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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思思惊问何故。
他说原本就是想找个僻静所在练功,这地儿不错,他很满意,就在这儿练吧!
季思思大为沮丧。
自从厉上峰把她从龙游带出来,反而是让她领略到了外边儿大千世界的美,仿佛自己又重活了一回,心境也开朗了许多,但这深山老林里是绝无美可谈了。
如果非要和厉上峰这老家伙呆在一起,她宁愿是在山清水秀的景胜,或是繁华似锦的都市
金銮殿,天子朝。
内侍总管和贵尚未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天子就叫出李德放,问他各地兴建祭坛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李大将军颇为得意地禀报道:“回圣上的话,微臣连日来,按照崔国师的要求,与工、礼二部同僚,夜以继日地商讨研究,已将祭坛筑造图纸的草案拟定,不日就可以绘成交国师过目!”
不料天子一听,脸色陡变,一字一顿地说道:“李大将军!你是在告诉朕,这么些天了,你们连个图纸都没弄好?”
天子语气是少有的冰冷,李德放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当然听得出圣上其实是在骂:“你们干什么吃的?”
李德放于是赶紧跪了下来,伏地称知错!
工部尚书杨坊城、礼部尚书胡其亮也赶紧出班跪倒。
天子晾了他们一会儿,才让他们起来说话。
天子说国师已算出祭天的吉日吉时,半年后,他会先在京城天坛举行祭祀大典,届时会由国师向天卜问,决定从京城哪个方向开始巡祭天下,所以到时候各地祭坛务必完工!
半年?!李德放偷偷朝杨坊城和胡其亮直使眼色!
胡其亮早就提前回避了眼神,只装作看不见。
杨坊城运气差点儿,没来得及,与李德放的眼神撞个正着!
他心里直骂娘,却又不敢得罪李德放,硬着头皮奏道:“启禀圣上,此次祭坛筑造,工程浩大,崔国师与礼部议定的诸多细节又极为复杂,而且筑造所需木石材料的采备、运输皆需不少时日,莫说几个月,怕是两三年也未必赶得上,是否能烦请国师另卜吉日?”
天子听完点点头,似乎表示理解,李德放三人都松了口气!
天子果真去问崔修:“国师,你认为呢?”
崔修朝天子欠了欠身道:“圣上,天意不可违,吉日既定,万无更改的道理!”
天子又点了点头,似乎也很认同,李德放三人心又提了上来!
果然,天子非常温和地对杨坊城说道:“爱卿啊,朕等得,天可等不得,国运事大,不可延误,若是误了,到时说不得要拿你们的脑袋祭天才行了!”
胡其亮之前是谁说话他都点头,只是这会儿听到“脑袋祭天”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脑袋登时刹住了!
而李德放一听天子说的是“你们的脑袋”,不由大为后悔,实不该接这烫手的山芋!
第116章 落第鬼()
太师裘让本就不赞成建祭坛这件事,故而也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等他们那边说得差不多了,裘太师却另有启奏。
他向天子提议,由殿前修撰左正刚接任费隆御书库知事一职,说左正刚办事严谨不苟,且长于文案规整,必可胜任!
这左正刚,自然也是裘太师的门生,要搁平日里,咱们李大将军必定又有一番从中作梗!
不过此时的他心头事重,尽想着怎么才能从建祭坛这破事儿中脱身,哪还有精力去跟裘太师找别扭?
天子准了裘太师此请,并问费隆辞官后,御书库的一应事务交接得如何?
贺卓文说费知事走得较急,有关事务都暂由吏部代为接收,所有案卷目录册子、库柜钥匙同封册印鉴正由他亲自保管!
贺卓文又说他清点案卷时,发现目录册子中遗漏了不少条目,这几日他正连夜整理、查漏补缺中。
天子听了,先是斥责了几句费隆做事毛糙,继而对贺卓文大为赞赏,道:“卿等若皆如贺爱卿这般勤勉,朕又何至于忧心至此!”
这话自是主要说给祭坛筑造的几位负责人听的,那几位脸上又是一阵红白变色。
天子嘱咐贺卓文尽快将御书库事务移交左正刚后,无事退朝。
待天子离去,裘太师请国师崔修借一步说话。
裘让道:“崔兄啊,你我挚交,有些话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崔修点头笑道:“太师是想说圣上巡祭的事吧?早知道你会来找我!”
“那我就直说了!你提议圣上大举兴建祭坛一事本就极为不妥,如今又将工期压得这么紧,李德放他们为了按时完工,必定广征傜役,他们的脑袋掉不了,吃苦的还是黎民百姓,载舟之水亦可覆舟啊!”
崔修将双手拱在袍袖内,摇头苦笑道:“太师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身为国师,我也有我的难处,若不依卦直言,难道要我欺瞒圣上不成?”
裘太师刚想说两句,崔修又抢着说道:“还有,我说归我说,具体怎么做是圣上决定,如果圣上的决定不妥,那就要看你们谏臣的了,你们都劝不住,我能有什么办法?”
“太师啊!”崔修又神神秘秘地看着裘太师道,“有时候载舟覆舟的也未必就是水!”
说完拍拍裘太师的肩头,飘然而去。
裘太师只觉得他之前说的都是些推脱之词,但最后那句话却颇值得玩味!
“不是水那会是什么?”裘太师喃喃道。
另外一边,贺卓文前脚到了吏部大院,后脚就跟进一位年过半百、文官穿着的人,却是新任的御书库知事左正刚到了。
他自是为接手御书库的事务而来,办事节奏果然是雷厉风行。
与贺卓文一番客套寒暄后,左正刚便提到了这件正事儿。
不料贺卓文却说现在手上的目录册尚未修补完毕,索性等他完成后再做交接。
左正刚便说要协助他完成,贺卓文又说目前只有他清楚条理,两个人一起弄反倒容易混乱,而且也没剩下多少了!
贺侍郎是朝中新贵,深得圣上器重,又是自己恩师的女婿,左正刚想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自己反倒坐享其成了,因此只问贺卓文三日可够,说怕时间长了惹圣上怪罪!
于是两人约好三日后再交接。
费隆辞官后的这段日子,贺卓文的确是每晚都在御书库赶工,甚至时长通宵达旦、夜不归宿!
他经常是从御书库出来就直接上朝,然后回到吏部处理一下日常事务再回家,小睡后又奔御书库去了!
不过,他倒不是在修补什么目录!
虽然费隆人品一般,但在职时做事并不马虎,所有案卷的目录册子登记得非常完整而有条理,并不存在贺卓文所说的什么遗漏!
实际上,贺卓文是在翻查庚子年前后的案卷!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要从万木寺庚子年的案子说起。
庚子年万木寺一役,十鬼屠寺,除杀神鬼厉上峰被困往生林外,其余九鬼尽诛,但九具尸体中有一具尸体的脸庞血肉模糊,辨不清容貌,只是凭衣着由被俘的喽啰指认!
贺卓文天生冷静睿智,当时虽还年幼,已觉得事有蹊跷,之后更是一直记在心上,不肯遗忘!
而他弱冠后以游历天下为名,离家外出,实际上正是去暗查此事!
他第一站去的便是十鬼的老巢——魀山!
魑魅岭魍魉峰上,鬼头寨奈何殿中,他发现了除鬼首厉上峰以外的九鬼的画像!
凭着脑海中抹之不去的深刻记忆,贺卓文将当时九鬼尸体的样貌与画像逐一对照后发现,那有可能伪造死亡而逃脱的漏网之鱼,乃右侧最末下画像中的人物:
这人书生打扮,身形瘦削,面容清秀无须,右手攥着半块砚台,左手手腕鲜血淋漓滴落,另外半块砚台躺在地上,旁边还有只翻倒的书篓。称“落第鬼司方印”,题诗曰:十载寒窗一朝梦,弃文从武道长生!
而恰恰这画像中的司方印,贺卓文记得尤为清楚!
那晚的恶战中,第一个发现他们一家三口的,正是此人!
当时他与爹娘听见寺中喊杀声四起,惶惶间打开房门看个究竟,却正碰见这司方印如鬼魅般地站在门口!
他那纠结痛苦的眼神,令贺卓文至今难忘!
不知为何,司方印并没有对他们下手,只看了他们几眼便转身离去!
贺卓文再回忆当时那具尸体的模样,脸型、身型都不太像,越来越确定这个司方印根本没有死!
于是他取下那幅画,大江南北奔走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经辗转,他花重金从江湖上一位神医处得知,那司方印已经改头换面,想必也更换了姓名!
贺卓文再花重金请这位神医绘了司方印整容后的模样,一路查探,竟得知此人已在朝中做了官!
于是他找到司方印点破其身份,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司方印见当年放以生路的幼学小儿,已长成俊逸不凡的翩翩公子,而且居然一路追踪到了自己!
他惊叹之余,却未生半分杀人灭口之意,只准备放弃抵抗,引颈受戮!
然而就在这时,贺卓文却承诺,只要他将真相告知,便会为他永远保守秘密!
不料司方印却说,他在朝为官,正是为了查明真相!
第117章 查案记()
贺卓文本以为司方印作为当年血案的主犯或者主要从犯之一,当知事情的真相,不想对方居然称也在查探之中,是而他颇为不信!
司方印便将自己如何上魀山入伙,又如何跟去了万木寺行凶一一都说与贺卓文听。
原来这司方印本是个怀才不遇、不得志的秀才。
他屡次科考皆名落孙山,更令他心灰意冷的,是一些他熟悉的中考者,根本就是满腹酒色的草包!
于是在归乡途中,他满腔悲愤,将随身携带的砚台在大青石上摔断,并以断砚割腕,但求一死,却被刚好路过的厉上峰所救!
厉上峰对他说道:“砚既碎,便从武吧!”
司方印死里得生便不愿再死,加之当时恰是愤世嫉俗的心境,想着要向这不公的世道讨个公道,于是痛快答应!
此后,厉上峰待他亦弟亦徒,教他武功。
而他天性聪颖,于武学竟有非凡的悟性,加上厉上峰的武功本就是神功奇学,几年后他就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成为魀山第十位首领!
对于贺卓文所问万木寺一役,司方印所说更是在贺卓文预料之外!
他说有一日,厉上峰召九鬼于奈何殿议事,称收到朝中一位地位极高之人的请托,要厉上峰带人屠灭万木寺,否则就要遣大军围剿魀山!反之若能成功灭了万木寺,则魀山可永保平安!
厉上峰并说此事他已经应下了!
司方印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怀疑事实并非如此!
受人请托之辞可信,因为魀山与万木寺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毫无瓜葛,八杆子都打不着,若非受他人之请,根本犯不着去惹!
但若说以围剿魀山来要挟,他却不信!
厉上峰的脾性,向来不跟人谈条件,要谈,条件也是他先开,所以他就不是个受人要挟的人!
更何况,魀山易守难攻,围剿谈何容易,之前也从未有过被围剿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