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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迁愕然:“成亲。又要娶亲吗?你不是已经娶过妻了吗?可是纳妾?”
徐谦硬着头皮道:“是娶妻。”
谢迁吹胡子瞪眼:“这像什么话,你就偏要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就不怕别人笑话。君子要三省吾身,要晓得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像你家这般,整日胡闹。”
谢迁是气着了,好不容易这门生靠谱了,名扬天下了。官越做越大了,也得到士林拥戴了。偏偏这个家伙,生怕自己不够特立独行,非要闹出点绯闻,让人寻点诟病出来。
徐谦只是苦笑。并不坑声,待谢迁责骂一顿,寻了个由头告辞出去,心里不由苦笑,看来恩师肯定是不会去喝酒了,哎……他老人家不出面,终是教人不安。
徐谦的不安是有名堂的。连娶二妻,虽然也不是没有先例,可毕竟还是有违此时的礼教,虽然礼教这东西都在人的嘴上。一般人也不会拿这个来要他徐谦的命,可是做文章是肯定的。可是假若谢迁出了面,那就完全不同了,娶妻得有由头。比如让赵小姐认谢迁为干爹什么的,这由头也就有了。
何也?赵小姐乃是恩师之女。恩师之女,岂可娶来做妾?这就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一方面,你娶自己恩师的女儿做妾,这就违反了尊师重道,师者,如父也,天地君亲师,任何一个都不能得罪。
如此一来,正好可以用尊师的礼教大防来破那所谓的连娶二妻的礼教大防,这是徐谦的变通之法,毕竟和尊师重道比起来,你一个屁大的娶平妻算什么事?连狗屁都不如。说不准将来还可以传为美谈,说是徐学士为了成全恩师,而不得已坏了礼教大防,此诚为君子矣。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就是这个道理,对徐谦来说,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办不成事的人。
不过现在在恩师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他现在也不敢提出这种要求,就怕恩师一时气糊涂过去,只得从堂中出来,因为在这里,谢家要留饭,只是谢迁身体不便,自然就不作陪,这重担自然落在谢欢头上,谢欢对徐谦殷勤备至,很快就和徐谦混熟了,二人一个师兄,一个贤弟叫的欢快,那欢天喜地的余姚县县尊,自然只得晾到一边,喝着闷酒。
酒过正酣,徐谦朝谢欢挤挤眉毛,压低声音道:“谢师兄,我今日实言相告,你做好准备,尽力在宁波购置土地,有多少买多少,到时自有好处。”
听了他的话,谢欢一下子激动了,其实他也是有功名的人,好歹也是个举人,不过读书,毕竟比不过谢正,所以谢正做官,他呢,美其名曰是在乡中照料父亲,实则是打理这个家,无论是父亲还是他那哥哥,都是清高到顶的人物,不当家不晓得柴米贵,只有要花钱的时候,随意到帐房去支取,可是谢欢却晓得,纵然是他谢家,这坐吃山空也有穷尽的一天,更不必提,作为谢家这样的大族,不晓得要养多少族人,平时和人交际,迎来往送的,这银子跟流水一样,单靠在余姚的这些土地,总是捉襟见肘,压力甚大。
现在许多士绅都在谈纺织的买卖,他也就留了心,后来一琢磨,他娘的,老子姓谢,留个屁的心,爹的关门弟子就是徐学士,徐学士就是财神爷,现在谁不晓得,那如意坊是何等的声势,谁又不晓得,那天津制造局是谁办起来的,有这么大一个菩萨在,琢磨个什么,和徐老弟打声招呼,就不晓得有多少方便。
徐谦徐谦前来探望家父,正是最好的时机,徐谦方才说起宁波,这宁波肯定在未来会有大事发生,既然人家都已经提醒,这就是摆明着来送银子的,谢欢舔舔嘴,道:“宁波莫非也要设……”
徐谦微微一笑,道:“到时你便知道了,总之,有钱就买地吧,将来无论自己起房子,还是将地卖出去,这价钱嘛,至少翻几番。”
谢欢立即吃了定心丸,不无惭愧的道:“论及年齿,我该是你的兄长,反而受你恩惠,哎……惭愧。惭愧。”
徐谦道:“其实老弟也有一件难办的事,倒是想请师兄斡旋。”
谢欢道:“你但说无妨。”
徐谦便将自己的算盘统统抖落出来,道:“礼教大防,终究是绕不过,想来想去,也只有恩师能救我,只是恩师对此事颇为反感,就怕不肯答应。”
谢欢却是认真起来,琢磨了片刻。道:“其实这事也容易,你终究是家父的得意门生,师者如父,门生亦是半子嘛。你不在的时候,家父可经常提到你。对你赞不绝口呢,可见他一直挂念于你,对你很是期待。他现在之所以生气,是气你做事没规矩,可是终究,还是会想着给你解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放心的回去结亲。家父这边,我自会提起,家父至多痛骂几句,难道连自己的门生都不顾了吗?”
听了谢欢这番话。徐谦便晓得谢欢已有了把握,呵呵一笑,道:“正是,正是。多谢师兄。”
谢欢笑呵呵的道:“不妨事,不妨事。”
喝了些酒。徐谦已是有些醉了,想着杭州还有事,拜别而出,坐上轿子,打道回府不提,而那谢欢于本县县令一路将徐谦送出县去,心里便开始琢磨,这徐学士将来不免要多打交道,家父这个关门弟子,将来肯定是大有前途的人物,于是便开始琢磨,怎么把这事儿办成,左思右想,已是不知觉回到府中,于是去拜谒谢迁,谢迁在书房叫他进去,有几分感触的道:“子容已经走了吧?他走时,没说什么?”
谢欢苦笑,道:“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儿子他看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心事?”
“哼!”谢迁提起就来火,本来好好的一个大喜事,这家伙又要捅娄子,把谢迁的好心情都破坏了,他忍不住道:“心事?这不是心事,这是他自作自受。”
谢欢晓得,老爷子现在还在气头上呢,他呵呵一笑,劝道:“师弟毕竟是少年嘛,少年心性,也属正常,谁年轻的时候没那么几件咳咳……”见父亲拿眼睛瞪自己,谢欢连忙假装咳嗽,又道:“既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过儿子猜测,这事儿肯定会闹起来,父亲是他的恩师,他若是被人骂的狗血淋头,父亲的脸上不是也无光吗?儿子倒是有个法子,其实事情也简单,只要家父认了那赵小姐为女,如此一来,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谢欢正要将如何个顺理成章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可是谢迁是什么样的人物,只一听,就晓得打的是什么主意,忍不住拍案道:“这是徐谦教你说的吧?哼,告诉他,老夫是堂堂正正的圣人子弟,绝不会纵容他这样恣意胡为,想要老夫给他遮羞,叫他死了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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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说明一下,明朝确实有南人北官,北人南官的规矩,就是南方人到北方做官,北方人到南方做官,当然,这是地方官。不过巡抚、总督、御使不在此列,比如徐阶,他是松江人,但是照样在浙江做过按察佥事,再如胡宗宪,他是直隶人,依旧是做了江南总督。关键还在于按察、总督、巡抚这个官职上,这种官职,并不属于地方官,而属于京官的级别,比如总督,真正的职位是尚书,而总督只是临时的差事,意思就是京师里的尚书,临时下派地方,总督军政,他是属于京官,而非地方官。巡抚也是如此,明朝没有巡抚这个品级的实职,巡抚只是巡视安抚某某地,也是临时性的差事,而不是官职,巡抚的官职一般都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也属于京官。
这就好像现在的中央调查小组一样,调查小组的组长并不属于官职,而他可能是某某局的局长。所以异地为官,南人北官、北人南官的规矩一般指的是地方官的任用制度,巡抚、总督、按察、兵备道这种差事而非官职是不适用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真儒是也()
回到杭州,徐谦便开始接待一个又一个的文武官员。
现如今浙江群龙无首,浙江巡抚死在了任上,本来这时候,本该浙江布政使司出来暂时维持大局,只是可惜,徐谦众望所归,虽然都说倭寇是剿灭了,可是大家难免有些害怕倭寇卷土重来,有了徐谦这个主心骨在,大家也安心一些。
于是这布政使大人自然不免落寂,而各府以及省里的诸多官员,都纷纷拜谒徐谦,甚至一些政务,需要徐谦出面,还有一些各衙门之间的琐碎争斗,也希望徐谦出面斡旋。
世上许多的事往往并非是按着章程和规矩来,不在其政的反而被迫要谋其政,在其政的反而没鼻子没眼,说来说去,权既来自于官职,同样也来自于人心,人心如此,谁能有什么办法。
络绎不绝的宾客,自然不免要收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
“什么,娶妻?怎么又是娶妻?不是在京师的时候,已经娶过妻了吗?桂湘桂学士之妹……”
“我也是刚刚听说,既有妻子,又何来娶妻之说,据说还发了许多帖子出去呢,到时邀许多人入席,看来这徐家,有大办的意思,至少百桌流水席,杭州知府江大人你是知道的吧,今日江大人去见徐学士,徐学士就给江大人送了帖子,现在江大人也为难呢,你想想看,这要是不去,自然是驳了面子,徐学士是什么人,乃是士林仰望的人物。又贵为学士,前程远大,将来入阁拜相也是十拿九稳,尤其是江南一役。风头之劲,亦不在当年保卫京师的忠肃公之下,钱塘二杰,一个便是于忠肃。其二自然便是这徐谦了,二人名中都有个谦字,又都是钱塘人,如此人物,谁敢得罪?可要是去了,这徐学士先娶一妻,如今又娶平妻,实乃国朝罕有,似有违礼教。他有违礼教倒也罢了。毕竟人家是少年俊杰。人中龙凤,固有争议,却也谁都动弹不得他。可是江大人算什么。毕竟只是个知府,若是前去庆贺。岂不是纵容此事?所以……现在江大人是两头为难,忧心如焚,自从徐家回来,便没有心思署政……”
“啊……那既然如此,又当如何?”
“谁晓得当如何,大家都在瞻前顾后呢,莫说是江大人,想来其他大人,还有浙江各地的巨绅,怕都在犹豫,其实许多人都在看别人有什么打算,别人去,他就去,法不责众,别人若是不去,也只好再思量思量了。”
“徐学士贵为翰林学士,这礼教自然该当遵守,怎的……”
“休要胡言,谁说徐学士不尊礼法了,定是有什么缘故才如此,你若是胡说,小心走在路上被人打了,诽谤徐学士就算人家不怪罪,可是你想想,其他人会坐视不理吗?”
“这……是我多嘴。”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让生员们很是焦心,现如今的浙江,生员大多都以王学为圣典,而徐谦在王学中的地位尤为重要,几乎不下于颜渊、子贡之于孔学的地位,这样的人,大家自然希望他是圣人,就算不是圣人,那也该是贤人,现在闹出这么个事,显然和现在主张的礼法大大不同,有点非主流的意思,所以大家也在担心,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也有一些王学门人索性为徐谦辩解,说是徐谦如此做,为的就是抨击旧党,理学成日就是束缚,不但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