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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龙泽号是柳州水营的旗船,它一动,后面的武腾号和另外6条大河船也立刻跟上。金士麒忙下令武腾号追近一些,摇旗询问龙泽号要去何方。龙泽号立刻回答:“向前入郁江,停靠在城东的码头。两广各部坐船都停靠在那边,我们当然也过去。”
忽然间,金士麒明白了何玉九将军为何非闹着要坐大船来浔州——他是想炫耀啊!柳州水营是广西唯一的正牌水营,这两条大福船是广西最大的兵船。此时此刻,何参将要把“他的船”与其他部队将领的坐船停在一处,就是想凸显出他的实力和威严。
那条浔州卫的小哨船在前方引水,领着水营船队徐徐向东,绕过河口处的沙角,船下便是郁江了。郁江的河水虽缓,却已经是逆流。
桂平县的城墙就在百步之外的岸上,那墙高两丈有余,而且是新近加固过的。远远地就看见城墙上拥挤着许多官兵,他们正指点着河中的两条大船。在广西的河域从来未见过如此大的福船,很让人惊羡。尤其是龙泽号的甲板上,何参将与几个美人围坐在船头,一边观望两岸风光一边吟诗赏乐,真是快活赛神仙。
此时正是顺风,浔州卫的那条小船也扯起一道帆,它越行越快,竟好似要把舰队甩开一般。
金士麒低头看着河中水sè变化,水纹暗自翻滚涌动,而不远处有些芦苇水水草的痕迹。他身边的武腾号船长也不禁皱眉,“要放慢一些了!”金士麒忙指令后面的一条河船加速上去,令它抢在龙泽号前面开路。
金都司话音刚落,却听前面突然一声惊呼乍起——龙泽号的船身已经扭转了方向。那大概是因为侧风变化,或者是河中暗流漩涡所影响,龙泽号竟忽然横在了河道上。
就在这时,河上的风更大了,龙泽号满船的硬帆立刻向前膨起,扯着船体向岸边猛冲了过去。远远地就听到女子的尖叫声,那甲板上人影闪动,正慌不迭地扯动缆绳cāo帆,一片手忙脚乱!
“落锚啊!”这边武腾号的船长咆哮着,他急得冲到了自己的船头去。
只听“哗”地一声,那龙泽号冲上了岸边的沙洲,眼看那船身歪斜了过去。;
第125章 浔州坏人()
龙泽号船舷两侧的江水轰然绽开。 它就像一只愤怒的虎鲸,气势汹汹地冲上了岸边的沙洲。
那水花还未落下,健硕的船身就歪斜了过去。船上、岸上、城墙上千百人注视着这惊悚的一幕,无不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眼看着那船上的人们正不停地摔倒、沿着倾斜的甲板翻滚。随后是“哗”地一声巨响,满船的风帆和缆绳随之抖动,龙泽号歪斜地坐在了河床上,它搁浅了。
它身后的武腾号正在冲过去,眼看就要步其后尘。金士麒疾吼道:“快绕过去!”
“绕个屁”武腾号的船长慌不择言,“停船!停船!”
甲板上立刻炸开了窝,水手们匆忙降后帆、落前帆,巨大的竹帆扑啦啦地砸在甲板上,紧接着4根大铁锚被“哐啷哐啷”地落下水去。碗口粗的锚缆在江水中猝然绷紧,刹那间把武腾号扯住,让它从河面上扬起了小半个船艏!
金士麒身高体重,不由得一个跟头摔在甲板上。
武腾号停在河水中,船头距离龙泽号的粗腰只有20步距离。金士麒在甲板上狠砸了一拳,“可吓死我了!”
最初的慌乱过去了,船上人员纷纷查看水情。这里距浔州岸边只有几十步,水中遍布了浅滩淤泥,再加上这个季节是枯水期,水情就变得更凶险。龙泽号大福船吃水近一丈,根本无法通行。
“那条浔州卫的引水船呢?”众人纷纷怒吼,开始追查元凶。“浔州卫在使坏,这几乎是一定的!”“我入他娘十六代祖宗!”“我早就知道他们黑心肠,半个时辰前我就觉得胸口闷!”众人开始扯着脖子骂了起来。
突然有人指着前面:“那船藏在芦苇后面!”“他娘的要跑路!”“都司,敌船在火箭shè程之内,就等你一声令下啦!”
“胡闹!”金士麒怒道。其实他更清楚浔州卫与柳州水营之间的恩怨,那浔州卫曾经害死他4名军情司的jing兵,他早就恨在心头。此刻他瞪着条闯祸的小船,双眼怒火喷涌。他暗自幻想着连续发shè10箱毒烟箭熏晕那条小船,再用穿甲箭shè得他们血花盛开,最后用燃烧箭把整条船烧个jing光真他娘的爽!
但这一切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现实中的金士麒冲到侧舷边,向龙泽号上深情地呼喊:“何将军!何将军!”
“我活着呢!”对面的将军正在歪斜的甲板上努力保持着挺拔的身姿,他的威严不能丢。他指着金士麒大吼:“快把我拖出来,丢死个人啊!”
确实挺丢人的。何参将本想驾着广西最大的两条兵船风风光光来浔州,在众多军将羡慕嫉妒的目光中缓缓抵近码头,只有这种架势才能烘托出他的虎威雄姿。没想到只剩最后几百步距离,他却被困在了河zhong yāng,被岸上无数的士兵、官员、民众指点着看热闹,就像困在动物园的“狮虎山”里一样。
幸亏柳州水营船队中还有6条河船,金士麒喊了一条过来,他亲自攀着绳梯跳到小船中指挥作业。拖了绳索把两条大福船连在一起,用武腾号把龙泽号拖出来。
可惜河上吹的是东风,正把龙泽号向岸上吹去。武腾号无法将它直接拖出来,只能顺着沙洲的方向横向拖拽。武腾号也是一条傻大的福船,在这片沙洲暗藏的水域中它自身难保,它没有桨,也不能挂满帆,折腾了许久也只把龙泽号扯得转了个很小的角度。
“不成不成,搞不好就全陷进去了。”金士麒急的满头是汗,他对浔州卫的仇恨值又增加了两成。
与此同时,整个桂平县都被惊动了。岸上已经热火朝天地挤了几百人,城门里还有人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连城墙上也云集了军将和文官。
这些ri子,桂平县的闲人很多。
两广诸军相约十一月初二ri在此开会,商讨剿杀胡扶龙的事宜。如今这小小县城里聚集了广西的10个卫、广东15个卫,还有两省的都指挥使司、总兵府、12个分守参将府、11个兵备道府,当然还有最高军政机构肇庆的两广总督府,应邀来开会的总计一百多名高官和将领。他们差不多都到了,正闲得无聊呢。听说有个参将的坐船在河上搁浅了,就立刻呼朋唤友地来看热闹。
那些人闹喳喳地站在城墙上向江中望来,有几个熟人就呼喊起来:“那是何参将啊!”“何将军怎么不急着上岸?”“何兄今ri可曾吟得诗句?”
何参将气得都要爆炸了,他本是最爱面子的人,从未遭过这等羞辱。但他是主将,又不能躲到船舱里,只能硬生生地站在甲板上。好在他随身带一本秋,便捧在手中胡乱读着,半天也没读完一页。
没多久,那城墙上又来了一大波文官,其中一个高瘦的老者分开众人走到城墙边。他遥遥地呼喊道:“何将军,别来无恙啊。”
何参将转头一望,忙放下书卷走到船舷边向那城上深深一拜,高声道:“末将拜见总督大人。唉”
金士麒忙抬头望去,那城上正关切地看着龙泽号的红袍文官,就是时任两广总督商周祚。他看上去一副谦虚和善的模样,竟也来看咱水营的热闹,真是不可貌相啊。那商总督正挥手道:“何将军勿需多礼。也勿焦急,我这就令人去救援你。”
何玉九忙喊道:“不烦劳别部,我柳州水营自有办法!”说着,他还瞪了一眼金士麒。
商总督还是不放心:“何参将,刚才我看那船都歪斜了,你可受伤?”
“多谢大人牵挂,末将感觉尚好!”
“河上风大,不如你先乘了小船上岸来吧。”商总督喊得嗓子有点哑了。
“属下不能舍弃部众独自离开,还请大人见谅。”
“何老弟真有名将风范啊!”总督大人笑道,“可惜你这水营成立数月,cāo练还不熟啊。”
“大人多虑了,这搁浅嘛,在水营悉属寻常之事,哈哈”何参将直着脖子胡说八道。
商周祚“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在担任两广总督之前,商周祚曾做4年的福建巡抚。那4年中他一直与倭寇、海贼、荷兰人斗争,为帝国的海防事务白了很多头发,因此他不算是外行。他看得出龙泽号眼下的麻烦不小,它下面已经深深陷入了泥沙之中。
河面上,金士麒已经调离了武腾号,又换作6条大河船一起拖拽龙泽号。柳州水营此次出行的总兵力是300人,其中半数是河船上的桨手。那些桨手们正呼吼着号子奋力划桨,把河水铲得水花飞溅,几根绳索扯着龙泽号吱吱作响。他们拼搏了足足一刻钟,那龙泽号它好像动了一点点,但仍留在原地。
城墙上的人看得那个开心啊。很多人都嘲讽水营的两条大船,“这水营都司是外行啊!”“若是进剿胡扶龙,这大东西纯粹是去当靶子嘛!”“哎,那水营旗的标志是个鸟吗?我觉得还是用猪比较贴切!”
还有人瞎指挥,扯着脖子乱喊:“你们,把人货都卸下来!那船就漂起来了!笨啊!”
“卸你个毛!”金士麒心中有气。这河上风高浪急,活人从甲板上爬下来都有可能落水,卸货绝不容易!
又折腾了半晌,总督商大人又喊道:“何参将,我已召唤浔州卫,他们的船马上过来!”
“不用!我说了不用!”何参将急了,“我柳州水营能行!”
金士麒听到这话,心情很复杂。他现在更是疑虑那浔州卫在使坏,若是让他们出手帮助会不会顺势把我们几百人全都“帮”到河底去呢?
“现在天sè渐暗啊!”商总督是真急了。
“请大人放心!”何参将的心情也差到了极点。“开会ri期是下月初二,到时末将肯定会上岸!”
此话一出,岸上轰然大笑,笑声竟然压过了河水的声音。何参将的脸sè一丝丝地变成了绿sè。他突然低头怒视金士麒,“金都司,若是天黑前还不成,你就给我跳到河里去!”
金士麒心里那个气啊,他开始后悔刚才没有下令shè杀那条浔州卫的混蛋小船。“冷静,冷静,乱想无用!金士麒哥哥你是可以的!”他告诫着自己。当前情形已经明确了,无论风帆还是桨手都靠不住,必须用人力直接把船拉出去。
“六条河船,水兵们都上岸。”金士麒把手一挥,“去拉纤!”
“都司,方向不对啊!”旁边军官提醒着,“这岂不是越拉陷得越深嘛。”
“忘记我给你们上的‘力学’第4课的内容了?力可以转弯!”金士麒最恨这种擅长考试但不会实践的学生了,他指着河水zhong yāng,“武腾号,抢上风头,到前面去落锚!”
六条大河船绕过险滩,徐徐靠拢了码头,水兵们终于踩在了地面上。经过了半个时辰的劳作他们都疲倦不堪,浑身都湿透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河水。那些岸上闲杂的民众和兵丁们都凑过来说笑着。“看他们累的!”“休息一下吧,还有三天功夫,不着急”
“砰”地一声,一面营旗被插在了河岸上,溅得卵石横飞。在那面海蓝sè的旗子上,一直黑sè的大喜鹊正展翅高飞。
“集结!”一名水兵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