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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猜猜看,这是司机先生告诉你的?”
水笙点点头。显然她在他家里成功地收买人心,并且建立了属于她的情报网。
“很好,从明天开始他们没机会再向你嚼舌根子了,因为我打算把他们全部开除。”他转身不睬她圆睁的亮眼睛,临出门之际撂下一句:“除非你乖乖吃饭、睡觉,今天晚上没有再惹出任何麻烦。”
这不是空洞的威胁,而是承诺!她应该明白他从不虚言恫吓,因为威胁只是发泄情绪的气话,而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该懂得克制自己说出无用的气话。
他绝对是个理智的男人!章水笙休想让他放弃坚守了几十年的原则。
“呜……”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破坏他英雄式的退场效果。
“你又怎么了?”他赶紧跑回来。
“你……为了那个女人……对我好凶……是他们自己要说给我听的,我又没叫他们说……你肯陪她一起吃饭,却不管我留在房里饿肚子……”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新仇旧恨一股脑儿抱怨给他听。
“好好好,别哭了,别哭了。”他一看见她哭就头痛。“我哪有对你凶?我讲话本来就比较大声,你也知道的。好了,乖乖吃东西,我晚一点再过来看你。”
好不容易安抚了她,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她寝室,却在门口遇上竭力憋笑的张太太。
“笑什么?”他冷脸一板,再度换上冷峻肃穆的招牌表情,努力想挽回平时在下人心中树立的权威尊严。
“没什么。”张太太立刻收起笑容。
“弄点东西给章小姐吃,她肚子饿了。”最近越来越常产生一种感觉,这帮员工仿佛随时等着看他哄章水笙的,可见他从前做人挺失败的。“如果她明天闹胃痛,当心我砍你的头。”
他忿恚离去,好像没注意到……他刚才不小心脱口而出一句无用的气话。
他的手,缓缓游移在丰润的女体上,女子轻轻呻吟起来,难耐地蠕动娇躯。他微微浅笑,深邃的眼眸回激情而更加黝黑。
远方天际传来隐约的轰隆声,海岛已经进入艳夏雨季,很快地,风暴雷雨即将袭打在沉寂的夜岛。然而,窗外的一切却丝毫没有干扰到房内的旖旎春光。
“风……”孙慧娜细吟着,似乎承受不了他的体重而难以喘息,又不愿推开这份甜蜜的负荷。
“嘘——”他的唇掩上她的嫣红,覆在身上的丝质被单往下滑落,他随手一撩,满拟抓回偷溜的床单——
却摸到一个胖乎乎的枕头。
枕头?激情荡漾的脑袋稍微空出一处清明的角落。他的手指捏了几下,确实是枕头!依照方位推算,这颗枕头大约离地一公尺,枕头怎么可能浮在半空中?他缓缓侧头看过去……
赫!要命!
“水笙!”他飞快抓起床单,盖住两人赤裸裸的身体。
“三更半夜不睡觉,你跑到我房间干什么?”
水笙怀中抱着大枕头,轻雅的棉纱睡衣裹住纤躯,白缎下袄垂在小腿肚上。
她,睁着有点困又不会太困的朦胧美眸,观察他们的举动。
楼定风发誓他这辈子从没像今晚这样——这样——丑过!紧要关头,旁边居然站着一个女人当观众。
“我问你话,你听见没有?”他恼羞成怒。
“我……你答应我今晚会——看我,我等这么久你都没来……”既然他不来,她只好亲自过来看看。
天哪!他呻吟着,脸孔埋进床垫里。
“风,她是谁?”好事被人中途打断,孙慧娜有些火大。
“绝食的小狗。”他轻声咕哝。“没事,交给我应付就好。水笙,你先回房去,我马上过来。”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她固执地守在原地。
“章、水、笙!”每回都得逼他发起脾气来她才甘心,偏偏他一发脾气她就哭。“我叫你回房去你就回房去,乖乖听话,别惹我生气!”
“好嘛!你不要对人家那么凶嘛……”果然,她泫然欲泣,投与他极端哀怨的眼神,抱着头颓丧地走出房间。
远方的雷电声似乎近了几分。楼定风藉着银白电光看清她的背影,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小宠物,愧疚感霎时啃啮他的良心。
愧疚?天,他们是仇人!是天敌!他伤害她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来的愧疚感之有?
“风,她到底是谁?”孙慧娜觉得自己似乎对那张雅秀的容颜有几分印象。
“别理她!”他低吼,俯头封住她的嘴唇,恶狠狠的气势撞痛她牙齿,但他不在乎,他只想发泄内心的闷气。
砰隆!偌大的雷声仿佛迫击炮的攻伐,击向林木顶端,门外隐约传来压抑的尖叫声。他心中一动,水笙!
楼定风随手拉过长裤套上,匆匆跨向房门口。
风雨夜袭中,水笙吓得蹲在门边缩成一团,脸孔埋进枕头里。
明明叫她回房去,她却在他门边,恁地不听话!
轰隆隆的雷鸣声越来越近,电光闪动之际他瞧清楚她蜷缩的身形,脑中蓦然回荡着似曾相识的一幕:“雪湖山庄”被毁之夜,暴风雨过后的湿闷气息、灰烟氤氲的废墟……她藏躲在断垣残壁底下的背景,和现在一模一样。
“水笙,不怕不怕。”楼定风将她抱进怀里,温存地亲吻她发际。“嘘,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
是否今晚的风暴提醒了她那一夜的景象?她记得多少?
“打……打雷,很可怕……”暗哑的啜泣声从他胸前透出来。
“不怕不怕,我陪你回房间睡觉,一觉起来明天早上雨就停了。”他打横抱起她。
“枕头……”
他再弯腰撩起枕头,塞进她怀里。
“定风,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慧娜扭着眉心冲出来,身上围着床单。“今天整晚就听见了她吵来吵去。你既然约会我,家里又藏着另一个女人,究竟给不给我面子?”
“回房去!”他冷眼扫过她,眸底已然看不见方才的激情。
“我认得她。她就是章水笙,对不对?”孙慧娜极端不悦。有她有权的父亲撑腰,她习惯上哪儿都受到完全的嘱目。“几个月前你匆匆离开我的房间,就是为了她;今晚你匆匆离开我,还是为了她;她究竟有什么好,能把你迷得头晕脑涨?还有以前的施长——”
“回房去!”他再说一次。
“为什么不准我说?”孙慧娜的忿怒之火也高涨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发生在‘雪湖山庄’的事情吗?那天晚上你根本没和我在一起。从我睡着到半夜醒来之间好几个小时,谁晓得你是不是整晚待在我身边!如果早知你毁了‘雪湖山庄’反而会带回一个章水笙,我说什么也不会——”
“住口!”他怒喝,额头上青筋暴露。
孙慧娜倏然震骇住。他从未见他真正动过脾气,以前顶多冰冷刺人几句而已,就足以让对方知道他不高兴了。而今晚,他却对她大吼大叫。
连水笙都被他吓了一跳,甚至忘记害怕。
“不气不气。”她赶紧拍拍他胸口安抚着。“你从早生气到晚,当心年纪轻轻就变老。”
“张太太!”他扯直嗓门大叫。
走廊尾端响起颠颠倒倒的脚步声,张太太慌张的身影匆匆出现。“来了,楼先生有什么事?”
“孙小姐想回家了。”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你去叫司机备车,我先送水笙回房睡觉。等我出来的时候,孙小姐最好已经上路,别让我看见你们怠慢客人。”
“你赶我走?”孙慧娜忿恨不甘心,双眼射出无形的飞剑刺向情敌,偏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好!咱们走着瞧!”
她光火地回到房里穿衣服。
水笙安然枕在他臂弯中,从头到尾未曾受到战火的影响,灵秀的大眼越过他肩膀骨碌碌盯着客人瞧。
“那个小姐好可怜,她被你吓坏了。”明眸绕回他脸上。“你为什么生气?”
“你怎么知道她被我吓坏?”他稳稳地抱着她。刚才慧娜提到施长淮和雪湖山庄的名字,她似乎没有反应。难道她真的完全忘记过往的回忆?
“因为你每回生气的时候我都很害怕,所以她应该也是。”水笙发挥将心比心的美德。
“是吗?你也懂得害怕,为什么我一天到晚气蹦蹦的骂你,你还是不听话?”他的脸色逐渐转成铁青色。
“有呀!我……有呀……”声音越说越小,心虚了。
“你有?我在餐厅招待客人,你在房里闹绝食;我叫你回房睡觉,你埋伏在我门外偷听,这还叫听话?”砰!他一脚踢开她的房门。“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职业道德’、‘言而有信’,是谁答应我以后永远听我的?”
她不敢搭腔,一迳用无辜可怜的眼光盯着他。
“不要这样看我!”厉声命令她。“不准用这种眼光看我!你明知道我会软化,你明知道我会忘记恨你,你明知道我受不了你用这种眼光看我!”他把她抛向床上。“一切都乱了!我应该把你打入地牢锁起来,让你下半辈子过得暗无天日。结果呢?我却供你吃、供你住、供你看医生,把你伺候得像个皇太后,没事还得受你的气!”
所有的怨忿、气恼、不悦都全面发作出来。三、四个月了!整整一百多天的日子他被恨意和怜惜、血海深仇和儿女私情的矛盾心绪折磨得不成人形。每回他下定决心要憎恶她。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全然依赖的纯真表情动摇,心里自动找理由替她开脱——二十年前的血仇和她无关,当初甚至比他更幼小,涉案的人是她父亲章律师,不该由她来偿债;可是,一旦思及她曾经背叛过他了,险些害他送命,他又无法抑下满心的烦躁。
他从来不是个举棋不定,没有主见的人,偏偏为了她——破除自己惯常的处理原则。他究竟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好过一点?”他疲惫地唷了一口气。
水笙怔怔瞟视他,迟疑了半晌才开口:“是不是因为我惹孙小姐不高兴,你才生气?”
楼定风颓然跌坐在床沿,无法向她解释自己生气的因由。
“不是。”
“如果……如果我离开这里,你的生活会不会更开心?”她试探性的询问。
“如果我说会呢?”他回眸,紧紧盯着她。
“那……我……”她垂下眼睫,开始扭绞手指头。“我只好搬出去喽……可是你要想清楚,我谁都不认识哪也不能去,最后可能会流落到坏人的手中。司机说现在的绑匪都很残忍,他们动不动就切下人家的手指或耳朵,很可怕的。”
“你也懂得害怕?”敢情章家姑娘只怕恶人,他还算太好欺负了!
“嗯……我当然不怕呀!可是,张太太也说,绑匪会挟持人质向亲人勒索巨额的金钱,倘若他们拿我来向你要钱,你岂不是会更生气?那么你的生活就会更加不快乐。”她用非常委屈的声音,头头是道地分析给他听。
“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最好别老是不开心,我也别搬出去,咱们可以和平相处。”她钻进他怀里,而后漾出一朵甜蜜蜜的笑颜。
总而言之,她缠定了他。
他登觉得啼笑皆非。她就是有办法在他盛怒的时候,凭着三言两语让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