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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远道:“我如失了手呢?”
“我们还有别的安排,不过,那就要大动干戈了。”
方振远苦笑道:“想不到我们干保镖这行的,也会被人利用。”
店小二微微一笑,道:“保镖和干杀手的有一相似的地方,他们都很爱钱。只要出够了钱,他们就会卖命办事。”语声一顿,又道:“好了,我说的已经太多了,总镖头有甚么遗言,现在可以说了。”
“我方某坚守行规、道义,不惜生死把镖货保到济南,改扮易容,苦等了一个多月,反被货主暗算而死,叫我心中好恨啊!”
店小二笑道:“在下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右掌一扬,切了下去。
方振远急道:“慢着!”
“想不到九江镖局一世英雄,竟也是怕死得很。”
方振远冷泠地道:“阁下向不先到马棚去瞧瞧镖货是否还在,再来杀我不迟。”
店小二呆了一呆,怒道:“你如敢骗我,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一掌切下,竟把方振远左手一根小指头切了下来,人却转身一跃而去。
掌缘如刃,竟切得整整齐齐,血流如注。
方振远痛出一头汗,但仍咬牙忍了下来。
小高探出头来,看到血染床单,立刻闪身而出,拍拍方振远道:“总镖头!”
方振远一呆,道:“小高……”
“是不是根意外?”
方振远苦笑道:“你也是他们一伙的?”
小高摇摇头,道:“不是。”
方振远急道:“那很好,能不能解去我身上的穴道?”
小高道:“我可以试试看,但我要知道,你保的究竟是甚么东西?”
方振远苦笑道:“时间不多,快解开我的穴道,我只要脱离了这次劫难,小高,我保证和你共享所有。”
小高微微一怔,道:“共享所有,你有甚么?”
“我……”方振远本已陷入绝望之中,但现在忽然又有了一线生机,求生之志大为强烈,急急说道:“快解开我的穴道,躲起来!咱们时间不多。”
小高略一沉吟,暗运内力,疾推两掌。
这些时日之中,他确从孟小月处学习不少,也学会了推宫过穴手法,但却从未用过,这两掌是否有效,小高忧无把握。
至于是否救得了方振远,小高也并不在意,因为方振远在小高的心目中并非是个好人。
方振远伸动一下双臂,挺身坐起,被点的穴道竟已全解,不禁呆了一呆,道:“小高,方某有眼无珠,看低了你。救命之恩,容我补报,快快藏起。”
小高略一沉吟,又躲入了衣柜之下,方振远又重新躺好,躺得和刚才的姿势一样。
躲入衣柜之下的小高,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情,他忖道:“不知那人练的甚么武功?一掌切下竟如刀削一般,掌缘如刃,江湖上传说有种手刀,能把一只手练得像刀一样,莫非就是这种武功?”
忖思之间,突闻“砰”然一声,门破推开,那店小二像风一般卷了进来,直扑向床前,哈哈大笑道:“方总镖头,你果然是很守信用的人。”
方振远道:“是不是准备放了我?”
店小二摇摇头,道:“很抱歉!我们找到了你留下的东西,对你方总镖头的精细非常佩服。只可惜,咱们已在密封的记号,发现它已被拆过。”
方振远一怔,道:“密封暗记?”
这句话说得很笨,无疑是承认拆开过托保之物的密封。
店小二笑道:“方总镖头,现在,你该死得甘心了吧?”
方振远叹息一声,道:“其实,我是否拆过密封,已经不重要了。拆过是死,就算没有拆过,你们也不会放过我,对吗?”
店小二沉吟一阵,点点头。
方振远道:“你们早已设计好了杀我灭口的计划,彻彻底底地在利用我,现在,我只求合下告诉我一件事情。”
店小二道:“好!你问吧,甚么事?”
方振远:“你叫甚么名字?是不是我方某人一样只是人家利用的工具?”
店小二笑道:“我叫陈豪。”
方振远眼睛一亮:“断铁手陈豪?”
陈豪道:“对!方总镖头死在陈某人手中,不算屈屈辱吧?”
方振远道:“想不到阁下还活在世上,而且练成了手刀神功。”
陈豪道:“老夫退隐江湖已有二十年了,想不到方总镖头还知道老夫这个人。”
方振远道:“方某出道之时,陈老已经归隐了,今年该有五十多岁了吧?”
陈豪冷笑道:“方总镖头怎么忍然不怕死,竟和陈某谈起江湖掌故来了?”
方振远道:“既知非死不可,怕亦枉然,也只好死得有气概一点。”
“好!好!”陈豪笑道:“方总镖头果然想得清楚,陈某这一掌,绝对给你一个痛快。”
右手一沉,向下劈落。
方振远早已凝神戒备,一吸气身子忽然闪开三尺,挺身而起,刀光一闪,逼上咽喉。
这一变化,完全出了陈豪的意料之外,心中惊觉时,刀已架上了脖子。
方振远早已想好如何闪避,如何抽刀,如何制服陈豪,所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陈豪道:“你怎么会解了受制的穴道?”
方振远左手疾出,点了陈豪两处穴道,才冷笑道:“运气冲穴,并非甚么难事。”
陈豪双眼盯在着方振远,道:“方总镖头,不是陈某小看你,你绝对没有这份功力,陈某做事,一向是算计周全。”
方振远心头一震,心想:“这老家伙果非易与之辈,我得小心应付了。”
当下一提气,又点了陈豪右腿上一处穴道。“我本来可以一刀杀了你,至少也该削下你一条手臂,以报断指之仇。”
陈豪缓缓坐在床上,道:“方总镖头可是担心陈某失声大叫,惊动了埋伏室外的人手?”
“陈兄果然是明白人,方某人忍下了断指之痛,也忍着心头之怒,你道为了甚么?”
陈豪苦笑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不到咱们这番主客易势,前后不过一刻工夫,当真是教人感慨得很。”
方振远还刀入鞘,取出伤药,包好断指伤势,道:“如果陈兄果在这跨院中埋伏了人手,他们也该有所行动了吧?”
说着目光转动,凝神倾听。
陈豪道:“看来,方兄对我们知道得太少了。”
方振远道:“甚么意思?”
陈豪道:“他们不会轻易出手,一旦行动,一击必中。”
方振远冷笑道:“这么说来,方某应该先杀了陈兄,才算安全了?”
“是的,他们没有一击必成功的把握时,就算他们看着你杀了我,也是不会出手的。”
方振远看陈豪神色镇定,忖道:“这家伙当真能视死如归吗?”
心中念转,右手忽然伸出,暗运内劲,在陈豪脸上抓了一把。
果然抓下一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后是一张苍老的脸,发须皆白。
方振远盯着陈豪看了一阵,冷笑道:“陈兄,方某已在你真正的面目上,看出了面临死亡的死惧了。”
陈豪被揭下人皮面具之后,气势忽然一弱,苦笑道:“方总镖头如要取在下之命,希望能给陈某一个痛快。”
这罢闭上了眼睛。
这两个老江湖,虽然处在生死不同之境,内心中仍在斗智。方振远已力聚右手,随时可取陈豪之命,却迟迟没有出手。
他在观察,关键是埋伏在跨院中的人手,是否已经撤走。
陈豪的口风奇紧,不肯泄露出一点内情,方振远必须以自己的观察判断,作为处置陈豪的依据。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道:“陈兄,不必再装了。”
陈豪霍然睁开双眼,道:“甚么意思?”
方振远道:“方某人相信你确在这跨院中埋伏了人手,但在你取得东西之后,他们已经带着东西走了。眼下这大明客栈中,可能只有你一个人了。”
陈豪神色大变:“你……”
看到他的神情,方振远更具信心淡淡一笑,道:“陈兄,你背后的主人、组合不论实力多么强大,他们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替你报仇而已,而你的生死却是掌握在我的手中。”
陈豪道:“甚么意思?”
“江湖上争名逐利,快意恩仇只是年轻人的玩意儿,像我们这种年纪的人,似乎应该求得平安为先,陈兄以为如何呢?”
陈豪沉吟道:“方总镖头要如何才能不记陈某断指之恨,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我可以提供一二愚见。”
方振远道:“断指一事已经过去,不提也罢。方某只想了解,我如果放了陈兄,陈兄何以为报?”
小高听得心中好笑,忖道:“这两个人究竟在搞甚么名堂?敌有不分,立场不明,难道江湖走老了,都会变成这等糊涂的东西?”忍不住悄然而出。
只听陈豪低声道:“方兄盛情可感,但陈某只求一死,方兄请给兄弟留个全尸,陈某就感激不尽了。”
他在一心求死,使得方振远心头一震,但仍劝道:“方某放走陈兄的心意至诚,只要陈兄指引方某一条明路,也就是了。”
陈豪沉吟一阵,道:“你我处境不尽相同,以方兄江湖阅历之丰,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愿闻高见。”
陈豪道:“除去一切留下的痕迹,然后点我死穴,尽快离开此地,从此隐姓埋名,天下如此之大,也许有一处是可以使你活下去的地方。”
方振远道:“有这么严重吗?”
陈豪道:“不错!陈某说的丝毫不假。”
方振远道:“陈兄如果信得过方某,何不和方某一起离开?”
陈豪沉吟良久,突然叹口气,道:“我走不了的,你不必费心了。”
毕竟是生死大事,陈豪虽有着视死如归的气概,也不禁沉吟良久,但他仍然拒绝了方振远放他一条生路的好意。
除死无大事,有甚压力量使得陈豪觉得比死亡更为重要,压迫他选择了死亡?
方振远感到事态严重了,陈豪不愿求生的心态,使方振远忽然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他回顾身侧的小高一眼,道:“你怎么决定?”
小高初入江湖不久,思维和判事的能力自然没有方振远这等深入,他奇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方振远道:“这位陈老前辈的话,你都听到了?”
小高道:“听到了。”
“那就是了,你是不是要和我一起走呢?”
这一下,小高为难了,方振远显然是已彼陈豪说动,准备要亡命天涯了。自己犯不着陪他一起逃亡,但又压不住好奇心,他希望知道方振远究竟保的是甚么东西。
心中念转,一时拿不定主意。
陈豪目光严厉地看着小高,道:“是不是你救了他?”
小高道:“是!我是九江镖局中的人,方总镖头有难,我自然应当救他。”
方振远微微笑道:“好。”
突然出手如电,点了陈豪的死穴,道:“小高,跟我一起走吧。”
小高叹口气道:“你杀了他?”
方振远道:“你都听到了,他自己一心求死,我有甚么办法?”
小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