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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起,便连洛阳附近的中等人家也已经有些不支了。
“这话可乱说不得。”边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却是猛地拉扯了那胆大的汉子一把,边上其他几个老实巴交的人也是在一旁附和着,在他们眼中杨广这个皇帝老爷子还是好的。
“不说不说,等没得饭吃了,看你们造反不造反。”那胆大的汉子被那老头和边上的人一顿数落,却是不甘地道,他有几个亲戚在河北,去年听路过的商客说,那十里八村的饿殍遍地,他那几个亲戚怕也是凶多吉少,才如此愤懑不平。
见那胆大的汉子离开,剩下的老头和那几个人都是脸露苦色,他们心里也明白要是皇上老爷子再瞎折腾,恐怕村子里那几个无赖便会纠结那些胆大的青壮去做那无本的买卖。
裴世矩坐在马车里,脸上没有了平日的那种从容淡定,眉宇间有股化不开的愁意,杨广是铁了心要再征辽饷和壮丁,要郭孝恪平了高句丽,可是如今这国内的情形,再也禁不住这么折腾了,尤其是那些关陇世族,私底下已经隐隐有些反意了。
“早知道这般,还不如输了那一仗。”裴世矩有些赌气地想到,在他看来要是郭孝恪没有逼得高句丽人杀了高元,献上降表,杨广吃个大亏,说不定还能让杨广脑子清醒过来点,而不是像现在那样仍旧野心勃勃,要在两年内先平高句丽,再平突厥。
想到杨广让自己去给郭孝恪当监军,裴世矩心里明白,杨广还是没有变,仍旧善猜忌,这郭孝恪如今位高权重,手掌两府兵马,终究是不能让杨广完全放心。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裴世矩叹了口气,如今这天下虽然乱象已生,可他反倒是有些看不明白,李渊那头老狐狸去了太原当留守,可谓是如鱼得水,而留在京中的杨玄感却仍是老样子,闲暇的时候打打猎,平时不理世事,这一回赵才他们弹劾郭孝恪,他也没有掺和进去,倒是让杨广对他放下了不少戒心。
“去请张大家来。”烦闷之下,裴世矩却是忽地掀开车帘子,朝外面骑马的亲随喊道,这一回杨广听了虞世基那个小人的话,从教坊司里挑了数个年轻貌美的美人,让他送去辽东给郭孝恪,不知道里面有几个是去监视郭孝恪的。
车队后方,一辆大车里,张出尘凝神静坐,李密把她安排进了杨广送给郭孝恪的美人中,她有足够多的机会可以接近郭孝恪,不过这几日随着她了解郭孝恪的事情越多,她心中就越对郭孝恪感兴趣。
“张大家,裴大人找您。”就在张出尘想得有些出神的时候,车外忽然传来人声,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知道了。”低声应话间,张出尘放下了已经握在手中的短剑,这几年她始终没有放下自己的武艺,她的剑依然能快若闪电,如同毒蛇一般刺进对手的致命要害处,不曾有半点松解下来。
放下短剑,张出尘从停下的马车里走了下来,比起同行的那几个学生,有些岁数的她身上无疑有种岁月洗练的冷艳气质,让裴世矩这样的人也有些怦然心动。
张出尘知道裴世矩这个人,还是当年在司空府上的时候,她还记得司空大人对裴世矩的评价是当世奇才,狡诈若狐,唯有汉末贾诩方可比之,在司空大人所作评价的人中,也算是较高的一人。
“张大家,请。”裴世矩早已下了马车,等候张出尘,虽然以他的身份地位,无需对张出尘这般礼遇,不过在精于世故的裴世矩眼中,虽然张出尘在几个美人中,年岁长了些,可若要是真论起来,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在郭孝恪那里争得过她。
“裴大人,客气了。”张出尘的气度雍容,和李秀宁的华贵截然不同,她自幼在已故的越王杨素身边长大,受杨素的熏陶,不知见过多少达官显赫,那种骨子里的从容是别的女子所没有的,而裴世矩也正是欣赏张出尘的这一点,因为张出尘给他的感觉不是玩物,而是一个能和他坐而论道的奇女子。
裴世矩的马车宽大,里面几个裴世矩的亲随侍从,早已备好了各种茶具,待两人坐下后,却是开始为两人煮茶,而裴世矩自是和张出尘下起棋来。
张出尘在司空府里,从六岁开始,就得授名家,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围棋之道上,她的棋力不下于国手,尤其她刺客出身,下棋时往往杀气极重,中盘便时常屠人大龙,当年为红拂侍姬时,杨素便最喜与她下棋,更是常叹息她若是男儿身,必当是名重天下的人物。
‘啪’白色的棋子落在檀木棋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裴世矩的眉头紧皱,他也是当世国手般的人物,不过面对张出尘那步步紧逼的杀招,也是不由有些吃力。
看着皱眉沉思的裴世矩,张出尘心中有种久违的快意,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一个能和她对弈的对手了,而且裴世矩的棋路和司空大人有些像,都是开局精巧,只是比起司空大人的宏阔气象,裴世矩偏于阴柔了。
过了良久,裴世矩落下了棋子,而张出尘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便再次落下了白子,下到最后时,裴世矩身边的茶一口也没喝过,倒是张出尘好整以暇,一副悠闲姿态,细品了三种不同的茶品。
两人这盘棋,一直下了两个时辰,最后张出尘还是输了裴世矩半目,裴世矩的棋力棉里透针,水磨功夫又极好,便是她也给裴世矩给磨得没了锐气,最后官子时输了半目。
“张大家的棋路,说起来和郭将军倒是有些相像。”赢了张出尘后,裴世矩拈须而笑,虽然这盘棋中间下得他几次背心湿透,不过却让他下得异常痛快,这世上能让他如此战战兢兢,全力以赴的对手并不多,除了眼前的张出尘,郭孝恪也是其中一个。
“哦,郭将军也下得好棋吗?”张出尘略微有些惊讶,虽然郭孝恪当日赋诗之举传得神乎其神,她也看过那首首堪称精品的酒中诗句,不过她仍是不太相信一个此前只是无名小卒的武夫会有如此的文辞修养。
“郭将军的棋,杀气比张大家更重三分,我在辽东时与郭将军对弈三局,有两局是被郭将军中盘屠龙,投子认负。”裴世矩看着有些不信的张出尘,却是淡然说道,“那两局棋,郭将军每局都陪我下足三个时辰。”
听着裴世矩的话,张出尘一脸的错愕,中盘胜过裴世矩,而且是屠大龙,这个郭孝恪的棋力堪称当世第一,和裴世矩下过棋的张出尘当然明白在棋盘上,裴世矩是多么一个难以对付的对手,“裴大人,你不是在说笑吧?”张出尘忽地笑了起来,朝裴世矩说道。
“张大家,你觉得我像是骗人的样子吗?”裴世矩一枚一枚地收起了棋盘上的棋子,朝张出尘道,丝毫没有生气或沮丧的意思,似乎输给郭孝恪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郭将军是当世名将,棋力之强犹如其用兵之道,张大家若是和郭将军对上,这中盘的拼杀必然异常精彩。”裴世矩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中,发出了清脆的棋子撞击声。
张出尘看着从裴世矩指间滑落的的棋子,虽然脸上仍是带着那种淡淡的笑意,可是心里已是有些提防,裴世矩的话似有所指,让她有些难以捉摸。
“天色近晚,看起来今日我们是要露宿野外了。”掀开车帘子,裴世矩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却是朝张出尘笑道,这越往北去,一路上城镇便越少,虽然他早就建议杨广移边充塞,但是天下人口,不少都为世家门阀所隐匿,而且北地苦寒,也难以招募百姓前来定居,长此以往,终究会走上汉朝的老路,想汉武之世,武功何等鼎盛,一度将疆域扩展到草原之上,但是却因为无百姓定居,汉武死后,烽燧皆废,让匈奴人重回漠南,有了复起之势。
队伍驻扎了下来,自有随行的千牛备身的军士去伐木生火,北地的初春,寒意依旧,围拢的厢车内,升起的篝火旁,裴世矩烤着火,和沈光坐在了一起,沈光本是杨广身边的爱将,只是宇文述死后,杨广似乎是觉得亏待这个昔年为他登上帝位出力最大的心腹老臣,让宇文成都做了天宝大将军不说,更是让宇文成都做了禁军统领,倒是把沈光给挤下了原来的统领位子,这次更是跟自己一起被打发到了辽东。
“裴大人,还有三日的路程,我们便能到涿郡城了。”沈光伸手烤着火,朝裴世矩说道,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到这北地,不过出身江南的他还是不习惯北地的气候。
“沈将军,此次到了涿郡,却是能有用武之地。”裴世矩冷不丁地忽然说了那么一句话,让沈光不由看向了他,目光中有些疑惑。
裴世矩看着沈光,笑了笑道,“如今有天宝大将军在京师,沈将军便是回了京师,也只是个当班值宿的禁军将领,倒不如向皇上请留涿郡,在郭将军帐下效力,皇上今年仍有对高句丽用兵之意,沈将军到时立功的机会绝不会少。”
“多谢裴大人指点。”沈光听完裴世矩的话,却是谢道,自从宇文成都被杨广封为天宝大将军,执掌禁军以后,他的地位不说是一落千丈,也是不复过去的风光,竟沦为宇文成都手下一个普通的禁军将领,这叫他如何服气,要说郭孝恪,征辽时那一桩桩的功劳都摆在那里,他沈光心服口服,可宇文成都,不过一个靠着祖荫的世家子弟,叫他心中如何没有怨忿。
“沈将军言重了。”裴世矩笑道,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远处,隔开的女眷营区内,张出尘看着几个打闹的学生,脸上却是一脸怀念的笑意,她也曾有过这般少女年华,那时的她无忧无虑,只要完成任务就好,哪像现在,心中要背负那么多么多的东西,累得慌。
“我听说那位郭将军可是个美男子呢?”被杨广送去给郭孝恪当侍妾的几个教坊司少女,没有一个人有不情愿的意思,对她们来说,成为郭孝恪这个年轻英俊,又是大英雄的上柱国大将军的女人,胜过她们留在教坊司成为那些达官贵族的玩物千倍万倍。
“你又是哪里听来的?”
听着几个学生的谈话,张出尘忽地摇头笑了起来,因为她竟然也有些在意郭孝恪的样貌,当年司空大人,虽然重才情,可是对于一个人的仪容,可也是相当挑剔的,而她自幼在司空府接受训练长大,也受了司空大人的影响。
“姐姐,你说那郭将军会要我们吗?”一个穿着黄衫的少女,忽地跑到了张出尘身边问道,她和几个姐妹本是喊教授她们剑舞的张出尘为先生,可是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张出尘竟和她们一起被皇上赐给郭孝恪,于是几人不得不改口称呼张出尘为姐姐,却是习惯了好一阵子,才喊得这般亲切。
“皇上之命,郭将军岂敢不从。”张出尘笑了起来,敲了敲黄衫少女的额头,“你们呀,还没见到郭将军,就已经这般,真不知道见了郭将军,又是什么样子。”
说笑间,张出尘身上原本冷冽不知不觉忽地淡了下去,倒是和几个学生一样,看上去像是很憧憬郭孝恪的样子,距离涿郡三天,张出尘已经开始进入了她所要扮演的角色中去了。
涿郡城内,温彦博虽然还没有正式得到朝廷的任命,可是却和太守无异,那涿郡城上下的文官小吏,哪个不清楚只要洛阳的圣旨一道,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