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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符却不然,出发前,前锋兵士送至营内,他严肃得像是自己年龄的一倍,当众一说话,就是一句话:“我们都是军人,为帝国战死,乃是荣誉,进入前锋营,须有战死之心。”
之后几天,他在营地出没,谁衣冠不整,立刻就叫住你,什么话也不说,给你整理衣裳,谁骂人,谁打架,他立刻站在一边,说:“你们都是帝国的军人,要有帝国军人的风范,打打闹闹,非武士所为,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走路姿势不好,他也把人家叫住,自己走两步,让人家学习,士兵走累了,往一旁坐一会儿,歇息一会儿,他会让你起立,让出自己的马来羞辱你。
他对官兵,只是用一言一行带动,对于军官,则毫不客气。见了你不在乎小节,立刻摘掉你的荣誉,去掉你的军官标志,夜中让你站岗,白天,让卫兵监督着你走圈,一边走,一边背诵帝国军纪,不会背,随手给你个本本,上头写的有,不认字,立刻让人在一旁读给你听,你要跟着念。
狄阿鸟一开始觉得他做这些无意义,一天到晚不干实事儿,专门追究人家的小节,不如怎么调动士兵的积极性,说些实在话。不过几天后,他注意到了,风纪的整顿确实使队伍大大变样,人人都还有着荣誉心得,他们自己再放荡,也仍然害怕那些一丝不苟,生活作风没有瑕疵的将领的,拔营先行出发时,这些士兵们没有一边行军,一边打闹的,提议唱歌,士兵们就老老实实地唱歌,什么“朝起看长月,巍峨基业兮,帝国先皇弓马创……”什么“曾几何时起,家母老苍苍”,什么“吾等将士惜荣耀,君子死而冠不免,饶走塞下礼乐还”,夜里,他们也不吵吵冷,白天一见健符和他那匹马接近,相互提醒,本来还在笑着,就能立刻换付面孔,“啪”,照地上跺一脚,板板正正地行一个军礼。
因为健符不容忍他人小错,唯独不曾批评狄阿鸟。
前锋营遇到了什么问题,怎么扎营,怎么布岗,都找狄阿鸟,有的是真没主意,找参军要主意,有的是故意找上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有的见健符听说他的吩咐,就不挑毛病,念着把责任推卸给他,有的犯了过错,觉得他在健符那能撩响,托他说情。顷刻之间,狄阿鸟参军的身份没什么变化,却要行使参军祭酒的职责,他根本不想理睬,可不理睬,这怠工怠得太明显,只好一边冲人破口大骂,一边告诉人家怎么干好,骂是骂完了,更证明他只有出力的份儿,没给人处罚的权力,只能心烦骂人,而且大伙也发觉,他从来也不去向健符告状,更觉得不找白不找,见了面,理直气壮,先一步明说,你想法给我解决,我让你骂骂出气?!
尤其是史千斤。
史千斤怕健符不让喝酒,给自己难堪,把酒藏狄阿鸟那儿,没事儿找个借口过来,咳嗽上好半天,摸到了酒,喝上两口。健符碰到了几次,别的人也碰到了几次,问他,他就说,向小相公请教问题呢,小相公一满意,给了两口酒喝。这么一说,狄阿鸟恨不得一脚踢飞他,让他跟真的一样到处说,自己一满意,还给他发奖品,却又不好出卖他,让他一边行军一边背诵帝国军纪。
前锋营有三分之一的骑兵,过了三里峪,就要加快行军速度。健符将步骑分离,自己带着狄阿鸟,领骑兵抄迂在前,让廖司马和史千斤引步兵急行军,这样虽不是骑兵奔袭,却先一步对一些危险地区进行扫荡,好几波游牧人,未及反应,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地败退了,泄泄拉拉,丢了营盘和一地杂物。
后来,游牧人又上来了几次,每次都在几百骑上下,他们摸不到马队抄迂的曲线,每次都以步兵为攻击目标,这时,骑兵或左或右,甚至从后方冒出来,接应步兵,一路进军出了奇地顺利。
很快,前锋就要接近高奴了,游牧人聚集处越来越多。兵马虽然越聚集越多,却更不耐战,好几次都被击散,俘虏抓了就放,放了再打,再放,游牧人竟渐渐不排斥他们,只管败撤,想也把高奴塞了个蝇营狗苟,倘若顺势推进,几乎可以直捣高奴。全军上下都无比欣喜,个个都说,打赢仗,不耽误过年。健符也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战机,一边派人通知陈元龙,让他加快行军,接应自己,如果步兵赶不及,将骑兵全部压过来,一边暂作休整,几乎是同时,陈元龙看到前锋太顺利,生怕自己不到,前军就破了高奴,一边紧赶,慢赶,一边勒令健符勿要轻敌,以免陷入敌兵包围。到了这个时候,战机转瞬即逝,健符还是略一休整,就进攻了。
这一次遇到了白羊王的主力。
因为冬天太冷,野战时,弓弦不知不觉冻个结实,有的就给断了,游牧人的弓矢也不见猛烈。
健符本部将士个个冒白刃而上。高奴就在眼前,这一仗打赢,胜利在望,其余前锋营也被带动得跟疯了一样。
鏖战了整整一天,官兵损失惨重,白羊王却全线退却。
健符一边向中军递送消息,一边乘胜欲进。这时,陈元龙的中军离他们已经不足三十里,一个急行军,夜晚就可以赶到,如果派遣出官骑,天一黑就能追上。
可是,陈元龙发觉游牧人还保存着实力,鏖战一天,伤亡惨重才得寸进,自己还是坐山观虎斗为好,就想等第二天两军继续厮杀,厮杀正热的时候,自己再全线推进,利用敌军的疲弊,一举剪灭游牧人主力,下达命令:“咬住敌军主力,援兵既到。”
军令无疑是别有用心的。
游牧人全部被赶到了高奴,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人,相互争食,自相残杀。白羊王几次派人向陈州请援,因为陈州方面故意怠慢,而且不知真是情况,干脆把完虎骨打的大帐都送了过去,而后嫡系尽出,猛攻官兵,几乎是援兵再不来,就有意逃遁了。
如果他当天晚上就能全线推进,这一战,无疑是胜利了,他们守不敢守,自然是尘埃落定。然而在胜利跟前,陈元龙却认为来得太容易,敌兵正在以逸待劳,有意让健符与他们鏖战。他下达的命令在先,不知道白羊王已经被打退了,更是给了健符一个错误信号,无论是健符还是狄阿鸟,都认为主力急切赶来,无论冒多大代价,都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时间,连夜追赶,一直追到离高奴不足十里。
这个时候,陈元龙率兵赶上,还来得及,突然发现健符已经在高奴城外,由于联络和通讯的失败,已经是在下午,而这一天,他原地没有动。三十里的距离,这时他再往前赶,健符也已经陷入重围了。
而且天刚刚一亮,健字大旗一招摇,刚刚赶往战场的一支骑兵就发了疯,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发出漫天遍野的长嗥。
此地到处都是游牧人,只是应战草率,无心苦战而已。
当这支骑兵扎进官兵阵地,第一时间将官兵赶向东南,全体游牧人无疑给打了一个兴奋剂,漫天遍野的游牧人向这一小波人马倾轧过去,将官兵赶入东南的山谷中,史千斤的战马死了,一脸黑灰和鲜血,急切告诉狄阿鸟,这支骑兵我认得,定然是白羊王最精锐的人马,上次,我就折在他们手里。
这时,陈元龙如果及时赶上来,游牧人仍然处于绝对的劣势,可是他接到命令已经是下午,游牧人早用了最常用的手段,将人马赶入山谷,以少量人马封口。
各部紧急聚论,决定不再有你我之分,先汇聚出数千人马再说。他们聚议,先是在白羊王的大帐,而后,又有一部分去了狄阿孝的大帐。因为如此形势,大的部落雪上加霜,面临逃亡,小的部族几乎就是灭顶之灾,他们个个都是带着投奔的诚意,想得到巴特尔庇护的,狄阿孝激动得都哭了。他一直高奴联络,已经聚了上千部众,正不知道该不该与白羊王共存亡,在此纷乱,尽收高奴夏侯氏旧民,却在敌人阵营中看到了仇人的旗帜,一声令下,将之赶入峡谷,而又受这些小部落的拥戴,这不是大事几乎可成了么?!
为了平息自己的情绪,他一出帐篷,立刻扎到雪地里,把脸埋到雪上,起来大吼:“谁为我截断靖康后路?!奇袭敌军后方?!”
风月对这样的事最在行,说:“攻坚破锐最为艰难,抄敌后路,再简单不过,何不我们拒敌兵马,让白羊王操楼关?!”
他这一招太阴险了,白羊王看似得到了己方的忠诚,避开了朝廷主力,其实一旦离开高奴,高奴就不在是他的了,最要紧的是,只要眼前能顶得住,而官兵最怕后路被抄,肯定回头猛击白羊王,白羊王看似拣个便宜,其实却是面临官兵的猛烈打击。
狄阿孝也明白过来,让鱼木黎去向白羊王献忠诚,说:“我英明伟大的汗呀,敌兵进逼,情形可危,我这里有一计可用,请借耳言。”
白羊王听说他们愿意在这里抵御官兵锋锐,让自己亲自领兵,抄官兵后路,略一犹豫,稍候,游骑禀报,几十里外驻扎了好几万人马,感激不尽,一边许诺,要与鱼木黎共分高奴城,一边匆匆带走全部嫡系人马,逼锋锐,抄后路去了。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四十二节
被赶到山谷中,狄阿鸟立刻认清了形势。三面环山一边高坡,中心一个开阔的半盆地,前头被封住进口,这是典型的一场围毙战,唯一让人欣慰的是谷口比较开阔,只要不被敌方——也就是他怀疑是他阿弟的指挥官,看清地形,据实谷口,塞上障碍,己方在里头略作修整,喘口气,还有冲出去的可能。
健符应付这种局面不具备狄阿鸟的经验,并未重视,反而急切地聚集军官,苛责他们被敌兵赶着走,吩咐他们做好动员,赶快突围出去,找一片合适的地形,构筑攻势,固守待援。
冲,所部人马一连几天血战,敌兵将大伙赶来,屯兵正厚实,冲得出去么?!冲个几次,越冲人越急,越燥,徒劳无功不说,若是敌人顺势控制山口,岂不是被困杀?!情况万分紧急,决断有误,顷刻就是灭顶之灾?!
狄阿鸟面临一个严峻的考验,那便是:“是不是告诉他?!”
一边是阿弟的杰作,想必也是“健”字大旗引发的血海深仇,一边是自己的仇人。
要不要告诉他?!
赶快更正他的错误,不但不要组织反攻,反而稳守山口,不但要部署足够的兵力,还要构建工事,能在外廓搭箭楼,则搭箭楼,不能,则让人爬上去控制高处,开凿平台,就地助守?!
他觉得自己不该说,不停地告诉自己说:“我对朝廷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再说了,阿弟能否成为高奴王,也许在此一举,自己藏在心里,人家也不知道,谁也不会知道自己藏私。
他的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跳得自己两眼发花。
天色灰蒙蒙的,云厚厚压实,快要黑了,深谷中伤兵颓糜,几名军医包扎不过来,伤痛抨击着他,一个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熟悉,都认识自己,都尊敬自己,难道自己,就?!他坚持不住,心中狂乱,大声嚎了数声。
健符走了过来,他扭头看到,虽极力控制,心脏却在一刹那间收缩扩展到最猛烈。
健符按按对方的肩膀,说:“对不起,我指挥不利,连累你了。”说完,他转个身,腰下手握长剑,到处游弋,鼓舞伤兵,身影萧索。狄阿鸟怔怔了一会儿,真有点儿怕他看不起,真想给他说,自己不是因为陷入绝地就疯狂乱喊乱叫的,不由自主地跟过去,只见他最后停在一块冰雪乱扎扎的石碓上,召集幕僚说:“为免全军覆没,建制不存,立刻誊抄将士姓名,无论谁突围,都可以让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