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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倾池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有苦笑。只不过马上他就没有苦笑了,女人不希望他苦笑,那自然是有法子令他不要苦笑。
女人又说话了,他这一次神情变得非常郑重甚至庄严,她开口道:“何况这件事情邀月并没有做错,而且她虽然对付你,但并没有恶意。”
墨倾池沉默了,他叹道:“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如果她想要杀我,哪里需要花费这么多手段,只是姐姐,这样一来那我就麻烦了。”
“你怎么麻烦了?”
墨倾池道:“这样一来,我至少欠他七八个人情,而一个人如果欠对方如此多的人情,那我也就只有乖乖上移花宫登门拜访,以表示我的感激之情了。”
女人微笑道:“那么如果我现在阻止邀月,你能改变这种局面吗?”
墨倾池摇头,叹道:“现在我至少已经欠他四个人情了,因此我还是要去移花宫,只要我在这次决斗中不死。”
女人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就得了,你还苦恼什么呢?这一次你的确败了,我是第一次看见你败,而且还是败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中,你说我是应当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墨倾池无言以对。
对于这位姐姐,他真难以用一言半语概括,这个女人行事完全评价自己的喜好,喜怒无常更是胜过风四娘、上官小仙。
狡黠多变可以算得上他遇见过女人中最厉害也最特殊的一位,但不可否认他非常尊敬这个女人,她唯一认下的一位姐姐,即使这个女人是昔年被江湖人不耻,诟病百出的‘孔雀妃子’‘冷血妃子’梅吟雪,也未改初衷。
孔雀妃子梅吟雪江湖上下知道这个名字的人绝对不会比邀月、石观音这两个名字的人少。只不过同样是绝代佳人,但江湖上下对他们待遇并不一样。
倘若说石观音、邀月在江湖人眼中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式的女神,那梅吟雪在江湖人眼中就是yin乱天下的魔女,几乎任何都见了梅吟雪都会暗中冷嘲热讽。
虽然十年过去,也证明了梅吟雪的清白,但江湖上下对于梅吟雪的偏见却依旧没有改变,这几年来,每年都会有一些自命不凡的侠士找梅吟雪替天行道,而墨倾池自然就毫不留情,杀人如割韭菜,绝不留情。
墨倾池不能不承认,正如梅吟雪说得他已经败了。
——当邀月设计下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已经败了,而且他还知道即使他知道邀月的计划,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或办法,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被阻止的计划。
他败了,败得心悦诚服,因此他也只能在十月十五与风清扬决战后不死,便会前往武当山绣玉谷移花宫,登门拜访。
——邀月的目的岂非正是请他主动前往武当山绣玉谷登门拜访呢?
任何一件看上去非常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又一个非常简单甚至非常可笑的真相,这次邀月布下了一个如此精妙复杂的局面,其中的真相岂非正是非常简单甚至有些可笑吗?
原随云曾说过:墨倾池、邀月两人实在太自负太骄傲了,他们谁也不愿意认输,唯一能让对方认输的办法就是打败对方?
——而邀月正是采用手段,她已经打败了墨倾池,墨倾池也不能不承认邀月已经打败了自己。
——因而只要墨倾池在十月十五的决斗之后并不会死,他就一定会上移花宫。
墨倾池明白这一点,这一点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只不过他还有一个疑惑,因为他想见梅吟雪,想见这位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且和邀月关系非同寻常的姐姐,他道:“我有一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邀月认为我和风扬清的决斗一定不会败,一定不会死呢?”
梅吟雪笑了笑,道:“你可知道风清扬?”
墨倾池点头。
梅吟雪道:“风清扬出道江湖二十年,他多少次和人对决?”
墨倾池沉吟了一下,道:“十三次。”
梅吟雪又道:“这十三次中他胜了几次?”
墨倾池道:“十三战皆胜。”
梅吟雪望着已经渐渐明白的墨倾池,又道:“那这十三战中有几人死在他的剑下?”
墨倾池道:“只有三人,而且那三人都是最终暗算偷袭风清扬,最终被风清扬杀掉。”
梅吟雪微笑道:“那么现在你应当明白为什么邀月并不担心你会死在风清扬的剑下了吧?”
墨倾池点头,“我已经明白了。”
只不过梅吟雪却又否定了,她望着墨倾池道:“你其实还是不明白,邀月认为你不会死在风清扬的剑下最重要的原因并非是风清扬很少杀人,而是因为她认为你不会败。”
“她认为我不会败?”墨倾池愣了,她道:“她为什么认为不会败?”
梅吟雪叹道:“因为在她眼中看来败了就不是墨倾池,而胜了才是墨倾池,即使她会为败了且死在风清扬剑下的墨倾池报仇,但那个墨倾池却并非配当她邀月的男人。”
“现在你是不是真正已经明白了?”
墨倾池苦笑,又是苦笑,他今天也不知道自己苦笑了多少次了,而且都是为同一个人苦笑。
他叹道:“我明白了,我全部明白了。”(。)
第三十一章、剑客()
墨倾池已经心无杂念了,和梅吟雪一袭谈话他已经没有疑惑了,现在他只需要做一件事:准备十月十五的决战。
十月初七,一则消息传遍磐石镇上下,消息是由江湖上最可怕最诚信一诺千金的三湘龙五口中道出的,因此没有那个人不相信,当这则消息由明月心转述给墨倾池的时候,墨倾池明白他又欠邀月一个人,因此他现在已经欠邀月五个人情。
十月初八,又一则消息传到墨倾池的耳畔:唐门大公子唐傲申时在无漏寺庙与一名铜面人交手,两人激战四十余招,最终唐傲败北,最终弃剑离去,而铜面人此战之后亦是离去,只留下一个众说纷纭的字:六。
六,这岂非是第六个人情?墨倾池听见明月心的转述,也只能苦笑以对,不过他已经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现在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件事:十月十五日决战之前,将自身调整至最巅峰的状态。
十月初十,陆小凤将九块令牌彻底发送出去,江湖上下虽然争议颇多,但奈何陆小凤将令牌发送完毕之后,最终在江湖上下销声匿迹,这件事情也唯有在哄闹之下落下帷幕。
而同样在十月初十这一日墨倾池在巨宅中见到了一脸疲惫,风尘仆仆的陆小凤。
陆小凤望着神情如止水的墨倾池,就有些忍不住想骂,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骂,一,事已至此,骂也没有用;二,他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给墨倾池。
墨倾池知道陆小凤喜欢喝酒,也知道这段时间陆小凤因为他的事情忙碌得几乎不分昼夜,他也知道陆小凤这些日子被诸多江湖人缠得心烦意乱,因此他请明月心为墨倾池准备了一坛三十年窖藏的女儿红、一坛二十年份的竹叶青以及一坛地道的汾酒。
酒入杯中,香醇扑鼻。
还没有倒酒,陆小凤那狗鼻子就已经闻到了酒香味,因此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想骂墨倾池啊,先痛痛快快喝上一壶酒再说。
四五杯酒下肚,一脸风尘的陆小凤面上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人也很慵懒很舒服的躺在波斯胡椅上,就已经开始眯上了眼睛,而且眯着眯着人就直接睡了过去。
墨倾池还在等陆小凤开口,却见陆小凤睡了过去,也只是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知道陆小凤这些日子实在太疲惫了,他也知道陆小凤是拿他当朋友才会在他面前这样随意。
因此他又介意什么呢?
他慢慢站起身,站在窗户前,手中握着一把剑。
铿的一声,一道亮光在屋内闪过,剑拔出了三分之一,望着明亮如镜的剑身,墨倾池沉默不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将剑插入剑鞘中,视线望向远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声音在这件布置精致典雅的房间内响起,明月心的声音:“你在想十月十五的决战?”
墨倾池没有隐瞒,他点头道:“我曾在令狐冲手中见识过华山剑派的绝世剑法清风十三式之中的前面三式,当时我虽然胜过了令狐冲,那也只是因为令狐冲玩世不恭,学艺不精而已,事实上清风十三式不愧是被天下诸多门派奉为天下第一剑法的招式。”
明月心有些明白墨倾池的意思,试探问道:“百年以来,华山剑派唯有风清扬将清风十三式修炼至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此这一战其实你也是没有一丁点把握。”
墨倾池没有否认,他道:“我并没有见过风清扬,不过据风清扬的师姐也就是假死于人世的枯梅大师所言:风清扬剑法修为之高,当世少有,她曾言若不是风清扬四十岁之时剑法才得以达成,或许有机会与三十年前就已成名于江湖的薛衣人一争长短,我与枯梅大师交手,枯梅大师虽败于我手,但武学造诣却也非常小可,能得到枯梅大师如此赞誉的风清扬又岂止是泛泛之辈呢?”
明月心叹了叹气,道:“枯梅大师为华山派可真是殚精竭虑,她害怕你从她的招式中领悟出清风十三式的秘密,即使宁愿冒着被你杀死的危险,也不愿意你从她身上看到一丁点清风十三式的招式痕迹,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
墨倾池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所以说枯梅大师才是枯梅大师,虽然在招式上这一点我不占优势,但风清扬也是如此,我虽然并不清楚清风十三式究竟如何玄妙,但风清扬又何尝知晓我的剑法呢?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不知道,因此这场决斗才格外有趣。”
“因此你其实并不在乎决斗胜负如何生死如何?只在乎这场决斗?”明月心道。
墨倾池摇头道:“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位剑客不希望胜,只不过在一名真正的剑客眼中最重要得并非是胜,而是剑与剑、人与人交锋的那一瞬间擦出的火花,这才是最重要的。”
明月心的神情也庄重了起来,她轻声道:“我知道这一瞬间对于你们剑客来说,你们才活着,而除此之外的时间你们都只不过在等而已。”
墨倾池灿烂一笑,他没有说话,显而易见,她赞同了明月心这个说话。
——一名剑客倘若没有这种觉悟,又如何配当一名剑客呢?
剑已回鞘,剑意依旧存在,这时原本睡得如同一头死猪的陆小凤忽然开口道:“你真正应当注意得并非是华山派的绝技清风十三式,而是独孤九剑。”
独孤九剑?
听见这句话不仅墨倾池愣住了,明月心也愣住。
陆小凤已经坐起身,他望着墨倾池一字一句道:“风清扬最厉害的剑法并非是清风十三式,而是独孤九剑,一套似乎从没有在人前使用出的神秘剑法,一套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或领悟来的剑法。”
“为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套剑法,已经封剑离开江湖二十载的薛衣人才会再次踏足华山。”
华山,五岳之中最为奇险的山。
朝阳峰、思过崖,巨石,一壶酒,两个酒杯、一柄断剑,两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