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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烦不烦啦?”她对着手机没好气地大声吼叫。
电话那头说:“你现在在哪?”
“我在中国。”
“中国那么大,我怎么知道你在哪呢?”
“那你就不要问了,反正你也找不着。”
“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不想!我想睡觉。”
“哦,我忘了时差,以为你正在公司上班呢。我和Vincent才吃过午餐。”
“就是那个黑鬼吗?你怎么不换一个白种人,或者棕色人什么的?至少,你该嫁个红种人,为咱祖国争争光啊!”
“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好不好?我打算下个月回国。”
“你的国家是美国,你‘回’什么?回你个头!”
“我是要回来的,要和你好好谈谈。”
果果“啪”地关掉了手机,同房的小姐妹好奇地问:“你和谁说话呢?”
“和我妈!”果果嘣出3个字后,开始蒙头大睡。
武汉的秋季,早晨略有一些凉意。艾米坐在校园静静的湖边,看着水面上笼罩的淡淡薄雾和垂吊在水里的几枝杨柳,心静得如同眼前的一池秋水。她的面前是一面支起的画夹,地上分别摆放着一只小号塑料桶和一只颜料盒。离上课还有2个小时,她想她肯定可以画出一幅漂亮的风景写生。
抬头,有一个人走进了前面的开阔地,真是一抹败笔,破坏了画面的和谐。艾米下意识地想叫一声“让开”,以表示她的不满。可是,她刚一张嘴,又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削瘦的外国青年,身着黑色的牛仔裤,红色宽格棉布衬衫。她看见他投来探询的目光,右手正在不经意地拨弄着挂在胸前的吉他,一把酱红色的西班牙“帕多”吉他。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用巴西玫瑰木和云杉面材精心制作而成的。是它,“帕多”,艾米的不满,一下子像秋风一样一扫而过。
“是‘帕多’!”她的表情使这个外国青年有些惊讶,她像老朋友似的和他打招呼:“Hello!Good morning!''
他向她走来:“Hello!Good morning!你也喜欢‘帕多’?”
他会汉语。他说:“我叫Joe,是中亚一个小国派遣中国的留学生。”他的汉语虽然说得生硬,但还算流畅,这使他们之间的交谈既省去了很多麻烦,又拉近了不少距离。艾米告诉他,这是她的男朋友先旗做梦都喜欢的吉他,可是,他没有钱,她想在他25岁生日的那天,买这样的一把吉他。
Joe取下吉他递给艾米,让她试试。她拨着纤细的6根弦,弹了一曲《流浪歌手的情人》,“离开喧嚣的人群,我请你做一个流浪歌手的情人,我只能弹唱,让你相信,总是有人在牵着我的手,让我跟你走。”
离开北京3年了,这首曲子又勾起了艾米的往事。她想起了父亲,一个集母爱与父爱于一身的老人。她走时,竟残忍地没和他说一句话;走后,又一连3年没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她只记得这个先旗,几乎快要忘记父亲的模样了,如果当初她不是那样任性,听从了父亲的建议,父亲肯定会容纳先旗。那将是一个两代人、或者3代人的传统之家。
“琴是从家里带来中国的吗?”艾米有意转移话题,她把吉他依依不舍地还给了Joe。
“不是,是我去北京旅行花300美元买的。琴行就这一把,应该是正宗的西班牙产品。”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弹奏起来,很是得意。
这时,有几个晨读的中国学生走了过来,琴声刚落,就冲他一笑:“再弹一曲吧。”他耸耸肩,摆出一副“不是知音不与谈”的架势。显然,他是对这几个不请自来的人,打断了他与她的交谈非常不满。那几个学生望了艾米一眼,有点妒嫉,又有点丧气地走开了。
“如果我能买上这样一把吉他就好了。”艾米叹息了一声,可惜她现在没钱,和先旗一样没钱。否则,她会说服Joe把琴让给她。然后,在先旗25岁生日的那天,在虚掩房门的后面,轻轻地、反复地弹奏《流浪歌手的情人》,然后,等先旗半夜演出回来,然后,他们躺在地上,一起做梦。
半小时很快过去了,Joe要走了。临走时,他给了艾米E—mail地址。
这几天,艾米一连给Joe发去了好几封邮件,都是谈琴和音乐的事,可是一点回音也没有。艾米决定不再去想那个外国青年手中晃来晃去的“帕多”琴,她要多画画,最好是有人出钱能够买走她的画。
她又坐在师大校园的湖边写生。这个时候,秋天有些深了,湖面上漂浮着几片枯黄的柳叶。有一小股旋风,在湖心带动了一片叶子,呈螺旋状向岸边漂移过来。艾米看见水里倒映着一个晃晃忽忽的人影,一回头,Joe正默默含笑地站在她的身后。还是黑色牛仔裤,红色宽格棉布衬衫,只是没带那把酱红色的西班牙吉他。
时间在你的指尖跳舞(3)
她站起身说:“你好,我给你的邮件没收到吗?”
Joe说:“我最近去了外地刚回来,还没空打开邮箱哩。”
艾米“哦”了一声。
“你心情不好吗?要不要我们一起走走?”Joe提议。
正好,艾米今天没课,她就随Joe穿过湖面的石桥,穿过对面的教学区。一路上,艾米无语。
Joe说他是国际政治学的研究生,他的父亲是那个国家的政府官员,他的国家正饱受战乱。
Joe说如果他的国家需要他拿起枪,他肯定不会抱起吉他。他要和人民一起为正义而战,为和平而战。
Joe说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他要学习中国的语言,中国的文化,中国的政治,中国改革的模式。
艾米听Joe一个人绵延不绝的叙述,灰暗的情绪渐渐开朗。她说:“你是一个很有抱负的青年,你的国家应当为有你这样的优秀青年而骄傲。”
Joe天真地笑了:“谢谢,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他们来到校外的小吃一条街,Joe把艾米带到了一个老太太的摊前。那是一只蜂窝煤灶上架着的一只大锅,锅里煮了一些玉米棒子。
Joe指着玉米棒子,“我请你吃甜玉米,中国年轻的玉米,好吃。”
艾米“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知道Joe把“tender”当成了“young”。
她也指着玉米棒子,“是tender而不是young。”
Joe不好意思起来,连声说道:“对,是tender、tender。”
晚上,艾米把Joe的事讲给先旗听,当然,她没有提起那把酱红色的“帕多”吉他。
先旗说:“那小外整个他妈的一国际骗子,穷国啊,他哪来那多钱留学?留什么学呀,还不是拿人民的血汗钱到中国旅行来的?!什么伟大的国家?别人哄咱开心,说你伟大啊,你就认为你真还伟大。”
先旗越说越激动。“其实中国人最下贱,你没看见这几年连十几岁的中学生、小学生都跑了?漂洋过海到国外镀金去了,几年后又漂洋过海回来。在别人的土地上做了一回孙子,在自己的土地上就有资格做大爷。这跟中国的摇滚一样,我就不信中国的摇滚敌不过外国的摇滚,他那摇滚是靠什么弄出来的呀?靠毒品!演唱会要用兴奋剂给撑着,离了兴奋剂,他们就摇不起来,唱不出来!”
艾米打断他的话。“我看你现在说的比他们唱的还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白天遇上了这档事儿,也没别的意思呀!”
先旗“嘿嘿”地笑了。“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你也不可能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的这种感觉。”
他再次提起那个Joe。“谁比谁傻呀?容浩说,他妈的老外不就是以怪异、奇特的服饰造型,在玩简单的3个和弦吗?我们早不玩重金属了,真俗,真他妈的俗!容浩说了,总有一天,老子们要把摇滚搬到美国的第54大街上去,让那帮兔崽子们,也见识见识咱们中国不含咖啡因的摇滚。”
艾米听他这么说着,就差掉泪了。这是一群不太像人类、也不太愿与人类合群的年轻人,从他们的身上折射出的那种抵触、对立,甚至反叛的情绪,很容易让人感到,他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献身精神,正在对任何一种确定的价值进行否认,正在对不均衡的时代物质进行粉碎。作为反体制、反秩序的音乐人,他们暴躁不安的侵略性与攻击性,归根到底,是为了发展、壮大中国的摇滚乐。
呵呵,睡吧,宝贝。
转眼就快到国庆节了。艾米收到了Joe的一封邮件。Joe说,国庆节有7天假期,他要去张家界旅行,问艾米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Joe还说,张家界的景色太迷人了,你可以一边旅行一边作画,还可以向游人出售你的画。艾米拒绝了Joe,她说,先旗的生日这天正好是国庆节,她要留下来陪先旗,为先旗的大型摇滚音乐会做幕后。
不久,Joe又给艾米发了一封邮件。这是Joe自己制作的Flash…mtv,在有一点懒散的背景音乐当中,一抹随意的铅笔画,一抹恬淡的色彩,勾勒出一个消瘦的外国青年冲着艾米耸了耸肩,在他夸张的大嘴旁边,有一行跳动的英文:Sorry to bother you。那个“you”泛着浅蓝色的光亮,艾米把光标移至这个单词时,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箭头,指示她可以继续点击下一个窗口。她轻轻一击,画面是红色心形图案。这是一张示爱的电子卡片,Joe明目张胆地说:“我爱你!”
艾米不会制作Flash…mtv,但她会画画,她说,Have a pleasant journey!当你从张家界回来时,你会收到我送给你的画。
艾米发出这封邮件后,觉得很有必要在Joe离开武汉之前再见Joe一面。她去留学生宿舍3号楼找Joe,值班的经警用电话联系后告诉她,Joe不在。她在门口一直等到很晚,都没见到他的人影,艾米非常惋惜地离开了。她回到租住地时,先旗已经先回一步,正抱着那个骷髅坐在床上发呆。很显然,他看到了艾米和Joe之间的电邮。
他们的邮箱密码是共用的。当初设置密码的时候,在使用什么数字上,两个人争执不下。先旗要用艾米的生日作为密码,艾米要用先旗的生日作为密码。最后,他们用抓阄的办法,确定了其中一个人的生日,是先旗的生日。用心的艾米在做那两个小纸团时,偷偷作了记号,居然没有被粗心的先旗发现。先旗执着地说,别人的密码是一组枯燥的阿拉伯数字,而我们的密码是两个生动的中文,它们是“信任”。
时间在你的指尖跳舞(4)
艾米进门后,去吻先旗的脸。她闻到他嘴里、身上以及衣服上有一股刺鼻的酒味。
她问:“你是不是喝酒了?医生不让你喝酒,知道不?”
先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干嘛了?”
艾米说:“我去找Joe了。”
先旗把脸阴了下来。“又是那个国际骗子?”
艾米故意赌气地说:“真不愧是愤怒的狗眼哦,除你之外,在你的眼里就没一个好人,我也不是!”
先旗顿时怒不可遏,像一头咆哮的野兽,他冲着她大喊大叫:“你这个臭婊子!”
艾米惊愕得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真醉了?”
“走开!”先旗一掌过去,将艾米重重地推翻在地。
艾米翻身起来,一头朝先旗扑去,她失声痛哭,撕咬先旗的衣服、指头。
先旗再次将她打翻在地,他用血淋淋的手指去拽她的头发,使劲地拽。艾米歇斯底里地嚎叫,破口大骂先旗是一个惨无人道的暴君,是一个混帐王八蛋的变态狂。这是3年来,她第一次这样骂了先旗。
先旗从干燥的嗓子里挤出几声变调的怪笑。“老子就从今天开始变态!吓死你这个臭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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