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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身材容貌,装束打扮,却是一模一样,遍体玄衣劲装、头扎黄巾,巾上黄羽,腰畔斜挂乌磷箭壶,壶口微露黄翎黑剑,背后各各斜着一地巨弓,却又是一黄一黑,黄的色如黄金,有的如玄玉,影映日光之下,不住闪闪发光。
那虬须大汉笑声有中洪钟巨振,说起话来,亦是字字锵然,朗声说道:
“朋友你这般说法,难道是想伸手架梁么?好极好极,我黑穿云倒要领教朋友有什么惊人手段,敢来管教我,闲事少管。”柳鹤亭剑眉微剔,冷冷道:
“兄台如此说话,不嫌太莽撞了么?”
虬须大汉黑穿云哈哈笑道:
“黑穿云从来只是顺我者生,挡我者死,这般对你说话,已是客气的很了。你若以为但凭‘柳鹤亭’三字,便可架梁多事,江湖之中,焉有我等的饭吃,哈哈,柳鹤亭,这名字我却从未听过!”
柳鹤亭面色一沉,正色道:
“在下声名大小,于此事丝毫无关,因为在下并不是要凭武功架梁,而是以道理解怨,你等来此为的什么,打的是谁,总得说清楚,若是这般不明不白地就莽撞动手,难道又能算得英雄好汉么?”
“五柳书生”柳如明双眉微皱,缓缓道:
“此话也有几分道理,兄台却……”话声未了,穿云笑声突顿,侧首厉声道:
“我等此来,是为的什么?岂有闲情与这般无知小子废话,陶兄还是少谈些道理的好!”
陶如明面容一变,冷冷道:
“既是如此,我‘花溪四如’暂且退步!”穿云道:
“正是,正是,陶兄还是一旁将息将息的好,说不定一会诗兴涌发,做两首观什么大娘舞剑之类的名作出来,也好教兄弟们拜读!”
陶如明冷冷一笑,袖袖微拂,手掌向上轻轻一飞,本来一直在他头这上盘旋不去的那只碧羽鹦鹉“小翠”,又一声尖鸣,冲天而起,四面山石之上的白衣汉子,立刻哄然一声退后一步,陶如明缓缓走到另三个白衣文士身旁,四人低语几句,俱都负手而立,冷眼旁观,不再答话。
“灵尸”谷鬼却又跨前数步,将柳鹤亭围在核心。大敌临前,正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柳鹤亭虽不知对方武功如何,但一敌三,心中并无半分畏怯之意,只是听到戚氏兄弟在身后不住嘻嘻而笑,竟无半点上前相助之意,心中不禁奇怪。但转念一想,又自恍然。“是了,我方才想看看他兄弟的武功,此刻他兄弟想必亦是想看看我的武功了。”转目一望,陶纯纯秋波凝住,心中不觉大为安慰,似乎她不用出手,就只这一份情意,便已给了他极大的助力和勇气。
不等他话声说完,黑穿云左手一弓弦,突地弹出,唿地一声,直点柳鹤亭右肋大穴。但此刻却用的“空点镢”
手法去点穴道。
柳鹤亭知道这两人既敢用这等外门兵刃,招势必定有独到之处,剑眉微轩,胸腹一吸,肩头一侧,右掌自黄金弓影之中穿去,前击黄破月胸下,左掌却自肋后穿,五指其张,急抓黑穿云玄铁长弓之弦。这一招两势,连消带打,时间部位,俱都拿捏得妙到毫颠。
这二人,乍一出手,便是联手齐攻,而且黑穿云右手握弓,黄破月却用左手,刹那之间,只见一人左手弓,一人右手弓,施展起来,竟是暗合奇门八卦,生消彼长,亏损盈虚,一丝不小心,忽地黑穿云长弓一抖,闪电般向柳鹤亭当胸刺来,弓虽然无刃,但是这一弓点下去,却也立刻便是穿胸之祸。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黄破月嘻嘻一笑,长弓“呼”地一挥,弓头颤动中,左点右刺,虽仅一招,却有两式!封住柳鹤亭左右两路!
两人夹攻,竟将柳鹤亭前后左右,尽都包于弓影之中,这招之犀利狠毒,配合佳妙,已远非他两人起初动手时刹那一招可比,竟叫柳鹤亭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他心中一惊,突地长啸一声,劈手一把抓住黑穿云掌中的长弓,奋起真力,向前一送,黑穿云那老巨大身形,竟站立不稳,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
柳鹤亭向后一夺,那知黑穿云身形不稳,但掌中玄弓,却仍不脱手,脚步方定,突地马步一沉,吐气开声,运起满身劲力,一心想夺长弓。
柳鹤亭剑眉一扬,手掌一沉弓头上挑,黑穿云只觉一股大力,自弓身传来,掌中长弓,险险地把持不住,连忙运尽全力,往下压去。
柳鹤亭扬眉一笑,手掌呼地一扬,亦将弓头下压,黑穿云一惊之下,连忙又运力上挑,柳鹤亭冷笑喝道:
“还不脱手!”手掌再次一沉。
只听“崩”地一声声响,这柄玄铁长弓,竟禁不住两人翻来覆去的锐力,中断为二,黑穿云手中的半截玄弓,被这大力一激,再也反持不住,脱手冲天而上。
那碧羽鹦鹉吱地一叫:“小翠可怜……不要打我……”
远远飞了开去。
柳鹤亭手握半截长弓,忽听背后风声袭来,脚步微错,身躯半旋,一招“天星横曳”,以弓作剑,刷地向黄破月弓影之中点去。
黄破月本已他这种神力所惊,愣了一愣,方自攻出一招,此刻柳鹤亭又是一招连消带打地反击而来,他长弓一沉,方待接招,那知柳鹤亭地手腕一振,“当”地一点,在弓脊之上,点了一下。
黄破月方觉手腕一震,那知柳鹤亭掌中断弓,竟原式不动地削了下来,轻轻地在他左臂“曲池”穴上一点,黄破月只觉臂上一阵酸麻,长弓再也把持不住,“噗”的一声,掉落地上。
柳鹤亭只施出一招,而且原式不动,便将黄破月穴道点中,旁观群豪,不觉相顾骇然,这原是霎眼间事,笔直冲天而上的半截断弓,这时又直堕下来。
柳鹤亭初次出手,便败劲敌,不觉豪气顿生,仰天朗声一笑,掌中半截铁弓,突也脱手飞出,一道乌光,惊虹掣电般向空中落下的半截断弓迎去。
只听又是“铮”地一声响,两截断弓一齐远远飞去,横飞数丈,势道方自渐衰,“噗”地一声,落在那道山涧之中,溅起一片水珠,却几乎溅在负手旁观的“花溪四如”身上!
只听“戚二气”哈哈一阵大笑,拍手道:
“好极,好极,这一下叫花子没了蛇弄,做官的丢了官印,我看你们的‘黄翎黑箭’,以后只能用手丢着玩玩了!”
陶纯纯又自悄悄走到柳鹤亭身侧,轻轻一笑,低声说道:
“想不到那一扫简简单单的‘天星横曳’,到了你手上,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柳鹤亭微微一笑,他不惯被人称赞,这时竟面颊微红,心中想说两句谦逊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出口!
那知陶纯纯一笑又道:
“可是刚刚我真替你捏一把汗,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多危险!”
柳鹤亭微微一愣,道:
“还好嘛!”
陶纯纯秋波一转,轻轻笑道:
“方才若是那黑云劲力比你稍强,甚或和你一样,你虽然抓住他的长弓,却无法将他的身形冲退,那么你背后岂非被那黄破月点上两个大窟窿。”
柳鹤亭心头一凛,听陶纯纯又道:
“假如他两人使的不是长弓,而是利刃,你那一把抓上去,岂非连手指也要折断,唉!你武功虽好,只是——只是——”
她一连说了两句“只是”,倏然住口。
柳鹤亭脱口问道:
“只是什么!”
陶纯纯轻轻一笑道:
“只是大意了些!”
柳鹤亭也不知道她本来说的是不是这句话,但细细体味她言中之意:“若黑穿云劲力和我一样……他们使的若是利剑……”越想越心惊,呆呆地站了半晌,却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却知道交手对敌,武功虽然重要,但对敌经验,却亦是制胜要素之一。
武功虽高,怎曾奈方出江湖,根本未曾与人动手,临敌变招间,有许多可制制敌先机的机会,稍纵即逝,却不是他这般未曾与人交手之人所能把握的。一时之间,他心中翻来覆去,尽是在想如何破解那一招之法。
却听戚二气道:
“僵尸斗不过本大尊者,你们两招,又不是我小兄弟的敌手,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柳鹤亭心念一动,突地走到前面,向那边呆呆伫立,一面如死灰的“黄翎黑箭”两人长身一揖,抱拳朗声说道:
“在下一时侥幸,胜了两位半招,两位一时失手,心里也用不着难受,在下直到此刻为止,心里实无半分恃强架梁之气,只要两位将一番来意说也,是非曲直一判,在下绝不插手!”
一面说着,“花溪四如”一面点头,像是颇为赞佩。
那知他话声一了,穿云突地冷冷道:
“我兄弟既已败在你的手下,而且败得的确口服心服,丝毫没有话说。若你我是在比武较技,我兄弟立刻一言不发,拍手就走。”话声一顿,突地厉声道:
“但我兄弟来却为的要铲去你们这般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万恶之徒,什么武林规矩,都用不着用在你们身上。”身形突地横掠丈余,扬臂大呼道:
“兄弟张弓搭箭!”
柳鹤亭变色喝道:
“且慢!你说谁是万恶狂徒?”
“灵尸”谷鬼阴森森一声冷笑道:
“我谷鬼虽然心狠手辣,但比起你们这些‘乌衣神魔’来,还差得远,你们终日藏头露尾,今日被我们寻出巢穴,还有什么话说?”
柳鹤亭大喝道:
“谁是‘乌衣神魔’?你在说什么?”
心念突地一动,“入云龙”金四在那荒效野店,向他发满腹牢骚时所说的话,突又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柳兄你可知道,那‘乌衣神魔’的名声?你当然不会知道,可是武林之中,却无一人听了这四字不全身发抖,连名满天下的‘一剑震河朔’马俊超那种人物,都死在这班来无影去无踪的魔头手里……”
江湖中人,有谁知道这些‘乌衣神魔’巢穴,难道这‘戚氏兄弟’四人,便是杀人不眨眼,无恶不做的‘乌衣神魔’?”
不禁回首向戚氏兄弟望去,却见这兄弟四人,仍在嘻皮笑脸地说道:
“‘乌衣神魔’?什么妖魔鬼怪的,在本尊者面前,统统不灵!”
“黑穿云”厉声喝道:
“大爷们不远千里而来,为的是除奸邪,谁与你这恶魔说废话!”大喝一声:“一!”
柳鹤亭抬头望去,只见四面山石之上,数百条汉子,此刻有的张开铁弓,搭上长箭,有的手中捧着方黑铁匣子,似是更难对付的“诸葛神弩”,知道就在这刹那之间。
等到黑穿云发令完毕,便立刻万箭齐下,那时自己武功再高,却也不能将这些武家克星,长程大箭一一避开。
转念之间,却听“黑穿云”又自大喝一声:“二!”
拧腰错步,往山涧之旁“花溪四如”立身之处退去,嘴唇微动,方待说出“三!”
三字还未出口,柳鹤亭突地清啸一声,身形如展翅神雕一般飞掠而起,双臂带风,笔直向“黑穿云”扑去。
惊弓之鸟,“黑穿云”知道这少年一身武功,招式精妙,深不可测,不知是何门何派门下,见他身形扑来,更是大惊,大喝道:
“还不一齐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