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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黑巾蒙面,但身上已无逼人的高华之气,他盘膝坐在方岩身后,温和得像阳光下的邻家男孩,忍不住叫人心里一热。
方岩看着他,道:“您救了我?”
黑袍剑客深藏在面巾下的面庞仿佛是笑了笑,道:“大概是吧。不过我想大半是你救了你自己。若你只顾自己逃了,不理自己的父亲,我大约是不会出手的。”
方岩回忆起父亲,不胜伤痛,道:“我得去找父亲。他,受得伤更重。”
黑袍剑客沉默了片刻,道:“你的同伴都死了,包括你的父亲。我在现场没发现一个活人。”
方岩其实也早预料到了,但听得他说,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黑袍剑客续道:“现在你也不要想太多,现在天已亮了,料不久人们便会发现他们,通知镖局处理。你现在的身子不宜挪动,暂时在这山洞里吧,我教你一套功法疗伤,等晚间我再来瞧你。”
他语言温和,有种说不出的抚慰人心之力,让人不由得愿意听他的话,方岩只觉得镇定了许多,强抑悲痛,听他细细传授了一套名为“春风化雨”的内功心法,却和平时父亲教自己的练功法门大不一样,眼见这剑客武功绝高,远非向时所见高手能及,即便是他最敬佩的总镖头林如龙也远不能相比,不由不用心记忆。好在那功法虽艰深些,这剑客却是个好师父,讲得甚是深入浅出,明了易懂。
等得黑袍剑客解说完毕,天已大亮了。方岩还在默默记忆,只觉眼前一花,却是昨日那名持刀女子,全身已没有了原先的杀意,说话时语声居然还甚温柔:“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带些干粮和水来,让这孩子先在这里休养吧。”
黑袍剑客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那女子解开一个小包裹,取出些粮食和水,丢在方岩面前,冷冷道:“这山洞如此偏僻,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你就在这里休养,不要乱走。如果真不顾死活要离开,今日遇到我二人之事,也绝不可对人提起,否则”
女子极美的眼睛里又闪过了杀气,偌大的山洞之中,寒意陡然闪过。
方岩打了一个寒噤,道:“姑娘放心,你们是我恩人,既叫我不对人提起,我绝不对人提起。不过我伤势颇重,这里远在青阳腹地,没有十天八天休养,是没有体力离开的。”
女子道:“那随便你了。不过,我不是姑娘,我是他的妻子!”
方岩一怔,那女子却飞身出去,眨眼不见了。
方岩年纪尚小,江湖阅历也浅,心中对那黑袍剑客极是敬重,对这二人来历猜度不出,也不去猜它了,只管依着那黑袍剑客所授功法行起功来。
行功到得晚上时,只觉浑身暖洋洋的,伤口也不很疼了,尤其内腑伤势,大为好转,照此下去,顶多半个月就能恢复了。遂就着水吃了点干粮,就地躺下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觉得身上有点动静,睁开眼时,却是那黑袍剑客解下了他的外袍,正披在自己身上。
方岩忙欲爬起来见礼。
黑袍剑客却摇摇头道:“不要多礼,我来看看你伤势如何的。不想你就睡在这冷地上。我向来不会照顾人,竟没想到给你带些遮寒衣物来。重伤之后若着了凉,可能就一世落下病根了。”
方岩道:“我已好了很多了,多谢恩公如此关心。”
黑袍剑客笑笑道:“不要叫我恩公,听了叫人太不自在。若不见弃,叫我一声大哥也行。”
方岩道:“恩公技艺如神,小子尚有自知之明,岂敢高攀!”
黑袍剑客叹口气道:“技艺再神不也是人么?你根骨极佳,若有人细心指点,未必不能学成一身好武艺。”
方岩也算是福至心灵,一道念头闪过,他立刻强撑着跪了下去,道:“恩公如不嫌弃,在下求拜恩公为师。”
黑袍剑客没想到他有这一招,一时怔住了。看了他半天才道:“你要拜我为师?那是不行的。”
方岩并不泄气,一下一下磕下头去,道:“小子自知鲁钝,但论起勤奋,必不会在任何人之下。日后习成武艺,一定以恩公武艺行侠仗义,锄恶扬善!”
黑袍剑客紧握了剑柄,一双浓眉紧皱,似极踌躇,方岩却支持不住了,几处刀剑创伤,因不断磕头受了震动,裂了开来,缓缓渗出鲜血,面色也变得极其苍白。
黑袍剑客目中闪过不忍,只得赶快拉起他道:“我倒不是信不过你人品,只不过,以我现在的情形,是不能收徒授艺的。既然你执意要学,等你好了,我教你一两套剑术防身。不过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岁,就不收你做徒弟啦。你还是叫我声大哥就行了。——莫要再叫恩公啦,我听得着实不舒服。”
方岩大喜,连身称是,立起身来,才觉伤口极是疼痛,忍不住呻吟一声,坐倒在地上,满脸是汗。
第三章 翠薇山深龙凤隐(二)()
黑袍剑客没有说下去,解开方岩衣衫,也不管他身上污秽不堪,小心松开那浸满鲜血绷带,撕开衣襟,用水浸湿,仔细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裹,指触很是轻柔,还不时问方岩有没有弄疼他。
等他包扎完毕,一抬眼,只见方岩已泪流满面,皱眉问道:“很疼么?”
方岩摇头落泪道:“不疼。父亲死了,我得着这样的一个大哥,是我的福气。”
黑袍剑客又怔了怔,然后遥望远方,喃喃道:“父亲?大哥?”
方岩自此便在这山洞中疗伤,黑袍剑客每日晚间必来看望他片刻,说上两句话,问问伤势情况,却始终蒙着面,不露出本来面目,更不谈及自己的出身来历。方岩知其中必有隐情,也不敢问起。那黑衣女子却一直未再出现。
转眼过了七八天,方岩虽未痊愈,精神却已好大半,因习那“春风化雨”心法,内力竟还胜过从前。黑袍剑客便让他下山回镖局去。
方岩心里也念着,父亲去世至今,还未曾回去磕过一个头,也想着回去了。
黑袍剑客道:“我当初原答应过教你些剑法防身,现在便先教你几招吧。你身子不便,先不必练习,只把诀窍记住了,回家慢慢练习。以后每月的十五月圆之夜,你都到这里来,我再传授你别的。”
方岩忙翻身倒地,连磕三个响头。
这次黑袍剑客没有推却,算是受了他行师之礼,才道:“我只教你自己所创的一些招式,至于我的师门武学,未能师门同意,不能传授给你。”
方岩问道:“我可以知道师父师承么?”
“不行,我目前的情况”黑袍剑客一犹豫,却未说下去,只道:“你也不必对我执弟子之礼,以我目前的境遇,也不可能教你太多的东西。你只叫我大哥就行了。”
方岩道:“好,我就叫大哥,心里却将大哥当作师父就是了。”
黑袍剑客眼中漾了笑意,柔声道:“好,你看好了,我这便开始教你‘流云剑法’。”
方岩记忆力和悟性都很好,那黑袍剑客的剑法虽与平常所学大不一样,且变化繁复了许多,但方岩还是悟出大半,还有精妙之处不懂得的,也囫囵吞枣记了个大概,留着以后慢慢体悟。
黑袍剑客见方岩只在默默记诵领会,十分专心,似也甚是满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山洞。
他的身法何其快捷,等方岩发觉他离开时,早就连影子也不见了。
这些日子以来,黑袍剑客对他虽不十分热络,却也甚是关心,方岩心中早把他当作亲人一般,眼见黑袍剑客走了,心中不由难过,再一想,每月月圆之夜转瞬即至,到时不又可以见到这新认的大哥兼师父了么?
这般想着,心情好了许多,见外面天已渐明,遂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回到镖局后,众人见他尚在人间,实是意外之喜,问及经过,只道是奄奄一息际为猎人所救,养伤至今才回;问及那劫匪被何人所杀时,更借口早已受伤昏迷,推了个一问三不知。众人见他重伤未痊,倒也相信,不再追问。待得方岩回到自己屋中,林如龙已亲身将方老镖师受难所应得的家属抚恤银两送来。
方老镖师早已安葬,方岩到坟间大哭一场,见坟墓修缮得很好,再打听得棺木及装裹之物很好,随葬之物也甚是丰富,知林如龙未因自己失踪、父亲并无苦主而加以薄待,心下甚是感激。
此后,方岩边在自己屋中养伤,边参悟大哥所教剑法。夜深人寂之时,还在院中苦练剑术。
众人有见到他练剑的,见他剑法虽是陌生飘忽,却不见有什么特别威势,只说小孩子家不知从哪胡乱学来的,也不放在心上。
每月十五,天一黑,方岩便早早关门佯睡,却从窗中跃出,回那山洞中等那黑袍剑客前来。因黑袍剑客一直极是神秘,对自己身世姓名师门俱是讳莫如深,想他必是有极厉害的仇家对头,或有其他难言之隐,不愿让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一路之上甚是小心,生恐让人跟踪了去,害了黑袍大哥。
黑袍剑客却也信守承诺,子时过后一点,必会前来,先叫方岩演示以前所学,点拨调教失误之处,再传他数招剑法。一般视方岩剑术进展情况,传二招至三四招不等。初时方岩进境甚慢,每次只教两招,后来方岩对剑术领悟越来越多,人也更加勤奋,所传招式也变得越来越多,至多一次,竟一次传了他五招,但下月再见时,方岩对这五招的领悟却只差强人意。
如此过了一年,方岩已将流云剑法四十九式尽皆学会了。黑袍剑客转传他另一套天泪剑法。才传一次,便出了事,方岩也做了一件叫他自己后悔了整整两年的事。
那日,方岩和往日一般,亥时不到,便到了山洞。因天泪剑法初学,其运剑风格与流云剑法迥然不同,练来感觉很是吃力,因此心下甚是不安,生恐师父考起来时会让他不满意,遂只在山洞中比划长剑,用心思索那剑法流转时的奥妙精微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有人叹气,道:“你不要太用功了,正长身子,闹得身体亏了不是玩的。”
方岩知是师父来了,忙起身拜见。
一如往常,方岩将流云剑法演示一遍,又将已学的二招天泪剑法舞了一回。流云剑法他苦练一年,已是极为熟练,那两招天泪剑法却让他自己都羞愧不已。练毕,立身垂头道:“小岩有负大哥重望了。”
黑袍剑客蒙面依旧,双眼却亮如明星,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流云剑法讲究的是自在随心,万事随缘,无欲无求,天然淡定。天泪剑法却讲究用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去荡涤世间的不平与黑暗,用佛家的话来讲,就是大慈悲心,用俗家的话来说,就是爱心。这就不能如流云剑法一般只求自保,进退随缘了。二者用剑主旨大相径庭,你年纪尚轻,真正入剑道时间又短,一时未能领会,也不必强求。”
方岩点头称是,见他善体人意,非但未加责备,反而劝慰有加,更对这亦师亦兄的黑袍剑客感佩之极。
黑袍剑客遂继续教他下面招式,边解边说边舞剑示意。但一招已了,另一招刚示范完毕,尚未开始解说,黑袍剑客脚下忽一踉跄,竟扶住身畔岩石摇摇欲坠。
方岩大惊,忙扶住他道:“大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