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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窦史颜是一个粗鲁的汉子,每次都像极少根筋,说话总是那么鼾声憨气的,“茅屋已经搭好,我们终于有地方住了!”
戍卒只有在出战或者有特殊军令的时候才集体住在军营,修整期间可以容许待在一个特定的地方等待召唤,一般没有出战都是住在亭间,有家人的士卒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没有亲人的士卒则是住在亭长安排的茅舍,但是有一条规定,不能弄丢随身兵器,而且必须随传随到,违令者——死!
林斌有点惊讶了,他一直在忙军中的事情和照顾陵子,没有多少时间处理房屋的事情,把这件事情拜托给窦史颜还有鹿吾左木,没想到这么快就弄好。
“辛苦了。对了,公孙宏这几天在做什么?”
窦史颜正在和陵子扮鬼脸,其实他那张脸不用扮就很丑,一整张脸全是毛,听到问话,任由陵子踢自己的小腿根,“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咱家也是住一阵子,邻亲们听说是给陵子当家,都很帮忙,出作料、出工力,他们还感谢我们能照顾陵子。”
他一把把陵子抱起来,哈哈笑了几声,“公孙宏?这小子整天和那些伍长呆在一起,不晓得在作甚。”
林斌近来感觉有点奇怪,公孙宏似乎在做一些隐秘的事情,连带的,鹿吾左木多次提问军功什么时候可以得到确定,两人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被晋升为伍长,而韩助说,因为萧亭长战死了,那些首级还有战马也大多丢失,确认军功的事情可能会很麻烦,对此林斌有点可惜的同时又觉得无所谓,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无所谓。
萧亭长的战死遗留了许多麻烦,一亭之长负责亭间士卒的吃喝用度,保管各个队率记录的军功,负责筹集钱粮给士卒发放粮饷,而随着萧亭长的战死,军功谱被烧毁了,亭间的粮库和钱财也大多丢失,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戍卒们用性命换来的军功和执勤记录全部化成空,得不到证实。(这套政策后来被废,转由军队屯单位以上的军需官负责,也算是汉初特有的奇怪产物吧)
“走,我们去看看新房子!”
村庄处处有哀鸣,但是对于林斌来说,汉景帝的死亡,武皇帝的即位,正是给予他有机会展现自己舞台,他已经沉默的心很奇怪的悸动起来,来到这个伟大的时代——生当做人杰;死亦做鬼雄!
“好歹拼一回!”
第16章 远亲近邻()
深受心灵创伤的人们重建了自己的家园,原本残生断臂满处的村庄又恢复了生机,被烧得灰黑的土墙被重新抹上新的黄土,屋檐上,没有条件购买瓦砾的居民用糯米草捆成一捆一捆的,各自用麻绳固定在木架上,一排一排放在屋顶的框架上钉死,那就是被用来当作遮雨的屋顶。
这是提供给乡民交易的亭,也是戍卒们的驻地,这时没有完善的补给制度,不是中央军(指长安的北军),那什么都需要依靠当地的庶民,这些庶民不像关内的人们,他们有活着的责任,他们用的双手每次重建被异族毁坏的,赖以生存的家,又负担起边军的补给。
边塞的人们其实没有被严格的划分责任,军放下武器是民,民拿起武器是军,有需要的话,军要帮民建设家园,异族入侵,民被征召就变成了军,所以他们既是军也是民。‘军民’最开始就是用来形容古时候边塞生活情况的用语,后来被人们流传了下去,成为了中华民族军民文化的一部份。
林斌一直很注意观察边民的作息,发现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时的人们普遍友善,他们总是尽量让自己忙碌着,这样就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他们也很乐意帮助近邻,远亲不如近邻的说法便是用来形容汉朝邻居们的相处关系。
林斌三人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家,这块地方是韩助临时划分出来的无主土地,所以离亭间的集市有点距离,但也因为这样,这个新家很大,不是说房屋很大,而是说属于他们可以耕作的菜园子很大。
那是一座典型的边塞民居,四面黄土混着杂草的墙壁,座南向东,也就是说,它的大门是向东的。房屋大门正前方是前院,大约三十平方米的菜果园子,虽然里面什么都还没种上,不过按照韩助的说法,那的确是片菜园子。
菜园子的右方有一座凉亭,那好像是座缩小版的茅舍,不过它没有墙壁,只用两排糯米草架顶在上方,很显然是用来遮雨挡光的。凉亭的正中央被摆着一张矮案,四周铺着草席。窦史颜说,林斌好歹是个什长,以后还要做更大的官,不能没有一处接待客人的场所,那样很失礼,这总算让林斌知道那凉亭不是被用来吃饱后乘凉午睡的。
林斌对一切不知道的事物都非常好奇,他来到房屋门前,轻轻推开了门,一眼望去,南面墙壁有一个高约1米2—宽约65厘米的窗户,所以室内的光线很好,左右两边各是一间内屋。正厅地板明显被升高了,上面铺着草榻,装饰格式像极了日本人的木屋,错!是日本人搬照汉屋格式学会了怎么造房子。
“等等”窦史颜拉住要走上草席的林斌,“兄长,要脱下靴子啊!”
林斌摸摸像极榻榻米的草席,发现草被编好后铺在了竹架上,这就成了地板,因为害怕潮湿这才把地面升高了,“哦!”,他似乎只看见少数人家才会奢侈到编织草席用来当地板,多数人家的室内都只是被踩踏得很相对比较平坦的泥土地。
“这些啊?是县乡的大户和商贩奢借的钱财买来的,李大户还带来了些糯米和栗米,说是请兄长收下,都放在外面柴房。”窦史颜彻底兴奋了,“尚猎户还送了几只野味,说是让陵子多补补身子,小孩子家家的,不吃肉长不高,还有颜大婶”
林斌开心的笑了,来到这里后他开始明白一件事情,邻居们送你东西一般不是想巴结,而是出于近邻们的互相关照。而所谓大户和商贩的奢借,其实也是不需要还的,只要在某些事情上多照应,也算是回报了,这种事情也是被军队所默许的,只要不是不近人情的军官,一般不会阻拦,毕竟粮饷太少,每个人都有一家老小要养。
“我爱汉朝!”林斌由衷的说,他的确非常喜欢汉朝,喜欢这个时代的纯朴,喜欢这种互助友爱的近邻关系。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里林斌都在忙碌着,他学着怎么补屋顶,也学会了用木耙子抛地,更加体验了一次提水,非常折磨人的提水,现在人们要做的事情是每天都要把柴房里的三个大水缸补满水,而一般人家里根本没有水井这个东西,水井被安排在市集旁边,只有三口。
每家每户都会在早晨~傍晚各提一次,而这次提水的过程非常有趣,男人们会在水井旁边讲一些今天发生的事情,而今天所被关注的主题却是景皇帝驾崩,新君登基后的朝政,虽然从长安传到边塞至少要八天,但是人们仍然关注长安城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这下我们又要遭殃了,这乌丸人刚走,匈奴人就要来了!”这个话题让男人们开始担忧的交谈起来。这时候还没有所谓的‘勿谈国是’这个说法,庶民们可以随意谈论自己喜欢的东西,缺少娱乐的时代,人们除了谈邻居、谈局势、谈国政,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斌已经渐渐被人们接受,近邻们不再追问他为什么会那么高大,更加不会再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近邻们接受林斌的理由很充分,他们说林斌愿意抚养陵子,一定是一个善人,善人也就是好人,而好人一般很有人缘,特别是这个好人长的是如此的引人注目。
林斌被话题吸引,认真的听了起来,原来是国之大丧,奉行孝道的刘室皇家下令不准动刀兵,而每次匈奴都趁汉国服丧的时候大肆侵略,边民们两个多月前经历的伤痛还没恢复,现在又要雪上加霜,感到十分担心。
“林什长,您从军队里听到啥子了嘛?”问话的人叫狗麻子,以前是亭里的一个痞子无赖,家里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十四岁的妹妹,自从林斌来到了亭里看见他在欺负陵子把他狠狠揍一顿后,似乎不敢再闹事了,至少林斌没亲眼见过他再闹事
林斌摇头,想了下还是出声了,“没有消息,韩队官也没有在亭里发布征召令,要不然大伙肯定又要集结。”会出声是因为大家都在看着他。
乡邻们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每次一有风吹草动总是能接到征召令,而他们似乎忘记负责征召的萧亭长战死,亭里又还没委任新的亭长这一回事了。
第17章 突来军令()
林斌曾经和韩助详细谈过,告诉韩助匈奴人可能有新的动作,那是在当今天子刘彻还没有即位之前,那时韩助以民之伤痛,不动干戈,无令不允的口语告诉林斌,那不是他们应该关注的事情,军人与庶民不同,庶民可以议论朝政、国事,但是军人不行。
谁也没有想过在半个月后,当他们重新建设好了家园,帝国的天子却驾崩了,在匈奴人极有可能再一次南侵的时候,新君却下诏全国不动刀兵,这个诏书是如此的让人措手不及。
有了不准动刀兵的诏书,边塞各军不能妄自调动,违者诛灭三族,匈奴人几乎可以在边塞为所欲为,皇家的伤痛延伸到边塞边民的身上,这是一个血与泪的时代,充满悲歌的荒谬年代!
静乡亭由于十分靠近前线这才驻有三队,总一百五十名戍卒,在静乡亭前方三十余里处有一座屯兵的兵堡,那是代郡的十三座前卫兵堡之一,每座兵堡驻有一曲的戍卒,设军候、千人各一名,统率一千名戍卒,但是这些兵堡几乎没有满员过。
也就是在今天,静乡亭的三队戍卒接到了兵堡送来的紧急军令,要求三队的队率在天黑之前带领队下士卒赶到兵堡增强兵堡的防御力量,随行的还有近一百名民玞,这些民玞押解的是提供三队戍卒够吃三个月的粮秣。
似乎谁的嗅觉都变得灵敏无比,边塞到处流传着匈奴人已经再次集结十万大军的消息,战争的号角即将吹响,人们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到处有放弃家园的庶民,他们慌张的收拾行装,拖家带口一直往南走,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踏上一条怎么样的道路。
林斌已经换上戎装,他的左右各自站着窦史颜和鹿吾左木,陵子则是跪坐在草榻上呆呆出神,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表情想哭,但又好像哭不出来。
林斌将佩剑插在腰带上,走过去摸着陵子的头,“陵子?你先与尚大叔他们待在一起好吗?爹很快就会回来,那时爹给你带回好玩的小东西。”
“嗯”陵子两只小手捂着脸,颤抖着幼嫩的声音,“爹,我好怕。”
林斌也半跪下去,搂过陵子瘦小的身躯,柔声安慰:“不怕,爹和你窦叔叔、鹿吾叔叔,还有你公孙大叔都是大汉国的军人,责任就是保卫边疆,这也是保护陵子和好多好多认识的人”
陵子用力往林斌怀里蹭,像极钻进去就安全了,她刚尝到被父爱关护的滋味,十分害怕再次失去它。
窦史颜这个大老粗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兄长,再不走就要吃军棍了。”,鹿吾左木面无表情补充,“什长,延误开拔,罪加一等,重则枭首示众,轻责五十军棍。”
这时,门被推开,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公孙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