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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老总要的。”他好象觉得理所当然,“她把东西给你了吗。”
“给了。”
“你下次来我们公司的时候带给我好不好,谢谢啦。”他的问句,虽然不是命令的口吻,却也让人没办法马上拒绝。
家禾挂上电话,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这时少爷来敲她的房门。
“怎么。”家禾开了门,径自转身躺回床上。
“我想去Supermarket。”
“不要吧,少爷!”累了一天,她直觉头晕晕。
“走。”少爷一向不喜欢别人跟他对着干。
她却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体力,只管自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别人叫你做点事就可以,我叫你做事你就装死。我又不是不给你工钱。”他口气有点冲。
但在她听来特别气愤:“就算是牛也要喘口气,我今天痛经可不可以?!”
少爷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呐呐地开口:“那我自己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家禾说:”好了;怕了你了;等下走丢你,我还要出去找。她从床上跳起来;动作利落地穿上鞋;翻出皮夹拿在手上。
〃你。。。。。不是。。。。。。痛吗。少爷的舌头忽然像打结。
〃骗你的。 〃家禾径自走到门口。
少爷的脸由红转绿;追上去拉住她的头发。
〃放手;你这猪。 〃家禾一边拍他的手一边笑了出来。
七
星期一的早晨;家禾拎着旅行袋来到广告公司。
韩凯正在座位上打瞌睡;家禾不客气地把袋子往地上一扔:”你的。”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张口打了个哈欠:”谢谢。”
她只能笑容僵硬地朝他点点头;外形出色的男人果然大多败絮其中。
“她还好吗?”韩凯突然问。
“我不知道。”家禾据实以答。对于分手的男女,她不想作任何评判。
韩凯笑了,笑得很好看:“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就是这么差劲的男人。”
他的口吻不知道是自嘲又或者是认真的,家禾忽然觉得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像另一个人。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廊上的电梯一直叮叮作响,上班时间,高级写字楼里总是人头攒动。但往下行的电梯却一路畅通无阻。
她在人潮拥挤的淮海路上快步走着,脑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忽然家禾感到一阵晕眩,然后世界就变得无比安静。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空洞,她的心中也是那么空洞。
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斑驳的蜡黄,一个吊扇在她面前无力地转着。她愣了很久,始终无法判别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少爷的脸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不禁吓了一跳。
“你终于醒了。”他好像松了口气。
“我……晕倒了吗?”她问。
“是啊。”他没好气地说,“害我午饭都没有吃。”
“对不起。”她虚弱地回应了一句。
少爷又探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医生说你贫血。”
家禾别过脸去,轻轻摇摇头:“没什么,大概最近身体不太好。”
“我给你打电话,是医院的人接的,所以我就来了。”
“恩……”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你去找那个男人了?”
家禾看了少爷一眼:“恩,把东西给他。”
“……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家禾疑惑地看着他。
少爷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不一样。”
“……”家禾没有反驳他,也没有追问,只是径自陷入沉思之中。
他看出来了。
她对韩凯确实另眼相看。因为,他很像她心里的另一个人。
少爷扳过家禾的脸,她挣扎着要他放手。
他却皱眉望着她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泄了气似地说:“你到底怎么了。”
家禾敌不过他的力气,惟有用手挡着眼睛,眼泪却不断地从脸颊上流到颈后。暖暖又冷冷的,脑中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而清楚。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僵持着。
少爷忽然扳开家禾的手,看着她说:“我不问了。你别这样……”
家禾失神看着他,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却不由自主地说:“谢谢。”
凌晨一点,家禾坐在卧室的窗前发呆。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个故事,却原来再次想起的时候,所有的情景还是那样清晰和真切。
韩凯令她想到子崴,她以前的男友。其实他们两人并不相象,但韩凯的某些表情触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
三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但原来伤口还在,因为她从未试着让它结痂。
隔壁,少爷靠在床头,眼睛无神地看着已经满是雪花的电视屏幕,没来由地感到浮躁。
又或许,是有来由的……
过了很久,他关上电视,起身去客厅抽烟。
“我还以为你睡了。”家禾的声音忽然响起。
少爷有点错愕地转身看着她,点着的香烟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家禾晃晃手中的杯子:“我起来喝点水。”
“哦。”他倒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今天,谢谢你。”家禾尴尬地说完,便回房去了。
看着家禾轻合上的房门,少爷灭了烟,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她最近经常跟他说谢谢。
来到上海三个月;少爷终于有了第一份工作。
”咖喱饭?!”他瞪着家禾;”你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家禾跟在少爷后面从卧室走到客厅;再从客厅走到卧室:“明少;我知道你是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但是;这个牌子在日本是很有名的;天皇都点名要——”
“我不管天皇地皇。我不干!”他狠狠瞪她,然后点了根烟。
家禾沉下脸,从他手里抄走香烟:“我不管你干不干,合约已经签了。下个礼拜一你就要去。”
说完她叼着烟走了出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郁闷地说不出话来,用力把打火机往床上一扔,竟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礼拜一的早晨,少爷还是跟家禾一起出现在摄影棚内。
“不要总是黑口黑面嘛……”家禾脸上挂着笑容,嘴上却咬牙切齿。
少爷不领情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那你来拍,我回去睡觉。”
“哎!”家禾无奈地抓着他的长臂,赔笑道,“少爷……。”
James眼睛转了一下,好似有了新想法。
“我要吃许留山的芒果捞。”
家禾苦着脸:“这里是莘庄……”
“我不管,开机之前一定要。”他得意地双手抱胸往沙发上一坐。
她扁扁嘴:“是不是吃了就好好开工的啊。”
“看本少爷心情。”他笑笑地抬头看她。
她拍拍他的肩:“别出乱子。”
跟旁边的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通常开工都是早上8点到,差不多10点开始拍。少爷于是拿出随身携带的GBA玩了起来,冲了几版超级马里之后,他开始无聊地四处张望。
这时候有工作人员来通知他再过20分钟要开始拍了。
“搞什么,说好开工之前要的。”少爷自言自语,心里却在想她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快一个半小时了。
正当他拿出手机打算打电话的时候,两杯芒果捞出现在他眼前。
少爷抬头看家禾,她脸被晒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他眼神忽然一沉,接过杯子开始吃起来,不过嘴上不忘抱怨:“叫你去买个芒果捞,不是叫你去泰国买芒果,去这么久,就快开工了。”
家禾放下包,捶了捶肩:“这里到浦东很远的好不好。”
他猛咳了几下,她连忙帮着拍他背。
“你去浦东买?!你脑抽,这么远。”他一边擦着嘴边的渍迹一边瞪她。
“不是你说世纪大道那家跟香港的总店味道最相似吗,我知道你一向嘴叼,买回来不合你心意你不肯吃的。”家禾对他的大呼小叫并不在意。
少爷愣了几秒钟,忽然低头沉默而专心地吃起手中的芒果捞。
“给你。”他把另一杯递给家禾。
“不要了,你这么喜欢吃,我特地买两杯。”家禾做到沙发扶手上,随手打开矿泉水瓶子大口喝起来。
“对了,我去问下导演。”她想起什么似地起身去找导演。
少爷看着她的背影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好似杯中的芒果捞又甜了几分。
“停!”导演摇摇头,“小周你这样不行啊。”
少爷可能对上海的称谓还不十分习惯,因此并不觉得导演在叫他,还是木知木觉地坐在道具桌前。
导演走上去,耐心地问:“我们要表现的是你在外国吃到这个咖喱饭,这个味道让你想起了在故乡的女朋友,因为她经常烧咖喱饭给你吃,跟这个味道一样好,你明不明白。”
少爷认真地点点头,他虽看不懂中文,但家禾已经把剧本念过很多遍给他听,要拍成什么样子他当然知道。
“所以啊,你要有那种,想起女朋友的时候无限温柔无限思念的表情。”导演虽然没有说明自己是在示范,但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表情确实是很温柔很思念……
少爷疑惑地皱起眉头,他以前的工作,大多要求他面无表情,导演说香港的女孩子喜欢这个。偶尔他也拍些鬼马的广告,那更轻松些。不过温柔就……讲实话,他也从未知道自己温柔是什么样子。
“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他点头。他14岁就有女友,其实追溯起来,准确地说应该是12岁。
“现在呢?”
他摇头。刚来上海三个多月,还未够时间认识女孩子。
“那你回味一下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那种幸福的感觉。”导演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好象在回味的那个是他。
少爷歪头想了想,幸福吗?
“好象不觉得……因为女孩子总是要你做这个做那个,你做不到她们就发脾气,一发脾气我就没耐性,然后就game over。”
导演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么说,从来没有女孩子让你觉得幸福吗?”
少爷被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忽然他眼神一沉,迅速瞥了家禾一眼,她好似在想心事,注意力并不在他这里。
他闷闷地说:“也不是没有啦……”
“那就对了,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个让你觉得幸福的女孩子,做了一件让你觉得幸福的事情。”
少爷怔怔地望着摄影师身旁桌子上,那两杯芒果捞。
“当你离开她以后,有一天又回味到那件她曾经为你做的,幸福的事情,这时候,你会有什么表情。”导演一边说一边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示意摄影师开始拍。
这个时候,少爷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去年圣诞节的之前。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又穿得单薄,在跑马地的大街上等家禾来接。那天晚上港道的交通竟出奇得差,她从公寓坐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在街边找到他。
他一回去就发烧了,第二天晚上醒过来的时候,她问他想吃什么,他当时首先想到的,是小时候妈妈经常在圣诞节之前买给他吃的德国起司蛋糕。
家禾于是出门去买,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床头柜上放着的,就是妈妈曾买给他的那种牌子的起司蛋糕。他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射中一样,有了些跟平时不同的感觉,在那个香港有史以来最寒冷的圣诞节,他独独感到异样的温暖。
其实他的病第三天就好了很多,但他还是装做病情恶劣,每天都要求她去买那个蛋糕。她为了照顾他,还放弃了原本跟宝淑约好的欧洲旅行。
终于在圣诞夜那晚,他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我说要吃德国起司你去买了这个?”
“因为有一次我们在尖沙嘴逛街的时候,那家店开张,你说以前你妈妈也经常买这个蛋糕给你吃。”
家禾说地再自然不过,却不知道这句话在他心里有多大的影响。
从未有人真正关心他到底说了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即使他那些女朋友,也总是只会问他,喜不喜欢她,喜欢哪里,会不会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