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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都睡下,号子里一片安静。大约在凌晨四点钟左右,我突然被号子里的动静吵醒,我以为天要亮了,赶紧起身穿衣服。
前面的几个人对我说:“睡下,不用起来。”
我没有躺下也没有穿衣服。我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有点莫名其妙,老大在收拾东西,小黑给他拿了些方便面,把准备好的卫生用品都放在一个盆里,又抬起板子,拿出老大的衣物,用被子把这些包好,卷起来。
一会儿,干部把门打开,老大依依和我们握手话别。最后,他走到我跟前,对我说:“再见,有机会到北京去见你。”
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他的一番离别之情,还是很让人感动的。他走了,我还没有与他怎么熟悉,他就下监狱了。
我们又睡下。此时,我反而无法入睡,明天要有许多的变化,老大的人选问题。
第七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督促新来的起床,我也随即起来,新来的没有毛巾和牙刷,他只好在那里坐着,我轻轻地洗漱,告诉新来的应该怎样去做,否则将受到惩罚。
前面的人也一个个起来,没有人说什么。大家还在议论着张奎才老大下监狱的事。小黑和小丁两个人谈论最多,根据他们自己的情况,他们俩也从思想上做好准备下监狱。尽管他们俩还没有被判刑,但这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小黑是抢劫四起,而且是集团犯罪,大家都清楚抢劫在三起以上就将面临十年以上的刑罚。他说他家里也在托人,最后一次开完庭后,他们同案七、八个人都在等待判决。小黑最害怕自己被列为第一被告,这样就很有可能被打头(当地的方言就是死刑之意)。他这个星期就将宣判。小丁估计自己也就十年八年的事,他们的案子牵扯到九个人。
号子里总得有个号头呀,小黑坚持让小丁当老大,毕竟他在十号是最长的。我们后边的人什么也不介入,推选谁都可以。就这样我们号子里内定小丁。小丁也就没有犹豫就开始发号施令。他首先对付的就是新来的。
“新货,过来。”小丁开始了老大的滋味。
新来的走过去蹲下来。
“叫什么?”
“周密。”他发着浓重的乡音。
“多大了?”
“二十”
“干什么进来?”
这个大家都知道,小丁明知故问。
“偷摩托车。”
“偷了多少辆?”
“就一辆。”一看他就没有讲实话。
“不可能。你没有老实交代。”小丁大声说。
“我就是偷了一辆。”
“有同案吗?”
“有。”
“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六口人。”周密没有径直回答。
“有姐姐吗?”
“有两个。”他不情愿地讲。
“结婚了吗?”
“大姐结婚了,二姐还没有。”
“二姐多大了?”
“二十三。”
“那你看怎么样,介绍给我,从此我就是你姐夫了。行不行,我日你妈的。”小丁开始调(方言)周密。
周密不讲话。在号子里,个人受罪都可以,但家里人不能受到侵伤,哪怕是开句玩笑,心里都不能够接受的。可他又不愿意受到皮肉之苦。真是让他左右为难。
“日你妈的,你到底行不行?”小丁逼着他。
“行。”无奈之余,周密勉强答应,实际上又碍不着什么。
“叫姐夫。”小丁进一步。
“姐夫。”周密犹豫再三,低声叫了一下。
“哈哈……”小丁满足地笑了,其他人也大笑起来。
上午,李干部谈心,首先叫的是小黑,这意味着什么呢?我起初是不了解的。后来才反映得异常强烈。然而,不等大家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号子里爆发了我来之后的第一场战争。小齐与另一个小伙因为那个小伙非要看小齐的情人写来的信,从而认真起来。小齐他当过兵,几下子把对方打得口鼻出血,惊动了值班的干部。了解情况后,那个小伙调了号子。由于号子里都给小齐说好话,李干部就此罢休。号子里血迹斑斑,小丁赶紧让周密去擦。小齐又换衣服洗衣服。当时开风时,我的工作换成打冷水洗盆,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发现时,事已经完了。
这一个星期,公安局的人没有提审我们。我感到很失望,我本想早点解释清楚,早点被释放。
号子里的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调走一个。小齐开庭,被判缓期执行,他高兴地出去了,将旧的衣服和被子全部留在号子里。他可以和家人团聚了,可以去找情人诉说衷肠,历经五个多月的牢狱之灾,重见天日。我们好不羡慕。
同样小黑也宣判了,他们是在看守所宣判的,他被判为“死缓”,这是个非常严重的刑罚。小黑还是那样穿着一套康威牌的运动套装,干净整洁,回来时脚下拖着铁镣,不过他心情却没有太乱,脸上还挂着笑容。李干部找他又谈了一次心,让他解放思想,努力改造,争取早日减刑。他回来后,感到如释重负,没有给判成死刑,就是万幸。他的同案是,第一被告死刑,他是第二被告,和第三被告为死缓,第四为无期徒刑,最低的为三年。
“周密,给洗镣,擦镣。”小丁要求道。
“是,老大。”周密拿来破秋裤,给小黑拉镣,直到把铁锈擦干净,擦得镣发亮。
第八章
天气渐渐地冷了,衣服穿得多起来,给戴镣的脱裤子成了小于每天的工作。这也是号子里的不成文的规矩,对带镣的要照顾一下的。在号子里,他们可以不是号头,但吃什么好一些的都有他们的份儿,生活上也对他们给予一定的照顾,像擦镣、脱裤子、洗脸等。当然小黑是两回事,他本身在这个号子已经很长时间,即便享受一下,也不会有人讲什么。
从此,号子里又有了“哗哗”的镣声。
我就是这样的人,干什么活儿,总是特别认真地去完成,不愿让别人指出什么,我也是非常要脸面的人。打冷水,是每天开风时都要做的,首先满足在风场上用水的人,他们可能在洗澡,在洗衣,在洗毛巾,然后接水冲厕所,让周密刷厕所,刷完再冲一遍,剩下的工作就是洗盆,每个盆都要用肥皂打一遍,再用清水投两遍。特别是老大的盆,要洗得很干净,再把所有的盆接满水,并依此摆放在屋里,目的是晚上起夜的不能抠水龙头,避免水声过大。晚上起夜后,要用一个饭盆舀水冲便池。另外,早上的用水全部不能抠水龙头,要用盆里的。
小丁对我说:“北京佬,这是对你的照顾。一是你年龄最大,二是你有近视眼。”
“谢谢,老大。”但我清楚,号子里目前就我帐上的钱多一些。
那天,打饭的窗口开了,是开大帐,(意思就是买些看守所提供的东西,有钱就买,没钱就不买。)外面的陈队长高声叫着:“晓升。”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小黑他们都懂,让我过去。我要什么呢?我还是不清楚。我自己并不缺少什么东西。小黑说:“买两箱方便面,一包手纸,十张菜牌子。”我遵照执行了。中午我竟然吃到了一块肉,这时候我才明白每天前面的人舀来舀去和热来热去的是打的菜,没有钱是吃不上的。一般你是新来的话,也是不给吃的。坦率地讲,小丁和小黑对我不错,使我慢慢地向前面靠近,我的后面有了新人。在家里,我能吃些肥肉,也不过是几块就再也吃不下去,可是在号子里,能吃到肉是非常幸福的事。因为我们天天吃的就是腌菜,鲜菜越来越少,三顿腌菜,对我来讲,确实难以咽下,所以吃到了肉感到特别舒服。米饭还是那样,干干的,没有任何油水。这几天早上,我们吃白薯稀饭,倒对我的口味。
我也开始干嚼方便面,不是因为饿,而是看到他们都在吃,也想嘴里嚼点什么。周密较惨些,家里送了被子和换洗的衣物后就没有再来,没有钱,又吃不饱。看到他的不自然的样子,我不禁起了怜悯之心,有时偷偷地送给他一包方便面吃。这不能让前面人知道,否则周密会遭骂的。
号子里的气氛随和多了,没有原来老大在时那种严肃性,特别是小丁爱开个玩笑什么的,所以大家的心里压力小得多。大家玩牌,输了的要被弹脑门,喝凉水,最后发展到赢方便面。我不玩,因为我不懂他们这里的玩法。所谓打八十分,就是两副牌放在一起玩,还有什么光牌、打枪和弹花,后面的就带有一定的赌博味道。
今天,从别的号子里调来一个年轻人,他长得很白净,浓眉大眼,本市人,说话频率很快,他已经被判刑,现在就等待上诉的结果。他在家里是独生子,所以脾气有些孤傲,不过他对我非常客气,他就是小何,一直叫我“北京人。”他一进来就给排在前面阵营里。
同一天,又进来新人,由于他是当地的所以没有擦地,而是一下子跃升擦板子。晚上他开始叫唤起来,我们都不知所措,赶紧大声喊“报告”,求医。他痛得直呻吟。
恰巧是李干部的班,他走到上面的窗户那里,向下望,问询是怎么一回事,新来的称是派出所打的。这有可能,所以李干部说:“明天我向所里汇报一下,询问一下情况。”可是他的病痛怎么办呢?李干部回答得很简单:“今天医生都下班了,你就自己忍一忍,谁让你犯法的!”
新来的一直呻吟到深夜才停止,他睡着了。
第二天,李干部叫他出去,他这时已没有事了,不过干部还是给他检查一下,问了派出所有没有打他。
这一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
第九章
新的一周开始。
“晓升。”铁门响起来,我们赶紧坐好。
“到。”我起立回答。
“提审。”干部说。
我走出门。走到三八线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同案老邢,他也提审,我们俩打了一个对面,我不知应该怎样安慰他,只是说:“你好吗?”
老邢反倒鼓励我:“不用担心,没事的。”
我没有再讲什么话,有没有事可不完全在你和我。
我立正在“三八”线,喊了声:“报告。”
“出去。”干部说。
我给带到提审室。一个铁栅栏将我和外面的人隔开,黑脸警官坐在外面的桌子前,桌子上放着文件和信纸,他来提审我。
他平静地说:“坐下吧。”
“谢谢。”我坐下来,心却明显地抽搐一下。
“我们今天提审你。希望你能如实交代自己的情况。”
“是。”我回答。
“我们之间无怨无仇,你不要有什么想法,这是我们的工作。”
“是。”
“现在我们开始。”他掏出钢笔,甩了甩钢笔水,“姓名?”
“晓升。”
“年龄?”
“三十八岁。”
“出生年月日?”
“一九六一年十月十日。”
“家庭住址?”
我把身份证的地址告诉他。
“有否有前科?”
“没有。”
“工作单位?”
“北京吉丝制衣有限责任公司。”
“你的职务?”
“法人代表。”
“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