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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一夜都没有睡?”
柳鹤亭叹息一声,点了点首。
陶纯纯转眼瞥了他手中玉瓶一眼,轻叹道:
“你在想些什么?”
她婀娜的走到他身畔,伸出玉手,按住他肩头,道:
“快去休息一会儿,唉——你难道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么?”
朝阳之下,只见她云髻未整,星眸微晕,面目越发娇艳如花,柳鹤亭但觉一阵震撼心怀的情潮,自心底深处升起,不能自禁,反手捉住她的一双皓腕,垂下头,又见眼波荡漾,情意如海。
两人目光相对,彼此相望,柳鹤亭头垂得更低,更低。
突地,门外响起一阵咯咯的笑声,房门砰地一声,撞了开来。
柳鹤亭心头一惊,轩眉叱道:
“是谁?”
笑声之中,只见门外跌跌撞撞,拉拉扯扯地撞入两人来,竟是那“南荒太君”门下的一双银衫少女!
柳鹤亭不禁惊喜交集,只见她两人又笑又闹,你扯住我头发,我拉着你衣襟,你打我一掌,我敲你一拳……
发丝紊乱,衣襟零落,且门外一直打入门内,竟连看也不看柳鹤亭与陶纯纯一眼。
柳鹤亭连声叱止,她两人也似没有听见。
两人越闹越凶,闹到桌旁,叶儿一把抓起桌上的油灯,劈面向枫儿掷来,枫儿一让,油灯地笔直地击向柳鹤亭面门。
柳鹤亭长袖一拂,油灯砰时一声,跌出窗外,灯油却点点滴滴,溅满了窗纸。
枫儿一把抓起茶壶,却掷到了墙上,残茶四溅,碎片飞激,两人打得不够,一来一往地掷起东西来了。
柳鹤亭既惊且怒,却又不便抻手阻拦两个正值茹蔻年华的少女,连喝数声,顿足道:
“这算什么?”
她两人莫非是疯了。转向陶纯纯,又道:
“纯纯,你且伸手将他两人制住,问个清楚,究竟——”
语声未了,突见两人一齐穿窗而出,一个肩上披着毛巾的店伙,手里提着一壶滚茶,方从门外走向房中。
突见两个银衫少女从窗中飞了出来,又笑又嚷,又打又闹,不禁惊得呆了,砰地一声,手中茶壶,跌到地上,壶中滚茶,溅是他一身一腿。
柳鹤亭剑眉一轩,忍不住轻喝一声,闪电般掠出窗外,轻伸铁掌,把拉着叶儿的肩头一沉,大声喝道:
“你疯了么,还不快些停下……”
叶儿口中不住咯咯痴笑,肩头挣来挣去,枫儿突地扬掌一拳,劈面向柳鹤亭打来,柳鹤亭手腕一翻,闪电般扣住她的脉门。
枫儿用力甩了两甩,却怎会甩得开,笑声一顿,突地坐到地上,大嚷道:
“救命,救命,强盗来了,打强盗!”
柳鹤亭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奇、又怒,那店伙儿那会见过这般此事,不禁忘了腿上疼痛,呆立而看,柳鹤亭孤掌难鸣,虽已将这两个形如疯狂的少女一手一个捉在手中,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又有一声苍老沉重的叱声,响自房外,沉声叱道:
“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弱女,朋友你这等行径,还算得上大丈夫么?……”
柳鹤亭愕一愕,只见一个皓首长髯,高冠锦袍的高大老人,自房外一掠而人,柳鹤亭力待解释,那知这老人不由分说,呼地一拳,当胸打来,拳风虎虎,显见内力颇为深厚。
柳鹤亭无法闪避,只得放开两人,错步拧身,让开这一拳,方待解脱,那知叶儿、枫儿揉了揉肩头,腕际,突又大嚷着向门外奔去,柳鹤亭知道似此情况,她两人万无不出事情之理,方待跟踪追去,那知这老人又自大怒叱道:
“朋友你难道还不放过她俩人么?”呼呼两拳,贯耳击来,柳鹤亭只能闪避,无法还手,这老人拳法不弱,一时之间,他竟脱身不开。
陶纯纯手扶窗门,秋波转动,方自掠出窗外娇喝道:
“我到外面去追她们。”
柳鹤亭心神一定,身躯闪动,避开这老人急攻的数拳,口中说道:
“前辈已有误会,可否停手听在下解释。”那知这老人全不理会,反而怒叱道:
“似你这等轻薄子弟,武功愈高愈易贻害江湖,老夫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长髯拂动时,又是数拳。
柳鹤亭心中不禁也微微有气,心想这老人若大年纪脾气怎地还是这等莽撞,但又知道此人此举全属正义,自己定然不能还手,轻轻闪过数拳。只见这老人拳风虽颇沉厚,但拳法却不甚高明招式中尤其破绽其多,在江湖中虽可称高手,但与己对敌中却还相差颇远。
又打了数招,老人似乎越发激怒,须发皆张,暴跳如雷,口自连番怒骂,直将柳鹤亭骂成了一个世界最轻薄无耻的登徒子弟,拳势亦更激烈生像是恨不得一拳就将柳鹤亭伤在手下。
柳鹤亭心中又气又笑这老人如此容易被人激怒,岂是与人交手之道。他年轻轻但却空得武家对敌的个中三味,知道心浮气躁,最是犯了此中大忌,又过数招,他身形轻轻一闪,掠后一丈,便已脱开老人拳风之外,方待好言解说,那知身后突地一缕尖风刺来!
一个娇甜轻脆的口吻说道:
“爹爹,将这无耻狂徒交给燕儿好了。”
柳鹤亭脚下微一滑步,徒然翻身让开一剑,只见一个青巾包头,青衣窄袖的绝色少女,掌中青锋闪,再自攻来三剑,剑式锋利,剑式狠辣,招招俱刺向自己要害,竟似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那老人呼呼喘了两口气双手叉腰站到一旁,尤在怒喝:“燕儿,这斯身法甚是滑溜,你只管放开身手,招呼他便是。”
青衣少女娇应一声,玉腕一番,剑锋飞抹,剑招倏然一变,霎眼之间,但见青光漫天,剑气千幻,柳鹤亭心头不禁为之一愣,他见到那老人武功不高,只当他女儿剑术亦是泛泛,知他此刻展开身形,剑式之轻灵幻变,竟是江湖少见。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而就在他心念转动,青衣少女剑光霍霍竟已向他攻来七剑!这七剑剑式连绵招中套招,一剑接着一剑矢如龙翔矫如风舞连刺柳鹤亭双肩前腕、双肘七处大穴,柳鹤亭衣袂飘飘,长袖飞舞,虽将这七剑一一躲过,但已不是方才那从容身躯,数招后只听一阵痴笑由远而近,似乎在打着圈子。柳鹤亭暗中焦急,知道今日若不还手,当真不知何时该最了局。陶纯纯一去不返,又不知那两个少女是否已闯出祸来。
高冠老人怒目旁观看了半晌,只见这“登徒子弟”虽然迄今尚未还手。但身法之轻灵曼妙无与伦比,心中不觉又气。表面上也不觉现出惊异之色。目光一转突地一声大喊:“你们看些什么!”原来窗门外已聚集了数个起的客旅,闻见声响,跑来旁观。听到这一声大喝,出门人不愿多惹是非,耸了耸肩都走了。青衣少女刹那间一连刺出数十剑,连对方的衣也没有碰到一点,柳鹤亭只当她也将沉不住气了,那时自己便要出手将之掠走。
那知少女竟于他爹爹大不相同,数十招后剑势突又一变由轻灵巧快,变为沉厚雄浑,秋波凝睇,正心静气,目注剑尖左掌掘指,无名指小指,连环相叠而成剑诀,等剑法相辅相生,竟象是一个有着数十年功力的内家剑手,那里还象是一个年方二十的窈窕少女。
剑招一变,情势亦为之一变,柳鹤亭身形步法间,似已微有犹豫,青衣少女秋波一转,知道对方若再不还手不出十招,便得败在自己剑下,嘴角不禁升出一丝笑意,那知就在她心神微一旁掠的刹那之间,突见对方长袖一拂宛如一位云端般向自己剑尖拂来的,脚下一错步,玉掌疾伸,唰唰两剑左右刺向柳鹤亭,剑招方突觉手腕一麻,掌中长剑“呛”地一声清吟!
她大惊之下拧腕后掠,秋波转处自己掌中长剑,竟已齐腰折断!老人本见他爱女已将得胜,突见这轻薄少年,长袖之中弹出一弹,爱女手中长剑竟自应指一折两断,心念转处大喝道:
“盘古斧!”
柳鹤亭本自不愿与他父女两人交手,更不愿露出自己身份来历,是以长袖先拂手指后弹,竟在掩饰,那知这老人一语便已喝破自己这一招的来历,心中亦为之一怔。只见老人大步掠至身前沉声道:
“半柳先生是你何人?”柳鹤亭微一沉吟,终于答道:“是在下家师。”锦袍老人浓眉一扬神情微突变,连退三步,仰天长叹。
柳鹳亭心中大奇,不知这老人叹的什么,不由听他叹道:
“苍天啊苍天!难道当真无眼?半柳先生一生行事正大光明,是何等胸怀,坦荡的磊落君子,你为何要教他收下这等不肖子弟?”’
柳鹤亭暗叹知道这老人对自己误会已深,约有非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长袖垂处躬身一揖朗声说道:
“小可自知愚鲁,无材,但亦绝非老前辈想象中之登徒子弟,方才之事全出误会——”
锦袍老人浓眉一扬大喝道:
“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弱女,老夫亲眼目睹你岂敢狡辨!”语声方了,突地一声娇笑,飘然落下,缓缓道:
“亲眼目睹的事有时也未必正确!”
锦袍老人突地仰天狂笑起来:“亲眼目睹之事还不正确,哈哈,老夫闯荡江湖数十年,至今还没有听过如此言语。”
陶纯纯缓缓接道:
“三国开国公还金赠袍,过五关,斩六将,老前辈当时若也在旁眼见,岂非要说他对曹操不义?吴越西施为国家施媚术,老前辈若也在旁眼见,岂非也要说他不忠?昔年滇中大侠嫉恶如仇,遍杀江湖匪寇,鄱阳一役单剑纵横,诛尽两湖淫贼,据闻湖水变赤,老前辈若也亲见,难道要说他不仁,还有——还有的事太多了,我说也说不尽,一时眼见,未必属真,老前辈你说是么?”锦袍老人瞠目结舌,木然而立,只觉她这番言语,说的虽非诡辨,但却教人无言可对,被她说地愣了半晌,大喝道:
“这事情,那能于方才之事相,纵然你舌烂莲花,也难使……”陶纯纯轻轻一点,双掌一击,院门外走出四个店伙,将那两上银衫少女抬了起来,陶纯纯含笑又道:
“这少女两人,形已疯癫,所以我们才会制止她们,为的只是怕她们惹出祸事,伤人害己,难道这又有什么不对么?”
锦袍老人浓眉一扬,大步走到那两个似乎被点中穴道的少女身前,俯首看了半响,伸手翻了翻她两人的眼角,把了把她两人的脉息,挺胸立起,瞑目沉思半晌,忍不住又走柳鹤亭身前,当头一揖,道:
“老夫错了,休怪休怪。”
柳鹤亭见了这老人的言语举止,知道此人定是个胸怀坦荡,直心热肠的性情人,方待还礼谦谢,那知这老人一揖之后,转身就走,竟笔直地走向自己所租赁的厅堂。
回首喝道:
“将她两人快些抬入,老夫还要仔细看看。”
柳鹤亭,陶纯纯对望一眼,互相一笑,并排走入。
那青衫少女本自手持断剑,此刻忽地掠至柳鹤亭身边,朝他肩头一拍,柳鹤亭愕然转身,心中大奇,却听她已说道:
“方才我那一剑,若不用‘左右分花’反而‘倒踩七星’绕到你身后,然后再用“抽撤连环”刺你助下三寸处的‘天灵’大穴,你势必先求自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