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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虽已尽量压低,但仍然满堂皆闻,群豪已俱移动目光望着他们。
夏沅明亮的眼珠一转,低声又道:
“等会你追出去,只要问他三句话,包管那穿白衣服的人调头就走。”
梅三思目光一亮,忍不住脱口又道:
“什么话?”
夏沅眼珠转了两转,悄悄将梅三思拉到一边,在耳畔说了几句。
梅三思的面目之上,果然不禁露出喜色!走到宽阔的前院,雪衣人突地停下脚步,冷冷道:
“今日是你的吉期,我不愿与你动手!”
柳鹤亭剑眉微轩,沉声道:
“今日你好意来,我也不愿意与你动手,只要你将掌中之剑,交还原主——”
雪衣人霍然转身,目光如刀,柳鹤亭当作未见,缓缓道:
“而且不再与我宾客为难,我必定以上宾之礼待你。”
雪衣人冷笑一声,接口道:
“如果不然,你便一定要出手的了?”
柳鹤亭道:
“正是!”
这两字说得载断钉铁,当真是掷地可作金石之声!
雪衣人眼廉突地一合,又睁开,目中精光四射,这一开一合动作含意,竟对柳鹤亭的作法表示惋惜。柳鹤亭暗叹一声,面上不禁为之动容,要知世上绝无一人能够完全无畏,只是有些人将“生”之一字,还较“义”字看得轻些,勉强抑止住心中上涌的思潮。
只是冷冷接口道:
“但此间非你我动手之地,门外不远,便是城墙,虽无人迹,但秋月繁星,俱可为证,今星之事,全由我作一了断,无至谁胜谁负,你均不得再对他人妄下杀手。”
雪衣人道:
“好极!”
他这两字亦是说得截钉断铁,但忽又叹息一声,缓缓道:
“你原可不必如此的!”
他行止、言语,俱都冷削到了极处。
这一声叹息中,竟含蕴惋惜,赞许、饮佩,许多种复杂而矛盾的感情。
等到这一声叹息传入柳鹤亭耳中时,他心里也不觉涌起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他心中暗道:
“你岂非亦是原可不必如此?”
但他只是把这话变…声叹息,而未说出口来,于是二人一举步,穿过木立四周的人群,向外走,二人的步伐虽然一致,处世的态度迥然而异!
雪衣人斜目一望柳鹤亭,柳鹤亭愕然望向梅三思。
不等他发话,便已哈笑道:
“白衣兄,你自命武功高绝,学问渊博,此刻我且问你三两话。你若能一一回答,那么你自狂自傲还能原谅,否则便请你快些出去,休得在此张牙舞爪!”
柳鹤亭心中却不禁为之一动,见梅三思笑声一顿,神色突地变得十分庄严肃穆。
正容缓缓道:
“武学一道,浩翰如海,自古以来只有儒、道、释三字差可比拟,其佛教自大唐西土取经归来后,更是盛极一时,波衍繁演变,分为十宗,而有大乘,小乘之分,此等情况正与我达摩祖师度江南来后武学之衍繁演变毫无二致。”
说到这里,他语言微顿,但四下群豪,却已一齐听得耸然动容。
雪衣人目中的轻蔑之色,也不禁为之尽敛。
只听梅三思略为喘息一下,接口又道:
“而佛家有大乘,小乘之分,学完亦有上乘下乘之别,所谓内家、外家、南派、北派,门派虽多,种在变杂,却不过只是在下乘武功中大兜圈子而已,终其极也无法能窥上乘武家秘之径。
但世人却已沾沾自喜,这正是雀鸟之志,不能望鹏程万里!”
他面色庄穆,语气沉重,滔滔不绝,字字皆是金石珠玉,句句俱合武家之理。
满厅群豪,再无一人想到如此莽汉,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禁俱都为之变容相向。
柳鹤亭暗叹一声,更是钦佩不已!
雪衣人木然未动,目中却已露出留神倾听之色,只听梅三思干咳一声,毫不思索地接口又道:
“武功上乘,以道为体,以法为用,体用兼备,性命为修。
而下乘之武,未明真理。妄行其是,拔剑援拳,道意一时,陡有匹夫之勇,纵能名扬天下,技盖一时,亦不有上窥圣贤之堂奥。”
柳鹤亭叹息一声,只觉他这番说话,当真是字字珠玑,那知叹息之声方过,他身侧竟又有一声叹息声响起,转目望去,却见那雪衣人竟已垂下头去。
梅思三一挺胸膛,朗声又道:
“上面两个问题,我已代你解答,如今我且总问你第三个问题,你若再回答不出,哼哼——”
他冷哼道:
“你之武功剑法,可谓已至下乘武功之极,但终你一生,只怕亦将止于此处,日后再望更进一步,实是难上加难。
你不知懊悔,反而以此为傲,唁唁狂声,目空一切,宁不教人可叹可笑!”
雪衣人目光光彩尽敛,梅三思冷笑又道:
“我且问你,武家上乘,下乘之分,分别何在,你可知道么?”
雪衣人默然不语,梅三思沉声接道:
“武功有上乘、下乘之分,正如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
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攻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究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扬雄以文章各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
此刻他话说起来,神情、语气,俱都沉穆,言论更是精辟透澈无比,与他平日的言语神态,简直判如两人。
群豪一面惊奇交集,一面却俱都屏息静气地凝神静听,席位较远的,不禁都长身而直,走到厅口。梅三思顿了顿,又道:
“武家大法,共有八法,你能试举其一么。”
雪衣人霍然抬起头来,但又垂下,梅三思冷笑一声,道:
“所谓上乘武家大秘八法,即是以修神室,神室完全,大道成就,求无涌漏。
八法者,刚、柔、城、信、和、静、虚、灵是也。
尤其‘刚’之一法,仍神室之梁柱,此之物,刚强不屈无偏无倚。
端正平直,不动不摇,其所任实重,其现尤大,比室斜正好歹,皆在于此。”
语声一顿,突地大笑起来,大笑着道:
“神室八法,你连其中之一都无法举出,还有脸在逞强争胜,我真要替你觉得羞愧。”
群豪目光,却已个都转向雪衣人身上,只见他呆呆侍立半响,缓缓俯下身去,将掌中之剑,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缓缓长身而起。
突地闪电般的伸出手掌,取下面上青铜面罩。
刹那之间,只听又是…连串“拍拍”声响,他竟在自己脸上一连打了七下耳光,等到群豪定睛望去,他已将那青铜假面又带回脸上,场上数百道目光,竟没有一人看清他的面容的生象。
四下响起一片惊叹声,不知是在为他的如此作法而赞叹,抑或是为了他手法快而惊异,只见他目光有如惊虹掣电般四下一扫,最后停留在梅三思的脸上。
良久,良久。
他目光中的光彩,渐渐灰黯,然而他修长的身形,却更挺得笔直。终于,他霍然转过身形。
袍袖微拂,人影微花,一阵夜风吹过,他身形直如随风而逝。
霎眼之间,便已踪迹不见,只有一声沉重的叹息,似乎还留在柳鹤亭身畔。
梅三思呆了半晌,突地纵声狂笑起来,回首笑道:
“沅儿,他真的走了。”
柳鹤亭暗叹一声,忖道:
“此人象拙实巧、大智若愚,我与他相处这些时日,竟未能看出他已渗透了那等武家大秘。”
一念至此,缓步走到梅三思面前,躬身一抖。
那知梅三思笑声却突地一顿。十分惊异地说道:
“你谢我作什?”
柳鹤亭叹息…声,正邑说道:
“今日若非梅兄,定是不了之局,区区一揖实不足表露小弟对兄之感激钦佩于万一。小弟自与兄相交以来,竟不知兄乃非常之人,直到今日,到了兄台做出这等非常之事,方知台兄之超于常人之处一…”
他性情刚正豪爽,当直则直,当曲则曲,他心中对梅三思的感激钦佩,半分不假,是以披于中便形于外,言语神态,便也十分恭谨。
那知他话犹未了,梅三思却又纵声狂笑起来。
柳鹤亭剑眉微皱,面上微现不豫之色,却听梅三思纵声狂笑着道:
“柳老弟,你莫这样抬举我,方才我所说的那一番话,其实我自己一句也不懂的。”
柳鹤亭不禁为之一愣,忍不住问道:
“自己不懂的话,却怎能说得那般流利,你可知道么?”
梅三思笑声不绝,口中说道:
“这有什么稀罕,自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柳鹤亭呆呆地愣了半晌,突地想起他方才背诵药方之事,不禁恍然忖道:
“此人记忆力虽高,理解力却很低,是以他不但过目便能成诵,而且还记得许多成语。”
只听梅三思一面大笑一面说道:
“方才那一番话有些是沅儿俯耳教给我的,有些却是从书本上啃出来的,说穿了……”
他言犹未了,柳鹤亭却已耸然动容,接口问道:
“什么书?”
他方才心念转处,便已想到此点,是以早已将这三字,挂在口边,只是直到此刻方说自出口来。
梅三思哈哈一笑,大声道:
“天武神经!”
“天武神经”’一说出口,四下立刻传出一阵惊叹之声,只是这阵叹息声中的失望之意,还远比惊呀来得浓厚。
柳鹤亭心中一动,只觉这叹息来得十分奇怪,却仍忍不住脱口问道:
“这本‘天武神经’,此刻在那里?”
他生性爱武,听到世上竟有这种记载着武家无上大秘之学,心中早已为之怦然而动,直恨不得立时便能拜读一下。
那知他话才出口,四下的惊喟叹息,却立刻变成了一阵低笑,竟似乎笑他武功虽高,见识却有些孤陋寡闻似的。
柳鹤亭目光一扫,心中不禁为之一愣,目光询问地瞧了梅三思一眼,只见梅三思犹在大笑不绝,而那“万胜神刀”边傲天却已满面惶急地一步掠了过来,一把抓住梅三思肩。厉声道:
“三思,你可是已将那本书看过了么?”
语声严厉神态惶急,望之竟似梅三思已铸下什么大错一般。柳鹤亭当真是满腹惊奇,满头雾水,梅三思得了这等武家大秘,他师傅本应为他高兴才是,为何变成这般神态,自己方才问的那句话,更是人之常情。
为何别人要对自己讪笑,他想来想去,再也想不出其中答案,只听梅三思笑声一顿,自知自己犯了大错地低低说道:
“我只不过看了一两遍……”
边傲天浓眉深皱,长叹一声顿足道:
“你怎地如此糊涂,你怎地如此糊涂!”梅三思接口道:
“徒儿虽记得那本书的字句,可是其中的含意,徒儿却丝毫不懂——”。边傲天浓眉一层,沉声道:
“真的么?”梅三思垂首道:
“徒儿怎敢欺骗师傅。”
边傲天长叹一声,缓缓道:
“你既然不懂,看它作什?”柳鹤亭却是大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