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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形状各异的琉璃花灯已经全部点燃,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悬挂在半空中,霎时将空中点缀得如同繁星耀眼——米白色通透宁柔的兰花琉璃灯,浅紫色高贵典雅的莲花琉璃灯,还有淡定悠远的金黄菊花琉璃灯,以及造型活泼有趣垂挂型一枝红梅琉璃灯;
另外还有一批动物型琉璃灯,其造型尤其令人忍俊不禁,小老鼠的耳朵怎么那么大,笑容可掬的模样怎么那么可爱?小兔子怎么会摆出那么可笑的跳舞的姿势对人抛媚眼?还有小熊,小狗,这些那些被夸张化得连名字都觉不上来的小动物琉璃灯,盏盏怪诞可笑,却又盏盏栩栩如生;
最后一批花灯显然是主人别出心裁或者是有意为之,竟然做成了千奇百怪的形状,圆溜溜胖滚滚裂开一条缝露出里面艳红籽粒的石榴花灯,小猴儿举着色泽深深浅浅引人口水连连的紫色葡萄串花灯,胖嘟嘟小娃娃手捧着一颗硕大鲜亮的寿桃招摇过市花灯;
……
客人一踏入其间,顿时仿佛来到了一个充满童趣又不失身份的典雅场所,一看就知道是特意为孩子布置的环境,难怪主人会要求客人尽可能带上一名孩童。
花园中间的空旷地带是今日晚会的主要阵地,四周已经围起了布置精美的桌子,月白丝绸铺就的桌面上,大大小小的精致瓷盘,已经盛满了美味佳肴:整块的牛肉浇满了香气浓郁的褐色汤汁,一股咸甜辣香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盛,却没有切成片状丁状条状之类正常模样;还有那个大盘子里放得是饼么?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巨大而做法诡异的饼,那些鲜蔬肉丁不放在饼里包起来,却偏偏全撒在饼上,可是这香味又那么让人流连不舍;各式各样的古怪菜色连续不断地送上来,不一会儿就堆满了整排的桌子,就连天日最顶级的御厨,怕也叫不出其中哪怕一小半的菜名,其他人更是闻所未闻。
那些酒俱是用造型优美、间或摆在其中的琉璃瓶封口,通过流畅透明的瓶身,色泽各异的酒引起了人们的好奇,而那散发出的与众不同的香味,既不是一般烈酒的味道,也不似一些甜酿的香味。
桌子右侧,有两张桌子竟然放着生的肉类和蔬菜,细如针、长如半臂的银针堆满了桌面,不知到底有何用处。
这两张桌旁,一股看不见的热力从陶槽中升起,慢慢地散向园中。
这迥异于一般宴会的布置,就是客人们从进入睿王府后院后看到的一切。
这些客人,都贵为朝中重臣,各握一方权势,可说是见多识广,世上只怕也极少再有什么希奇事物能引起他们感叹,虽说瑞王妃美名传天下,各自也曾或多或少见识过瑞王妃的本事,瑞王妃特意为小琳琅王宴请大家,接到请柬的大臣无不觉得荣幸骄傲,更是打心底准备卯足了劲攀上这赫赫睿王府,以后的官路可就青云直上,可是说到底,心理准备还是没有做足,猛一置身眼前布置的宴会,狠狠揉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那些应瑞王妃的要求带过来的自家得宠孩子(听说今晚太子和敏王会光临睿王府,有些大臣甚至把年龄相当的女儿都带过来了),有三四岁的,有八九岁的,都是贵族出身,无论大小,平日里也是见惯了奇珍异宝,吃惯了山珍海味,维持着惯性的矜持礼仪,可今日一踏入睿王府,简直就不敢相信各自的眼睛,顿时就被天空中那些团团如梦的琉璃灯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哇——”的惊讶羡慕声。
朗乾和若风随着云青从侧门悄悄地进了园子,这道门还是特地为他们俩新开的。
朗乾以为他的婶婶只邀请了几位亲人,不料却看到了朝中一品以上大员俱在其中,兴致勃勃地左右观赏着园中的奇景美食,几个尚未成年却也不小的贵族少女正娇羞兴奋地窃窃私语,这才明白婶婶为什么专门给他们开了新门。
若风则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愣,长久没有出门的他,脸色有些苍白消瘦,乍一看到眼前灿烂绚丽光怪陆离的奇景,一时间心头迷迷恍恍,竟有置身梦境的感觉。
看到若风的表情,迷惘中却没有排斥,朗乾心头顶了顶,至少,若风已经愿意重新面对一些突如其来的冲击了。
“哟,我是不是来了仙境啊?这还是那个简单清静、最适合出家修行的睿王府吗?”远远的大门处,安圣清越的嗓音半讽半笑地响起,一阵风般,已经刮到了园内。
大臣们和孩子们连忙上前欲行礼,安圣爽朗地一摆手,“得了,咱们今天都是客人,甭跪来跪去的,大家都难得轻松一回,就当我跟你们一样是普通客人吧?!”
“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爽快,那老臣可就真的恬颜不行礼啦!”安圣的身后,周太傅哈哈大笑,和云熹联袂大步跨了进来,虽年老发白,却气度恢宏,颇有老当益壮的架势。
“你要说你仙境,那我也就不客气受了!太傅好,爹好!”花园里侧,悠悠闲闲踱出来一道窈窕修长不输安圣的身影,诙谐嗓音清和中透出一丝低沉的沙哑。
一身怪异却依旧让人眼前一亮的打扮,左手高举向肩旁,那肩上还坐着一个同样打扮鲜亮的小小人儿,摇摇晃晃也不怕掉下来,旁边人都看得出了一身冷汗。那小人儿眼尖嘴甜,先看到安圣,手一张眼一眯就准备要安圣抱,可是转眼看到云熹,马上改变投怀送抱的方向。面对云熹笑得明弯弯地,没有牙齿的粉嫩小嘴吧吧地,“也——也——”
云熹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忙不迭地接过来,跟太傅躲到一边炫耀去了,安圣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已经张开的手臂,“这小子,简直就跟他妈一个样,这么小就——”
“哎,哎,说话要摸着良心,注意点,这可不是我教的!”我义正辞严地摇着食指道。
“你这身打扮,这个,”安圣上上下下指着我的衣服,皱眉瞪眼,搜肠刮肚,半天才蹦出话来,“你怎么不去当裁缝?准能发财!上次那些奇装异服还在京师流行了好一阵子,现在又来了,可不就是不想让那些大闺女消停?!”
“听你这口气,倒是羡慕居多,没关系,我也给你准备了,放在东边你常住的菊轩,去换吧!”我大方地把她往里推。
“哎,我还要去找若风……”她双手乱舞叫道。
“有我呢!”我甜甜一笑。
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家庭装啊!为了配合忆爵,我穿的是——不同与现在草原民族宽衽窄袖的皮袍——胡服!
和忆爵身上的一模一样的雪白窄袖束身长袍,身腰细窄修长,衬得女子细腰款款不盈一握,而忆爵则柔嫩高贵英气勃勃,袍领立体嵌了一圈雪白狐皮,忆爵的颈中挂着一盘明晃晃的白金项圈,而我则带了一串珍珠,忆爵和我的衣边袖口腰带都绣上了阵线繁杂华贵的银丝麒麟,忆爵的头发还没有长到足够结辫束发的长度,我便给他干脆给他修成了现代的短发,给他做了一顶十足绅士的小礼帽,而我单结了一根长辫垂在身后,仅在额间点缀了一滴水晶而已。
照清歌的意思,我们应该打扮得喜庆热闹,最好姹紫嫣红,可是我不喜欢,忆爵这小子更是惊恐地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花衣服,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样弱弱地倚在我怀里,惹得一府人笑得直不起腰!
看到大臣们各怀心思迎上来的目光,我心头愉悦万分,今日的晚会,本来我自己就带着隐秘的目的,又怎能不让着这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不往歪处想呢?只不过,他们没有机会罢了。
“难得各位大人愿意光临睿王府,真是让睿王府蓬荜生辉,清歌我在此谢各位捧场!”
浅笑的声音淡淡响起,慢慢地,我身后走出一道白色身影,静静地立在我身边,微笑着,扫了众人一圈。
只一圈,众人便止不住心头打鼓,睿王真的病了?
虽然脸色还是那么平静安详,身躯还是那么笔直修长,眼神还是那么清澈干净,可是就是在不经意的一瞥间,似乎,隐藏着一种虚弱的感觉,就是那种说不出来却又十分肯定的感觉。
我轻轻握住他手的动作,也被众人自动理解为,“睿王已经如此虚弱了吗?竟然连站立都要王妃扶着了?”
“小儿蒙皇上亲口赐封‘琳琅王’,却始终未和大家真正见过面,这是做父亲的我的失职的地方,今日借这个晚会,把小儿抱出来,也沾沾各位的福泽!”
清歌继续轻轻缓缓地道,声量一点也不高,一副中气不足之症,大臣们开始露出忧虑的神色,这睿王不会真的有事吧?那可是天日的一大损失!
太傅上前一步笑道,“睿王客气了,若说福泽,天下谁人的福泽能及得上皇上?有皇上亲口御封琳琅王,小世子日后定然和和顺顺,倒是老臣们来沾小世子的福泽了!”
“是啊是啊——”众大臣纷纷点头附和!
“太傅严重了,今日清歌特意改变宴请方式,办了这个以轻松自在为主要目的的晚宴,一是希望大家不要拘束,尤其是想让他们小辈们认识认识,日后同朝做事,也好打个基础!”
多数大臣闻言大喜,自己带来家里最有前途的孩子果然没有错,这可是让上面人认识到自己孩子优秀的好机会!
爹抱着忆爵走了过来,忆爵笑嘻嘻举起双手扑向他的“吧吧”,浑然忘了前些日子自己遭到的惨无人道的冷酷待遇,清歌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很给他的面子,抱过他乐呵呵地举在空中转了半圈,喜得这小子“咯咯——”大笑,眼看着一副幸福美满的父慈子孝图,清歌却适时地连连咳嗽了几声,然后冲我抱歉地一笑,把孩子给了我。
众大臣心底开始疯狂地猜测揣摩睿王是什么意思,表面上却欢欢喜喜地走近我们,一个个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无非是一些金锁玉佩什么的,极尽奢贵之能事,生怕让别人比了下去,独有爹和周太傅送上来的礼物让大家眼前一亮。
周太傅送来的竟是一套绝版的珍密古籍,他哈哈大笑道,“盼着小世子能够像他的父亲那样博古通今,成为天日最出色优秀的文臣!”
“太傅厚意,”清歌眼中闪烁异彩,拥有天日文采第一名声的他,显然对这份礼物非常惊喜,“那清歌就代忆爵收下了!”
我不由得呆呆地怜悯地看了看忆爵,谁料这小子也正苦巴巴地看向我,粉粉的嫩腮似有扭曲之嫌,婴儿稚眸中闪烁着和我完全相同的讯息——“奶奶的,老子还没长大就这么命苦哇!”
我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人人都希望你向父亲一样出色,都不敢想象你能超越你父亲了,我看你这辈子就等着凉拌去吧!
父亲轻轻把一件非常眼熟的东西放进了忆爵怀里,忆爵小眼亦识珍宝,笑歪歪地一把搂进怀里。我仔细一看,翠绿的树冠上停着一只叼着小虫的鸟儿,雕功异常精湛,只怕举世也寻不出第二件来,很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年你第一次进云家的库房,后来你大娘说,里面除了你需要的那些布匹,整个库房你只移动过这件翡翠品,想来你定是十分喜欢,爹便把他拿了出来打算给你,谁料后来接连出事,也没来得及给你,现在就送给我外孙吧!”
爹双眼湿润地道,我蓦然想了起来,这件翡翠,是我当年离开京师前,在家里库房里见过的,眼中顿时涌起了一阵水雾,忆爵伸出小手在我眼旁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