等将领又好生叮嘱,不许把金冠受伤的事情透露出去,便抬腿要走。
金士麒忙追上去,“姚公!还有一事!更紧迫!”他压低了声音,“关于眼前的局势、如何退敌,小子我有三道良策。”
姚与贤皱皱眉头,“公子哥儿,你别参合了。”
金士麒急了,“三万军民生死存亡,就不能容我说几?”
“也罢。”姚与贤冷冷地应了一声,“跟我来。”
第35章 超级工程()
自从金冠重伤之后,觉华岛诸军就由姚与贤将军暂时统领。援兵部队的两位将军名叫乔桓、季士登(季锐公子的爹),再加上从龙宫寺运粮过来被困在这里的胡一宁、张国青,岛上总计有五个游击将军。
再加上各营的都司、守备、艟总等军官,此刻这水师指挥司坐满了二十多个男人,都兴致勃勃地注视着金士麒大公子。
“那我就开始了。”金士麒清了清嗓子。“先说‘下策’,‘困守而攻心!’我们岛上有十万石米粟和二十万石马料,建奴就是为此而来。我的下策便是用这些粮食筑一道冰城。我计算过,若是在堆砌四里长,高度能达到两丈!足以抵抗敌兵!”
“两丈?”姚与贤那老头立刻反问,“那也不高啊,再说敌兵善于攻城,石头造的城池也挡不住。”
“姚公,莫急,我还没说完。这条策略的核心是‘攻心’,等敌人来了我们能守则守,不能守就把粮食全他娘的烧掉!”
“你说笑吗?粮食能烧几个时辰?烧光了粮食就能退敌?”
“敌人要的不就是粮食吗?所谓攻心就是如此!”金士麒笑道,“这是一个逻辑一种思辨。建奴见粮食烧光,岛上只有成千上万敢于死战的兵士,他们再做攻击便是无谓之举,徒增了伤亡。任何有脑子的将帅,都会选择退却。”
“若是建奴就是要杀呢?”
“那就糟糕了。”金士麒双手一摊,“所以说这是下策。”
“你这是胡闹!”姚与贤那老头勃然大怒,“你怎知道建奴是为了粮食而来?我告诉你,努。尔。哈。赤宣称的是‘复仇’!是要一举消灭我辽西的大军。无论有没有粮,他们一定会派军杀来!你连敌军目的都不知道,还出什么策!”
“”金士麒脸sè苍白,“是我莽撞了我还有两策,都还不错。”
“快说!”
“中策来了。”金士麒的声音明显没那么鲜活了,“我们不守觉华,全军迁移去宁远!路程二十里,步行也不过半ri,我们还可以夜里行军。”
此言一出,姚与贤还没吱声,旁边一位名叫乔桓的将军却先喊道:“公子你这主意,倒是跟我想的一样。”
又有一个将军喊到:“别做梦!那宁远又怎能守得住,恐怕此时此刻都破城了!”
原来这主意不新鲜呀,觉华岛的将领们早都想到了去宁远避敌,他们分成两派吵了好几天了。现在金士麒再提这个策略,那屋子里就又嚷开了。那些支持的,就说宁远城墙坚固,还有大炮,有几万战兵,总比在这冰面上驻守要强吧?
持反对意见的则说现在岸上全是建奴的兵马。如果留在岛上迎敌,尚有一线生机。但是行进中被半路截杀,恐怕只能全军覆没了。
支持的立刻又说可以用两万百姓当作掩护,我们大军再轻装行军,能闯出血路。还可以让宁远派兵来接援,说不定还能立下战功呢。
反对的立刻就说宁远那帮土包子自身难保,又怎会出城?也许等我们冲到那城下去,人家也不开城门,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屠呢!
“诸位!诸位”金士麒无奈地嚷着,“不怕,我还有上策!”
众人又吵闹了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现在这姚与贤老爷子听得到是认真了。
“上策,走海路!我们是水师,我们有船啊。”金士麒指着海港的方向,“方才,小子我粗略一数,那里停泊的船只有一千多条,虽然都冻结在冰里,但哪怕凿出来一半,也足够装运所有的三万军民,退避到海上去啊!”
屋子里静悄悄的,但每个人脸上都是黯然的神sè,没人喝彩。
“这就是你的上策?你不知道那船是‘冻死’在冰里的?”姚与贤忍着愤怒,“你不知道已经冻了一个冬天了!”
“我知道呀,所以才说是‘凿’出来。”金士麒举起一张纸,“我算过了,同样是凿冰,只要十天”
“闭嘴!”姚与贤站了起来,“浪费时间!”
众人皆苦笑、叹气,甚至揶揄他:“公子太累的。”“公子读书太多,但对海上的粗陋事情不懂”“公子的心意是好的。”
金士麒黯然离开,浑身无力。
最让他懊恼的是,他不知道“上策”哪里不对,这个计划很实际,而且凿冰技术和速度都经得起推敲。难道是军令不容许撤离?可是那伙人也在考虑去宁远啊。
守备查应才跟了出来,“大公子,你不该妄言。应先问我才是!”
金公子轻声道:“现在问,晚吗?”
查应才一挥手,“我带你去看看。”
金士麒带着冯熊和几个亲兵,跟着查应才下山去。此刻天sè渐暗,风很大,雪却停了。这一次他们走向了南边,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港湾,冰原上星罗棋布的一千条船,黑压压的很是壮观。
“现在你看那冰!”查应才指向南边的冰原,“能看出颜sè有差吗?”
几ri大风,已经把积雪全都吹去了,几百步宽的坚冰裸露着。他们一边走,查应才一边介绍着:近岸这百步距离白花花的是厚冰,最深的地方冻结在海底。你若是把船凿出来,可以沿着冰推行。
可是百步之外那些黑sè的地区都是薄冰,人可以走,但是船却要陷进去。需要冒险趴在船下凿冰,以前我们试验过,几斧子下去那冰根本不动,再敲一斧子,就整块碎裂!凿冰的汉子随之落水,甚至整艘船都会侧翻进去。那薄冰区宽百余步,可谓步步凶险!往年想要送船出去,都要拿人命填。到时候恐怕一条船还没退出去,就已经有千百人死伤。
再往前,绿sè的区域冰更薄,已经承不住人的体重。船会卡在冰上,人却无法推行,只能从甲板上吊着下去一点点凿冰
即便出了冰层,外面又是浮冰区。大大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