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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利剑,却来对付一个不能反抗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好汉。”
屠身不答,却又接道:
“只听唿地一缕锐风,自他身侧划过。
那白衣人自冷笑道:
‘死罪可免,活罪不免。’说到最后一字,似乎已在数十丈外,董金枪才敢睁开眼来,却见自己仍是好生生的。
只是身上所捆的粗索,那知被白衣人长剑轻轻一挥,竟已断了十数段!”
银鞭白振剑眉微剔,沉声问道:
“十数段?”
屠长颔首不语,一时之间,只闻马蹄得得,直到健马又自缓驰出十数丈外,银鞭白振喟…声,自语着道:
“这是什么剑法。”
狂鞭费真冷冷道:
“这是什么剑法,姑且不去说它,此人行事之奇,武功之高,我却也是佩服得很。”眼角横瞟白振一眼,哪知白振只管俯首沉思,竟未答话,又是一阵沉寂。
白振突地转头道:
“白衣人能在刹那之间,将四人一齐伤在剑下,武功也算不错的了!”
费真道:
“自然!”
白振轩眉朗声道:
“这四人是谁?武功如何?他们若只是四个只会使用蒙汗药的下五门小贼,哼哼!那也不算什么。”
冷笑一声,道:
“若是江湖常见的普通蒙汗药物,那‘烈马金枪’怎会着了他们的道儿。”
白振亦自冷笑一声,道:
“不是普通蒙汗药物,难道是‘女娲五色天石散’不成?”
狂鞭费针面容一片冰冷,目光目注前方,冷冷道:
“正是!”
银鞭白振心头一跳,失声道:
“那四条大汉是诸神山庄的门下?”
费真道:
“不错。”
白振呆呆地怔了半晌,却听金鞭屠良接口道:
“那烈马金枪将自己一行人的捆索解开之后,用尽千方百计,竟仍然无法将他们救醒,他又急又怒,再转在那四条大汉身上去搜寻解药,这才发现他们四人身上,都藏有‘诸神山庄’的腰牌,此刻他遭此巨变,已变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去寻找那‘诸神山庄’了。”
“等到天明,那些镖师一齐醒转,他便回到济南,变卖家财赔了客人的红货,幸好他一生谨慎,绝不浪费,这些年来,生意又做得十分兴隆,是以还有些须剩余,他便悄然洗手,准备安安份份的度此残生,再也不想在刀口下讨生活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叹息,亦不知是为了对“烈马金枪”的同情,抑或是为了对自己的感慨。
要知这班武林豪士,终日驰马江湖,侠意恩仇,在别人眼中看来,虽是十分羡慕,但在他们自己心中,却又何当不羡慕别人的安适家中享受,此身一人入江湖,便已再难脱身,纵有些人厌倦了江湖生涯,洗手归隐,但他们恩怨未了,归隐亦是枉然,有恩的人,千方百计寻他报恩,有仇的人,千方百计去寻他复仇,甚至到他身死之后,恩仇还不能休止。
这些武林豪客的甘苦,真当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岂能是别人所能了解?
此刻金鞭屠良正是这种心境,等到头脑不复冷静,胸中热血上涌之时,他便又会将此种感慨忘怀。
临沂城中,边俯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来自南七北六省,三省成名立万的英雄豪容,早已将边俯以内的正厅,偏厅,甚至花厅一齐坐落。
就连厅前的游廊,庭院亦都摆满酒筵,但见宅内宅外,悬红挂绿,张灯结彩,喜气扬溢。
薄暮时分,数十串百子南鞭,一齐点燃,更使这平日颇为清静大街,平添了不知几许繁华之意。
爆竹之声响过,华灯如海,霎时齐明,“万胜金刀”
边傲天华服玉冠,端坐堂前不时发出洪亮豪迈的朗笑之声,竟是比自己嫁女儿娶媳妇还要高兴。
此刻交拜天地已过,新娘已入洞房,新郎柳鹤亭满身吉服,满面春风,满口啦喏,周旋在这些虽是专程而来,为他道喜,却俱都与他素不相识的宾客之间,那“妙语如珠”梅三思,在旁为他一一引见,自然不时引起阵阵哄堂大笑。
“荆楚三鞭”兄弟三人,一齐坐在正厅东首的一席上,白振又已有了几分酒意,只是他这满堂武林成名家客之间,举止仍不敢十分失态。
华堂明烛,酒筵半酣,柳鹤亭转回堂前正席,边傲生一手捋须,一手持杯,面向柳鹤亭朗声大笑道:
“柳贤侄,你喜期良辰,老夫但有两句吉言相赠。”梅三思哈哈笑道:
“师傅这两句话,不说我也知道。”
边傲天含笑道:
“你且说来听听。”
梅三思目光得意地四顾一眼,大笑既声道:
“少打老婆,多生贵子。”
这八个字一说出,当真是说得声震屋瓦,满堂贺客,再次哄堂大笑起来。边傲天沉声叱道:
“这是什么话。”自己却也忍俊不禁,失声而笑。
于是华堂明烛、人影幢幢之间,便洋溢起一片欢乐的笑声,柳鹤亭垂首而立,亦不知该笑抑或是不该笑。
那知刹那之间,欢乐的笑声竟然渐沉,渐消,渐寂,四下一片静寂中,忽然游厅内,缓缓走进一个人来,极缓走入正厅。白振举起酒杯,嘿嘿长笑两声,但一接触到此人两道冰冷冷森寒的目光,却也也笑不出来。
辉煌的灯光下,只见此人身量倏长,步履坚定,一身长衫,洁白如雪,面上却戴着一具狮鼻獠牙,狰狞丑恶的青铜假面具。
一片静寂之中,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入正厅,冰冷的目光,闪电般四下扫动,似乎要看穿每个人心中所意的心事。
满堂群豪,虽然大多是初次见到此人之面,有关此人的种种传说事迹,近日却早已传遍武林,此刻人人心中不禁俱都为之惴惴不安。不知他今日来到此间,究竟是何来意?有何打算?
“万胜神刀”边傲天突地朗声大笑起来,这笑声立时便有宛如利剪断布,快刀斩麻,将四下难堪的寂静一齐划破。只听边傲天朗声笑道:
“又有贵客光临,更教蓬毕生辉。”离座而出,大步向这雪衣铜面人迎去!
那知这雪衣人目光冰凉,缓缓而行,竟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笑语,也根本没有向他望一眼。
柳鹤亭剑眉微易,足跟半旎,身形有如行云流水般抢到边傲天之前,缓缓而行。目光抬处,只见雪衣人两道冰冷的目光,也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两人目光对向凝视,彼此的身形,却愈走愈近,边傲天笑声越来越低,终于连声音都笑不出来,只剩下面上一丝僵硬的笑容。
只见雪衣人脚突地一顿,左手拿起酒壶,右手拿起壶酒盏,自斟自饮,仰首连饮十三杯,然后放下杯缓缓道:
“恭喜恭喜……”
这四字说得和缓低沉,与他平日说话的声音语气,俱都大不相同,柳鹤亭亦自料想不到他说出这种话来不禁为之一愕,他身后的边傲天忽又朗声说道:
“阁下远道而来,快请坐下喝上三杯——”
雪衣人冷哼一声,掉首而行。边傲天僵在那里,作声不得,将边傲天目光闪动,方待出言,那知厅角突地又传来一阵狂笑之声,雪衣人听了狂笑之声,脚又一顿。
只见厅角里面踉啮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白衣少年,由上至下,由下至上仔仔细细地瞧了雪衣人几眼,缓缓说道:
“你是到此来贺喜的么?怎地一来就要走了,你怎地要在脸上戴个假面,难道是见不得人么?”雪衣人垂首木立,不言不动。边傲天干咳一声,强笑着道:
“白二侠醉了!”转目向梅三思递个眼色,道:
“快将白二侠扶到里面歇歇。”
梅三思口中应了一声,但却笔直地走到雪衣人身前,大声道:
“你头上戴着这玩意儿,不觉得难受么?”
雪衣人身形仍然不动,目光缓缓一扫,口中一字一字地说道:
“出去!”
梅三思呆了一呆,道:
“那里去?”
雪衣人冷哼一声,逼人的目光,不住在梅三思及那白衣少年面上扫动,却再也不说一个字出来。
满厅宾客中,武功较高,酒意较浓的,见了这雪衣人这般神态,已忍不住勃然变色。边傲天高举双臂,朗声道:
“今日吉期良辰,请各位看在边某面上,多喝喜酒,少惹闲事。”
已有几分酒意的白振,借酒装疯,伸手把着雪衣人狂笑数声,还未答话,边傲天又已抢口说道:
“阁下既是柳贤侄老朋友,又好意前来贺喜,也望阁下凡——”
雪衣人再次冷哼一声,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
“你们若不愿出去,在这里死也是一样。”
这两句话语声之森寒,语意之冷削,竟使这张灯结采的华堂之上,平空压下一层寒意。
梅三思呆了一呆,伸手一指自己鼻端,呐呐说道:
“要我们死?”
侧目望了满身白衣的白振一眼,突地仰天长笑起来:
“要我们死,喂,你倒说说是为的什么。”
雪衣人目中光芒一闪,他生性偏激,伤在他剑下的人,已不知凡几,却从未有一人向他问出此语来!
坐在他身侧桌畔的一个锦袍佩剑大汉,浓眉一扬,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气,突地推杯而起,那知他怒喝之声尚未出口,只听呛啷一声龙吟,他腰畔长剑,竟已被雪衣人反手抽出,这一手当真是如闪电。
锦衣佩剑大汉一惊之下,手足冰冷,呆立半响,胸中的怒气也发不出来。
雪衣人一剑在手,既未借挥剑显示功力,或未借弹剑表露得意,只是目光凝注剑尖,就有如人们凝注目送离别已久的良友一般。
梅三思大笑之声渐渐沉寂,雪衣人掌中长剑渐渐垂落。
白振四顾一眼,心中突地升起畏惧之意,伸手一抹面庞,不知是在借此掩饰自己面上的不安,抑或是拭抹额上的冷汗,嘿嘿干笑着道:
“今日柳兄台吉期良辰,我犯不着与你一般见识。”
“嘿嘿——”袍袖一拂,转身就走,白振居然如此虎头蛇尾,倒当真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边傲天浓眉一瞥,他先前本待高劝白振走开,但此刻见白振如此泄气却不禁又颇为不满。
梅三思呆了一呆,回首道:
“你怎地走了。”
语声未了,眼前突地光华一闪,一阵森宵剑气,自鼻端…挥而过,雪衣人手中的长剑,竟已轻轻抵住白振脊椎,屠良、费真对望一眼,齐地长飞而起,哧地掠了过来,雪衣人冷跄一声:“蠢才。”
拂袖转身,再也不望他两人一眼,缓缓走到那犹自坐在那里发愣的锦袍佩剑大汉身畔,举起掌中长剑,自左而右,自剑柄而剑尖,轻轻抚摸了一遍,缓缓道:
“此剑名‘不修’,剑史上溯秦汉,虽非剑中双品,却与绝非凡物,你武功不高,能得此剑,亦是天缘,但望你好生珍惜,刻苦自励,再多磨练,莫要辜负了此剑!”
左掌二指,轻轻夹住剑尖,右掌向内一弓,剑柄突地弹出。
锦袍佩剑大汉木然半晌,面上不觉泛起一阵羞愧之色,方自伸手接过剑柄!剑柄竟又脱手而出。
他惊愕之下转目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