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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歌·山河曲-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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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利、办差伶俐外有什么其它本事。”

郦逊之点头,出了郦风的屋子。他摊开当时要郦云办事的单子,那上面要的东西换作是他非找上一天,可郦云一两时辰就凑齐了。父王啊父王,郦逊之喃喃念着,对南方老父的担忧不由渐渐淡了。他送出的加急密函该到父王手上,燕家军虽有十万之数,深谋远虑的父王必可想出应对之道。

左府既有防备,此去又险上几分,好在郦逊之想到有神偷相助,并不畏难。酉时和郦云回到忘珍楼,叫了一席菜。金无虑穿了一身玄色直裰,肩上搭了个包袱,闲闲散散晃上楼来。

郦逊之把准备好的东西摊开,金无虑一一仔细看了,道:“很好。”郦逊之道:“这里有几样玩意却是新鲜。”金无虑神秘一笑:“一会儿你便知道。”郦逊之道:“几时走?”金无虑道:“叫了一桌好菜,正可大快朵颐。”举起筷子东挑西拣,翻来覆去。

郦逊之也不急,倒好茶,道:“今晚不便喝酒,金前辈原谅则个。”金无虑轻笑道:“放心,这门道我比你熟。他府里晚上会放出三十条恶犬,闻到一丝酒味就要当堂咆哮,最好你连菜也别吃,再好好泡个澡。”

郦逊之“呀”了一声,这层倒未事先想到。金无虑见他着急,反而轻松自如笑道:“莫急莫急,那些狗交给我对付,你就算喝它十坛八坛,它们决不会找你的麻烦。”郦逊之心生钦佩,道:“有前辈在,逊之就放心了。”

金无虑停箸,神情严肃道:“左府这回翻修请的是巧手龚,这人最擅绳缚之术,若是被他的机关缠上,多半被绑得严严实实。你有锋利的匕首没有?”郦逊之怔怔地取出当日楚少少所赠匕首,金无虑一下拔出,清冽的刀气侵面一寒,不由赞道:“好刀!”郦逊之神思恍惚,推想楚少少当日赠刀的用意,愣愣地捏起一杯茶,不识滋味地品着。

想到楚少少,郦逊之头脑里忽然忆起那日和楚少少动手的司徒淡,心下总有不安。司徒淡是名剑江湖门的头领之一,他究竟遗漏了什么,为什么一想到此人,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

郦逊之发呆地凝视忘珍楼的栏杆,脑海中电光石火一闪,他知道忘了什么。在和楚少少动手前,司徒淡原本在一家客栈前张望,如果不是楚少少生事,司徒淡当时很可能就踏入那家客栈。让他好好想想,那是什么地方。

一下子,脑海中清晰起来,那家客栈的招牌晃眼地出现。

“望远客栈”。

郦逊之急忙叫来郦云,吩咐了两句,让他和郦屏商量查明这家客栈的底细。金无虑皱眉道:“奇怪,这家客栈的名字,我在哪里见过。”郦逊之忙道:“哦?请再仔细想想。”金无虑灵光一闪,叫道:“初四那日晚上,我和大哥本想入住这家客栈,谁知牡丹和芙蓉进了店,牡丹见我们在那里,就退了出去。”

郦逊之神色凝重:“今日初十,过了不少时日,为什么昨天司徒淡还会去哪里?楚少少想从他身上偷腰牌,也不知是真是假?”

金无虑蹙眉道:“这事容后再查,今晚左家上下要去翠彤楼观傀儡,事不宜迟,我们早去为上。”郦逊之留心问道:“左家去看戏的事,是早有安排,还是今日决定?”金无虑斜看他一眼:“这是他家每年的惯例。翠彤楼的傀儡戏远近闻名,世子几时不妨去瞧瞧。”

郦逊之点头,金无虑摊开昭平王府的地图,指着西北方道:“王府的石墙高垣架瓦,更密布荆棘尖刺并金丝风铃,一有夜行人的踪迹就会触动机关。好在左勤对风水之说颇为相信,认为西北为乾,树有木精,种之可护得全家安康,因而王府西北有一株大树。”

这是地图上没有标明的,郦逊之情知他去打探过,道:“想来是要从此处进入了。”

金无虑道:“不错。如果左家的账簿至关重要,朝夕房、抱石院、天风院分别是左勤和他两个儿子所居之处,都可能会藏账簿。而丹翠楼、藏书阁两处是左家收藏珍宝书籍的地方,也可能会有。至于账房先生住的镜隙园,离这两处倒极近。六处地方我们一人一半,各选三处去。”

郦逊之想起先前去过朝夕房和藏书阁,左勤房里诡异的气氛使他未敢久留,当下把那日情形说了。金无虑道:“老头子房里既有古怪,不如让我去打探,你去账房和藏书楼那里罢。”

地图上业已标明左府翻修后的新添机关,郦逊之花了一枝香的工夫尽数记熟。金无虑见他准备充足,松松手腕道:“好啦,现下该教你怎么用那些东西了,看好了。”

他先取出几枚黑黝黝的铜弹放入郦逊之手中,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郦逊之知是躲避追兵时用的遮掩雾弹,点头收好。金无虑又拿出一片薄薄的小刀,道:“这是我独用的‘雪刀’,撬门开锁伤人割绳,均有用处。”当下往舌下一放,看得郦逊之目瞪口呆,生怕他不小心划破舌头。

金无虑吐出刀片,道:“不碍事,刀刃折在里面。”把小刀一拆,竟成两半,露出锋利的刃来。郦逊之放了心,想起先前为他准备的物件里,有一缕女人的青丝,便道:“那发丝有什么用?”

金无虑拿出发丝,挽成细长一缕,抹上一层发亮的油。再伸手一拉,发丝居然长了数寸,柔韧无比。郦逊之惊叹之余,听金无虑肃然道:“有几种断魂安置的机关,要靠这‘缠丝’破解,如今看不到实物我也说不清楚。你先带上,若是碰到有机关盒子,就试着用缠丝牵引,这是黏土。”说着,递上一大块厚实粘手的黄土。

郦逊之似懂非懂收下。他记得小佛祖曾说过类似的机关盒子,牵一发而动全盒,看来这缠丝可暂时阻住机关发动。但临到那一刻时,他是否有能耐用这千头万绪的青丝解救自己?

两人商议完毕,拿齐工具往昭平王府慢慢走过去。行到王府附近,寻了密处换上夜行衣,蒙了面孔,轻巧攀上墙外高树。冬日里枝叶凋零,本易暴露身形,巧在此夜乌云笼月,两人轻松藏于暗处,不须多花心思。

金无虑取出一只袋子,从中掏出一堆龙眼大小的暗红色丸子,逐一朝王府里丢了过去。不多时,几十只猛犬闻香而至,把后面的守卫跑了个气喘吁吁。郦逊之紧张地看着,生怕这药丸吃后就发作,到时守卫们瞧出古怪可就不妙。

墙内传来一个守卫的声音:“像是枣子。”其他守卫笑起来,有人骂道:“这些畜生就是贪嘴,明明喂饱了还吃。”另有个声音说道:“是哪个丫头把夫人用的蜜枣洒了,弄了一园子都是。快牵了狗走,若是在此拉屎撒尿的,给看见可大大不妙。”

说着,众守卫把猛犬牵开,犬吠声渐渐远去。郦逊之心生钦佩,想到金无虑连左勤夫人平素吃蜜枣之事亦调查详尽,加以利用,而他自己是否太依仗武功行事?

金无虑扬手射出一条飞索,索端系了重物,绕了王府一间屋檐的飞翼攒角转了三圈,死死扣住。郦逊之用蚁语传音隐秘地说道:“这想必是前辈的偷门法宝?”金无虑得意地道:“偷门‘飞渡’各有不同,我这个妙在两端可替换,或锥或钉,灵便之极。”他把另一头钉在树上,用力拉了拉,见系牢了飞索,招呼郦逊之一同横渡入府。

两人悄然荡入府中,高来高去,避开了墙上种种机关。昭平王府一到晚间机关全开,白日里反倒易进得多。郦逊之想到那日潜入左府,并未十分在意这石墙,金无虑如此谨慎必有缘故,遂一切听从他的调度,并不自作主张。

左府楼阁皆在湖心,两人攀上连接湖心的长廊顶部,金无虑解开飞索一头,稍用内力,另一头从树身中飞出,如蛇乖巧地没入他掌中。

郦逊之密语道:“一同去悦朋堂,再分道扬镳。”金无虑点头,道:“一旦有事,你顾自己逃生,不用管我。”

两人身形飞纵,从长廊上空掠过。断魂建造王府时为防夜行人偷袭,曾在屋顶密布机关。但屋顶上若处处机关陷阱,未免让今后无法修葺,因此,在各个主要位置上留下了工匠攀爬的安全地带。其他各院子建造因此留有活路,只是若无机关地图,则全府看去动辄皆是死路。

靠了夜色隐藏,两人到了悦朋堂屋顶,伏好身形,只等守卫换班就此各走一边。郦逊之不由想到前次由水中潜入左府的经历,如此黑夜,他决计不敢再游一遭。放眼望去,夜色里的湖心岛像一个圈套的中心,随时会被人拎在手心。郦逊之和金无虑对望一眼,感觉周围隐隐有骚动渐起,如将至的暴风雨欺近。

偌大的府第,有种奇异的安静,仿佛压抑着内里更多密集的不安定,就要爆发。

郦逊之深感不妙,知道要糟,连忙一推金无虑:“你先走!”金无虑看了他一眼,纵身便向左勤的居处掠去。他刚一走,好似离弦的箭射出,但听得密密匝匝的脚步声如雨如织,蓦地从四面八方涌来,隐约有兵器相碰的撞击声,拖曳擦地的摩擦声,噪噪切切。

左府正在大规模调动守卫,唯一的解释是,他们的行踪已暴露。郦逊之暗惊,他要到左家偷账簿,只有楚少少知道,对方如临大敌的架势,莫不一早就知?难道楚少少一心布了杀局要致他死地?

然而他终不愿信楚少少会出卖他。

第三十七章 异心

郦逊之扫视两旁,叫骂声在旁边的阁楼上响起,白色的烟雾弥散在上空。

他松了口气,原来被发现的不是他,竟有另外的人马进入左府,难道也来偷那本账簿?无论如何,那人不如他占尽先机,倒方便了他浑水摸鱼。郦逊之暗中窃喜,伺机往丹翠楼、藏书阁、镜隙园方向而去。

丹翠楼凌波踏水而建,水波上飞翼如翔,在冬日格外寂寥。郦逊之倚在一株树后端详良久,在一队守卫过后的间隙,身如清风掠过小径,掩在丹翠楼外。

楼中灯火全消,幽寂如坟。郦逊之溜至一扇窗下,用金无虑给的钩子撬开机括,身影合一滑入楼内。落地,取出偷门宝贝如萤照亮周遭,上上下下探看一遍。他见地砖平坦,颜色一致,似乎未有埋伏,试探地踏出左右两步,并无任何动静。

郦逊之放了心,再往里走去,不知哪里飘过的清风,轻掠到他的脸上。他警觉停步,抬头看到七尊仙鹤梳翎的铜灯排列在博古架前,依稀连成一线。郦逊之盯住鹤嘴所指方向,绵延在博古架间的数条小道落入眼帘,他想了想,踏上其中一条,数息间移步换景,去到了第二间屋子。

与外间的寻常货色不同,这间屋的陈设古朴拙雅,架上的物件一看即是经久的古物。郦逊之环视四周,没有特别的摆设,正想举步,一扇玉石围屏吸引了他的视线。整间屋内有紫檀木和雕漆屏风各几扇,漆黑中郦逊之仅能辨出眼前两扇的质地,它们相对而立,像一道打开的门。

郦逊之贴近紫檀木玉石围屏,迎着门开的方向,踏出一步。有极细的声音传来,像轻轻转动石磨,郦逊之登即停步,凝目看去,头顶不远悬了两张弓,拉满了弦。郦逊之退步回走,悬弓回到最初的模样,悄然收缩,藏在天花板中。他举起如萤,在微弱的光芒下看清悬弓上的机括布置,猜想机关盘踞绵延在整个屋顶,牵一发而动全身。

郦逊之转而走向雕漆屏风,视野顿时开阔,能看见前方其余的几扇屏风,顺成一条长长的道路。他不假思索沿了这条路走去,与周遭的古玩擦肩而过,走到尽头之后,惊奇地发觉自己回到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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