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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追魂班适齐倒不在乎这些,但他顾虑的,乃是儿媳的体力,别一招未拆,却累了个面红气喘!
昨晚曾受内伤的飞天醉狐奚弘为人较多心计,眼看侄媳僵持着不是善策,醉眼连翻,忽然开口道:“大哥的‘七步追魂剑法’,似可比得上老四的‘太极十三剑’沉稳,但动则有过而无不及。”
七步追魂班适齐闻言望着奚弘一楞,跟着恍然而悟,清癯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目光再投到场中,见儿媳疾走下的身形倏地一收。
铁桅杆汪耀明在蓦然之间,也不禁略为一惊,眼见公孙蕙止步出剑,因而丧门剑快速地当胸一横……
雪里白虹公孙蕙见机出招,长剑陡振,“嗖嗖嗖”剑化三道惊虹,点眉心、刺脉门、削双足,一剑分攻上、中、下三盘。
铁桅杆汪耀明为了保持他名家前辈的身分,不能第一招就退,丧门剑翻腕一立,运内功幻出一片光影,守住了上、中两盘,足下倒踩七星,稍退让剑复进,勉强闪过了第一招。
雪里白虹公孙蕙深知良机难得,未等招老,娇叱声中,由下挥剑而起,招走“云龙三现”,寒光曲折飞罩,其快无与伦比。
因为快,使铁桅杆骇然扭腰旋身而退,可是也由此而引起了他的怒焰,细长的身子连着两个大转身,人已离开原地一丈之外,返身探剑,迅速的打出一招“白蛇吐信”,他身长,手长,剑也长,仅往前跨出一步,剑尖已刺到雪里白虹的右腰间。但志在复父仇浸淫剑术已将近二十年的公孙蕙,剑术身法,确有其不可轻视之处,丧门剑锐利的剑尖堪堪点着外衣,她陡然间双足一拧一踹,汪耀明的丧门剑贴腰刺空。雪里白虹跟着出招,长剑带起尖锐的嘶风之声,疾往铁桅杆汪罐明伸直的右臂上削到,这一剑快得像电光般一闪即至。
铁桅杆汪耀明失招就招,仓促间撤身连带收剑,总算他反应快,但听到“呛啷”一声,一点白光应声坠地,退出两丈外的铁桅杆定神再看,掌中丧门剑被削去寸多一戴剑尖正落在他方才停身之处,任他面皮厚,也得觉着微微发烧,怔得一怔之后,绿豆眼一瞪,恨恨地丢下断剑道:“姓汪的今日折在宝剑之下,真有点不值得!”
这句话很明显是自我解嘲,好像说,输是输在宝剑上,非战之罪也。七步追魂这几位那有看不出,听不懂的道理,但不屑于戳破他。
小玲儿与小琮儿是孩子气,因方才一场输得很不甘心,闻言相对一瞥,小玲儿仰脸瞅着她爷爷道:“爷爷,这细高个老头输招,可以推说咱娘的‘白虹剑’太利,咱与琮弟输了,是不是因为年轻内功不够呢?”
七步追魂班适齐忍不住大笑道:“哈哈……你们说得对,人家练了几十年,你们姊弟俩凑在一起才练几年?那当然是内功不够火候啦!”
正在退回去的铁桅杆汪耀明被班适齐这两句话弄得很窘。
雪里白虹公孙蕙一剑力削,虽把对方丧门剑削断一截,然而用力过猛,右臂与掌心全震得发酸发烧,得手后疾退数尺,停身先看自己的白虹剑,尚幸并未受损,这样一耽误,对方已丢剑退下,按着武林规矩,对方丢掉兵刃,虽有杀子夺妻之仇,也不可当场下手伤人,公孙蕙只落得目露仇恨之色,呆立场中目送人家退下,芳心里却有说不尽的痛惜与不齿。
蓦地一声震天般的怒吼,一条人影拨起三、四丈高,半空中疾落到雪里白虹公孙蕙身前七、八尺,公孙女侠眼皮子一撩,看出是一个年在四十左右,身材雄壮如牛,满脸骄狂之气的汉子。
来人一落地,这方面也跟着如风般卷出了一位身材相仿的烈火星君韦涓,挥手拦住又待动手的公孙蕙很干脆的对来人问道:“你叫什么?留名在你家韦爷掌下受死!”
言罢,一双黑毛茸茸的蒲扇大掌一推,真有说不尽的豪迈气概。
来人睁着两只三角眼,先上下把韦涓打量了一阵,装出一副狂妄不屑的神情,冷笑道:“你就是吕粱山韦老鬼的唯一后代吗?哈哈……我姓杜,江湖尊为仙霞双杰,傲天金刚杜律是大爷的封号。”
烈火星君韦涓环眼怒蹬,大叱道:“管你是金刚铁杆,姓韦的准教你爬着滚蛋,看掌!”
身出、人出、掌出!心急,人用的招也急。迎面一伸手,就是一个“问心掌”,右手如“老僧问讯”,踏中宫,当胸便劈。
傲天金刚杜律为仙霞派中的第二代高手,也是掌门人八手仙翁施耀光的首徒,与他二师弟棍世太岁杨威,在江湖上合称仙霞双杰,由此可见,身上的功夫自是不弱,如今韦涓一出手就闯中宫,把这个傲天金刚气得要吐血。因为,这杜律一向自尊自傲,惯用这种手法与人动手,现在反被他人抢先对付他,气极之下,暴吼一声,全身屹立未动,立掌当胸,竟用“推窗望月”的掌法,硬接硬架。
两掌相接,响声激发,双方身形俱晃,傲天金刚杜律下盘不稳,左脚移退一步站停,烈火星君笑道:“没趴下不算,兔蛋的,再接大爷一掌!”
话末完,双掌即出,韦涓一掌略胜,信心倍增,随着一招“猛虎扑羊”,人和掌一齐往前扑出去。
傲天金刚杜律乍遇小挫,不禁骇怒交迸,眼看对方二次掌到,威猛比前更盛,他惊虽惊,心犹不服,咬牙身形微蹲,圈双掌当胸力推,“啪啪”两声响处,双方震得各退了三步。烈火星君韦涓大叫道:“鬼儿子真有些鬼门道,又来了。”
三次出掌,双掌一招“横推八匹马”,运足全身功力,半侧身先后而出。
傲天金刚杜律连接两招三掌,心寒而气不馁,三角眼像闪电般一转,掌风先袭身。他足踩连环,斜往左让开正面,提气贯劲,力注右臂,疾抖之下,倏即打出一招“大鹏展翅”,运足功力的右臂,甩向韦涓右肘,这一招若被他甩上,烈火星君韦涓非当场肋骨齐断,五脏翻裂,七孔喷血身亡。
可是韦涓家传的“黑虎掌”也非等闲可比,尤以十余年来,常在乃姊与海内五贤(老五公孙悲天已死,现存者仅有四位,他依序递补。仍凑成五贤)的磋磨下,不但功力日高,而且临阵的反应也训练得异常的灵活。他眼见对方不接而闪,心里在冷笑,招走空,功力已撤,但故作招术已用老,等到杜律右臂甩到,猛挫身后缩尺余,双掌也跟着挫身之势撤回,左掌五指箕张,一招“黑虎探爪”,五双黑粗的手指,如钢钩般疾抓杜律右腕寸关要害。
烈火星君韦涓长得身健气粗,乍看像是个痴笨的莽汉,仙霞派的人,任谁也没看出他具有如此巧快精妙的身法、手法,眼看自己人要失招,竟有人因而失声招呼。可是动手时快逾电光石火,韦涓让招出招,一把抓下去,傲天金刚杜律虽惊觉要糟,努力地沉肩往外抛掌疾躲,可是比武与弈棋一样,一著输著著输,他虽让开韦涓一招“黑虎探爪”,中宫门户却因而大开。
烈火星君韦涓狂笑陡发,右掌迅如雷电般递出一式“黑虎探爪”,他虽长得相貌威猛,天性却甚是善良,这一掌仅用了三成力,掌踵擅到傲天金刚杜律右胸上,“砰”的把他震退了六、七步远,自己在得手后退了一步,冷笑道:“第一次动手,大爷给你留脸,没教你趴下,下次再敢走上星宿海一步,别怪韦大爷把你零拆了。”
傲天金刚杜律没受什么重伤,但是面上一片惨白,恨恨的盯着烈火星君韦涓,半晌才厉声道:“姓杜的记着你一掌之赐,不报此仇,我就从此改姓!”
烈火星君韦涓仰天大笑道:“你说得对,咱年将四十而未讨老婆,你就跟咱姓吧!”
傲天金刚杜律气得一对三角眼连翻,神色益发的难看,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下子惹恼了身如冬瓜,高仅四尺稍多的半截碑陈耀亮,只见他秃眉倏扬,细长的两眼疾睁,目光中隐露出煞气,阴森森的道:“小伙子,江湖上动手拆招,难保没个失手的,你手上赢了,就不必在嘴上占俏,我老人家不自量力,请再留几招吧!”
烈水星君韦涓倔强地站在原地未动,环眼下视,见这个老家伙比自己可要矮着半截,他浓眉微皱,沉吟着道:“你才这么一点高。”
半截碑陈耀亮天生成两腿特短,但整个身子与两条手臂与常人无异,大凡一个人有缺陷时,最怕人家提,韦涓话才说了一半,立刻引起他的恼怒,短腿微跨,身形往前疾滑五丈,离韦涓不足一丈站停,怪笑道:“那怕什么,你专打老人家的头顶,我光拍你的猪肚,试试这么一点儿高的人,手底下是不是有高招儿?”
烈火星君韦涓一向不服人,当时真待准备要动手试试。
在半截碑说话时,七步追魂也弯着腰在跟他孙女小玲儿悄声地吩咐着,这会儿,小玲儿娇笑着窜了出来,身形往烈火星君面前一挡,俏笑漫声地说道:“舅公,你这一场让给甥孙女,因为咱比人家高不了多少,动起手来没有别扭,舅公,你说是吗?”
烈火星君韦涓咧嘴大笑道:“哈哈……小玲儿,咱就让你,可得注意人家手上辣得紧哪!”
玲儿俏笑摇摇头,对烈火星君眨眨眼道:“人家比咱高出两辈呢!他绝不会真下毒手,舅公太多顾虑啦!走走走,你快让开,咱可以跟人家讨教几手高招儿哩!”
烈火星君大笑着走了,小玲儿巧笑回过身来,半截碑陈耀亮只落得冲着姑娘苦笑道:“娃娃。这是拚命的事儿,你回去叫大人出场。”
玲儿小嘴一翘,仰着螓首不悦道:“你老人家何必跟咱小孩子打诳语嘛!”
半截碑陈耀亮面色一沉,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我几时说谎骗你了?小孩子不可胡说。”
小玲儿擦着鼻子,一副顽皮的表情,紧盯着道:“你还说没有呢!咱问你老人家一句,你可得实说哪,咱的外祖父是不是你一派的人害死的?”
陈耀亮只有点头承认,小玲儿陡地俏脸儿一绷道:“这就对了,照说,咱们双方是仇家对头,谁赢了都得下毒手把对方置之死地才甘心,可是咱娘剑下留情于先,咱舅公又掌下留情于后,如照常情来说,你老人家一行五人,这会儿有两个喘不了气啦,你说这是怎么来着?”
半截碑陈耀亮已是五十五岁,成名多年的老江湖,可被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问了个张口结舌,任何事逾不过一个“理”字,仙霞一派的人当局者迷,今日之事,对方虽恪于武林常规,但总有不死之恩在。
半截碑陈耀亮窘住了,半晌,面上神色骤缓,哈哈大笑道:“娃娃,你责备得有理。”
话到此一顿,扭头望着七步追魂班适齐朗声道:“陈耀亮谨代师弟、侄,向班大侠谢谢今日之情,可是陈某奉掌门人之命来此踩道:这档于事却难以由此而了。班大侠明人,当知陈耀亮的难处,以后什么地方再遇上时,那就另说,陈耀亮就此告退。”
言罢,抱拳拱手,转身对铁桅杆汪耀明与傲天金刚杜律暗递眼色,挥手率众而退,但走出三、五步又停身,从身上摸了半天,拿出一块古色斑斓的铜牌来,返身行近小玲儿,一脸友善的笑着道:“仓促而来,随身一无长物,这是件不知出处的古物,也许不值什么,算给娃娃留作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