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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认识城主,但是他认识阿暝。
在未来,阿暝是能与顾弦并肩的存在,其赫赫威名,连大妖山自负传承久远的妖修们都不敢轻易撄其锋芒。
但是阿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的横空出世,更在数十年之后。初战便斩杀了修仙界名声不小的妖族元婴修士,由此一战成名,成为高高在的天骄。
这所有的意外,都是因为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变数。不,他应该也是变数之一,不然他不会夺舍为自己,又复生为小宴,还能凭借冥火复踏大道。
小宴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端正坐着正在疗伤的顾凉,心最后的一抹杀意也随之淡去,他默默走到观战台坐下,开始向修士们打听起陷空城和天骄台的隐秘。
陷空城与城主被放逐于时间和空间之外,饶是小宴曾走过登仙梯的登仙之路,对深渊却也没有多少认知。
偶然间,目光落在天空被禁锢的素手,小宴带笑的面容微微一僵,假装不经意间将话题引向这只手。
他的说话技巧很高明,加气质显得无害,与他交谈的修士倒也没多想,添油加醋的将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这边小宴在了解细节,那边城主已经将手收了回来,她淡淡扫了阿暝一眼,身形渐渐变淡,带着黑猫从宝座消失了。
阿暝仍在感悟着城主赋予的机缘,身周气息几经变化,修为不断下波动,丝毫未觉城主已经离开。
玉瓶空间里,卫澈拢了拢衣袖。漠然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巨大星盘和星盘趴着的城主红衣。
红衣的脸色惨白无,甚至透出了淡淡的死灰色。她的嘴里不断吐出鲜血,咳嗽不断。显然虚弱至极。
窥破鱼璇玑的欺瞒算计只是小事,但是将这层薄薄窗户纸捅破之后,鱼璇玑算计带来的巨大隐患也没有了遮掩,与她的算计一并暴露了出来。
这对红衣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个巨大隐患一日没察觉,只怕她日后死在这头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鱼璇玑,你好狠”红衣抹去唇角的鲜血,稚嫩面容更显得阴郁。“不将这份屈辱讨回来,我红衣绝不罢休”
挥袖将吐出来的鲜血处理了,红衣惨白着小脸坐在星盘展开推演,她演算的却不是鱼璇玑,而是早已陨落的紫薇帝君、天骄台器灵、巫兽空等存在。
卫澈冷眼旁观,他的命格已经与顾凉绑在一起,红衣倾尽所能,得知的也只是他陨落在冰雪境的事实,不可能算到他的复活。
倒是鱼璇玑。当年算计了他的前世紫薇帝君,算计了巫族大巫师月光,算计了天骄台器灵,也算计了城主。她究竟想做什么?
被鱼璇玑算计的这些人,无一不是三千大世界身负大气运的翘楚,均受天道的深厚眷顾。不说所有人加起来。光是随便一人,都不是鱼璇玑能轻易对付。偏偏她还得手了。
这绝非鱼璇玑一人能做到。
卫澈忽然想起了冰雪境里崩碎岩浆池的罪魁祸首,顿时略蹙了眉。直觉冰雪境的秘密与三元界脱不了关系。
冰雪境不是一个普通的秘境,不然不会出现独有的连元婴修士都能吞没的黑夜,也不会出现邪神殿与兽爪这些东西。这个秘境也是个与三元界般的封印之地,或者说,它是一座囚笼,其封印手法极其古老,甚至远在三元界之前。
暗河蛰便是封印的核心,岩浆池的邪神殿更是核心的核心。
当时的卫澈只以为自己在邪神殿重伤垂死是天道给予他的死局,天要绝他,所以他不惜与被镇压的兽爪达成协议,将久远的封印揭起了一部分,试图借此夺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但天道毕竟是天道,命定的必死不管如何规避还是来临了。
可是,直到以卫澈的身份再临陷空城,他才从一些小细节推算得知自己当年无奈陨落的事实。
不是天要绝他,是鱼璇玑要杀他。
邪神殿与鱼璇玑颇有渊源,或者说,邪神殿是鱼璇玑留下的后手——鱼璇玑早已料到紫薇帝君的不死和转生,对他下杀手也三元界的身外化身早了许多年,只是当年的他对此一无所知。
鱼璇玑为何要杀他?
身为曾经的紫薇帝君,身负极强的大气运,算不幸陨落在鱼璇玑手,也有机会涅槃重生,也是名震神荒大世界的天才卫澈。
他已经没有了紫薇帝君的记忆,也没有了紫薇帝君的大气运,为何鱼璇玑还是不杀他不罢休?
卫澈想不懂这一切,他隐约觉得紫薇帝君的死不仅仅是鱼璇玑算计那么简单,其可能牵涉到更大的秘密,甚至强如鱼璇玑、紫薇帝君等人都是冥冥一些存在博弈的棋子。
邪神殿固然是鱼璇玑的布置,但是那只被镇压的兽爪之强大,根本不是区区邪神殿能在它头横行。
还有顾凉,拥有不在天道之内却又在天道之下的命数,她的来历不会他这个从前的紫薇帝君简单。
从荒古时代到如今,历经数十万年,天骄辈出。
其尤以鱼璇玑、紫薇帝君、红衣、天骄台器灵等为之最,若这些人都是博弈的棋子。那么,如此之大的手笔,执棋者谁?
在卫澈思考的间歇,红衣已经完成了对天机的推演。窥视天机需要代价,于是她又吐了一口鲜血,但红衣不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分外专注的盯着推演结果细看。
许久,红衣露出讥诮冷笑“果真如此”
“鱼璇玑,当真好大的狗胆”红衣将推演的结果抹去,自言自语道。“陷空城时间流速乃是外界几十百倍,我被囚此地。无尽岁月多寂寥,算我曾犯下大错。也差不多了。”
没有什么事能永恒时间的放逐更可怕,也没有永远看不到希望更严酷的惩罚。
红衣没有后悔当年的错,但是她真的怕了这种无边的空寂。
“天道永远是公平的。”红衣仰首望向陷空城的天空,对着天空跪了下来,说道,“你认为我有错,将我放逐,我认了但是鱼璇玑将我狠狠算计,我还直到如今方才发觉。我不服”
“鱼璇玑欠我因果不偿还,此其一;鱼璇玑恩将仇报,不仅夺我大气运,还将我永生界的所有气数都攫取了去,此其二;鱼璇玑胆大包天,试图偷天换日,逆天而行夺人气运,还将我等为棋设下惊天大局,此其三。”
“你是天道。你永远都公平。”
“鱼璇玑的弥天大错更甚我百倍千倍,还欠下我无数因果,将我红衣害至如此地步,你看见了吗?”红衣俯首。双手交叠掌心向放在星盘,她的额头抵在掌心。
“您赋予我看穿世间万物因果的眼,如今我便将这双眼还回给您。恳求您您宽恕我,我要向鱼璇玑讨回我的因果。”
坐在陷空城里。她永远不能向鱼璇玑讨回所受的屈辱。
所以,她要离开陷空城。
……
天骄台。孙钿终于取胜。
下一个修士去了,功亏一簧被怨灵斩杀。
再下一个修士去了,重伤加身,勉强取胜。
……
红衣跪了许久,也匍匐了许久。
陷空城的天际依旧细雨朦胧,灰霾一片,在这被时间放逐之地,仿佛连天道也听不到红衣的祈求。
卫澈看着长久以来一动不动的红衣,心微有触动,却什么都没做。
同被鱼璇玑算计,卫澈自然是想联合红衣,他甚至考虑好了将红衣从时间放逐之地脱离出来的法子,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红衣有红衣的谋算,月光有月光的所求,他也有他的希望。
天骄台的斗法开始缓了下来,只待最后几场打完,离开陷空城的第六百零一级台阶便会出现。
红衣依旧跪着,星盘随意丢弃着被她变成布偶的黑猫,一人一猫维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
陷空城始终没有放晴,小雨一直下到都没有停止。
在最后一人击溃怨灵的时候,红衣终于沉默着抬起头,她望了望灰暗天际,脸的死灰更甚先前。
她把黑猫布偶拿在手,起身离开了观星台。
没有红衣的允许,素手仍是被禁锢在虚空之,手背、掌心、手指、手腕都带着伤,血迹犹在,显得格外可怜。
云外的声音也没有响起过,仿佛城主设下了结界,将那声音给阻隔了。事实,红衣是这样做。
陷空城的街道,虚空被撕裂,露出燃烧着无尽冥火的深渊,也露出了众修翘首以盼的第六百零一级台阶。
顾凉等人正准备离开,看到面色很糟糕的红衣忽然出现,都很恭敬的行礼。
红衣却没有看向任何人,不管是后辈阿暝或者是顾凉,她的目光落在天际被禁锢的那只手。
红衣挥了挥衣袖,素手便齐腕而断,“啪嗒——”一声掉在她面前,断腕流出鲜红的带着腥味的血。
“你狠不下心把手砍了,我来。”红衣望着空无一物的天际,面无表情的说道,“凭一个你,也敢在我红衣跟前闹事?”
鱼璇玑敢算计她,是因为鱼璇玑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实力。
天际寂然而无声,仿佛断手的主人也对红衣畏惧极了。
红衣转头看向顾凉等人,漠然说道“鱼璇玑的看门狗我留下了,你可以滚了。”
顾凉瞄向红衣手被称为鱼璇玑看门狗的黑猫布偶,递给它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将红衣领子的火之龙灵收回来,对红衣行了一个隆重的大礼“您请多多保重,弟子容素告退。”
“嗯。”红衣应了一声,随手指了指天骄台,望向众人当的刑之樊,说道,“它告诉我,它要跟着你,你可愿意?”
斗战曾说过要跟着顾凉,不过顾凉没将它的话放在心,于是斗战选择了与她同门的刑之樊,倒也勉强算是跟着一起走了。
……
撕裂的虚空渐渐合拢,陷空城变得空荡,天骄台离去,陪伴城主度过无尽岁月煎熬的巫兽空也已经死去。
这座城只剩下城主与无辜遭罪的戾妖尊。
红衣走到宝座跟前坐下,痴痴望着天际,沉默不语。
许久,红衣低头望向自己的掌心,想要推算一下柳如眉如今的状况和黑夜大陆事情的进展,却忽然记起一件事。
她刚才似乎没有看到顾凉等人的因果运势和过去未来,这像一个能见鬼的人,忽然看不到鬼一样。
红衣咬了咬下唇,心忽然有些忐忑和不敢置信,她垂了垂眼眸,最终还是下了决心,看向手的布偶,试图窥视它的因果和过去。
变成一只布偶,戾妖尊快要哭了,实际它心里也哭了。
不是跟着卫澈出来透透气,居然会遇到璇玑那个疯娘们,还被扔到陷空城里,恰恰扔到城主跟前。
鱼璇玑可是城主的仇人,撞到城主手,它绝壁没有好下场
好吧,都已经被留在陷空城里,没有城主的允许永远都出不去,它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戾妖尊已经伤心得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哭什么”红衣把布偶丢了出去,正好挨着那只被她无辜斩落的断手,语气漠然,却带着欢喜,“天道拿走了我的眼,便是代表它宽恕我,我很快能出去。”
“我红衣,终于可以亲自向鱼璇玑复仇。”红衣望向陷空城破败的民居和院落,眼眸里一片深沉。
戾妖尊布偶忙一咕噜爬起来,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