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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凤葶还在说着,于晨,你知道你妈妈得了什么病?她在做流产!
一声响亮的耳光,伴着尖细的嚎叫像一枚银针扎进心脏,我觉得自己的心里正有一柱喷泉式的鲜血窜升出来。几乎同时,我看见梁凤葶正捂着脸向我冲来。
我已经顾不得这个女人的言行了,我的全部心思都凝聚在了儿子身上。在这件丢脸的事情被出乎意料地揭穿后,我已经被来自儿子方面的恐惧深深攫住了。我在迅速地思索这件事情对儿子的影响,甚至打击。我害怕儿子从此将瞧不起我,我怀疑儿子是否还会认我。
或许袁一林的耳光更加激怒了这个女人的缘故,她已经彻底失去理智,迅速跳到我的跟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开始疯狂地摇晃着我,并大声喊着:
偷人丈夫,偷人养汉,一个单身女人做流产,简直是不要脸!不要脸透顶!
啊——我听到自己大叫着,恐惧地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她并没有停下手里和嘴里的动作,她一边不停地疯狂摇晃着我,一边不停地大喊着“不要脸”、“不要脸”。我已经开始羞耻地哭泣,虽然耳边的声音已经减弱,但那个“不要脸”的声音却似乎在增大,就像一阵阵警笛的声音,以尖锐的狂叫刺激着神经,不要脸,不要脸……
前边传来什么倒地的声音,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见梁凤葶正在地上斜着身子丑陋地哭泣和大叫。袁一林一下子将她提了起来,低吼道,你给我闭嘴,否则我现在就到法院起诉离婚!
她疯狂的叫骂从高变低,慢慢停了下来,刚才的跋扈像被针刺穿的皮球,也软了。儿子还在悲愤而沉默地站着,像一只等待发射的火箭,我几乎能感到里边蕴藏的能量。我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于致的儿子,那个样子几乎是于致的翻版。
袁一林转身走到晨晨身边,将手放到他肩上,低沉地说,晨晨,对不起,你妈妈是生病了,但不像她说的那样。看着这一老一小两个男人的对峙,我突然非常担心,我几乎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我不知道这个沉默而有主见的儿子会作何反应。
袁一林看见晨晨没作激烈的反应,想进一步缓和气氛。但是,当他刚刚再次张口,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时,晨晨突然伸出一拳打在了袁一林胸上,袁一林没有防备,踉跄着退到了墙边。晨晨紧跟一步,走上来,脸逼到袁一林的脸前,咬牙切齿地说:
我警告你,袁一林,以后少掺和我家的事情,否则,我绝不客气!
我们都被晨晨这成人般的表现吓了一跳。我直起身,想到他跟前说点什么,他却突然转向我走了过来,按住正要起身的我说:
你告诉我,她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面对儿子的问题,没有心理准备的我一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在慌乱的心神后,我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仇恨正从胸中升起,我恨透了梁凤葶,这个疯女人,是她把我的儿子拉进这样残酷的现实里,是她在我最丢人,最无助的时候,将最不应该看见这件事的人——我的儿子扯了进来。我发誓,我总有一天要雪耻,要向这个女人讨回我做人的尊严,讨回我做一个母亲的尊严。
你回答我!儿子仍然一脸冷漠,连“妈妈”这一称呼都不愿叫,只是严肃地逼问着我。
外面的雨声还在急速地敲着窗玻璃,我的心里也开始急速寻找合适的回答。我告诉自己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儿子知道。因为这已经不是一个诚实不诚实的问题,而是我的隐私是否需要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的问题了。我想这个原因,足以给我撒谎的理由。于是,我竭力作出一副委曲样子说:
她在胡说八道。
儿子信了,虽然面无表情。不管他是真的相信还是假装相信,我想,他最愿听到,或者最愿意相信的就是这样的答案。其实,人,这种感情动物本来是很脆弱的,有些东西,是需要掩耳盗铃的,骗骗自己,也骗骗别人,于己于人都没有坏处。
既然如此,我也送你一句话,我们的路,我们自己能走。我希望你像所有的下岗女工一样,自尊,自爱,自强。
说完这几句话,他连看我们都没看,一脸冰霜地扭身向门口走去。在门口,他用背影最后扔下一句话:
否则,我宁可没有妈妈!
44
第二天下午,袁一林已经帮我办好出院手续。在收拾完东西后,我打开手机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今天就回家了。我知道儿子是不会告诉他我的真实情况的。果不其然,当父亲听说我要回家时,还高兴地嘱咐我,在车上要注意小偷,下车时注意把包拿全了等等。
挂掉电话,我注意到手机显示的时间是三点四十分。手机还有一杆电池,我想,干脆开着手机吧,反正晚上就可以充电了。万一第二批计划中,有信息返馈回来,找不到我咋办呢?
我刚刚穿上那天晚上掉进水里时穿的宽大风衣,手机竟有了电话。我一激凌,难道真的有厂家对我的游说有了兴趣?
我激动地拿出电话,当我看清号码的时候,不由得大惊失色。袁一林正站在我的身边,手提两个满满的纸袋,疑惑地看着我。我犹豫地看着电话显示屏上那一串讨厌的阿拉伯数字,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
你怎么啦?袁一林走过来问了我一句,怎么不接电话?是谁的?
我,我……在袁一林提醒下,我发现自己的失态,只好一咬牙,摁下OK健。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传了过来:
对不起!我一直在打你的电话。我是张彻,我想去看看你!
我心中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痛恨。我一直以为我们彻底结束了,结束在那个疯狂的夜晚,和那两千块钱的臭味上。谁想到,在那个联系我们两人的生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失去踪影的时候,他竟然像一个魔鬼出现了。我压抑着厌恶的情绪,冷漠地说,对不起,我马上要出院,你不用来了。
可是,我已经来了,就在楼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结巴。
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过来,或者还有什么必要见面,只好冷冷地说,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带来了企业的资料和当初你给我的那份合同。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字。只要你给我单位的帐号,我很快就可以将钱汇过去,我知道你需要工作,需要钱……
就这样,我们又见面了。我说不清自己是不是一个经不住金钱诱惑的女人,我更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没有志气,没有自尊。在经历了一波又波生活的磨难后,我只知道我所有的困难,几乎都是因为贫穷而来。正如有句话说的,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金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在这两年的生活经验中,我深深体验到的是,没有金钱,我就没有安全感,没有金钱,我甚至连做人的起码虚荣和尊严都难以维持。因此,我见他,拿回我应该得到的那部分钱,不但应该,而且合理。更何况,那是我付出许多心血和精力,甚至尊严所得。我并不是为金钱不惜出卖尊严的人,但是,为了父亲的生命与儿子的生活,我却不能仅仅为了所谓的尊严而不去赚钱。这就是我与堕落的区别。
我走下楼去,走出大厅,一眼看见站在台阶下一个角落里的他。让我怵目惊心的是,他竟然怀抱着一束美丽的鲜花!
我愣在那里,站在袁一林的身边,木然地看着他腆着圆圆的肚子快步走来。有一缕清淡的花香,正随着他怀里那束鲜花的颤动,无声无息地扑面而来。
他递过鲜花,发现我身边站着的袁一林阴沉的脸后,表情更加尴尬了。他为难地看着我,又看看袁一林,张开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我缓过神来,扭头对着铁青着脸的袁一林说,你先发动车去吧!
袁一林迟疑了几秒钟,突然将鲜花从我手里抢来,两步走到旁边的拉圾桶,随手扔了进去。一支乳白色的花瓣正从那大张着嘴的拉圾桶里,委屈地伸出洁净的头。袁一林却连看一眼都没有,只是迈着大步向停车场走去。不知为什么,那片花瓣让我的心里很痛惜。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一只垃圾桶的花,即使已算不上花,但起码也是颗曾经骄傲的草,虽然心里洁净,却已经染上了污秽。
张彻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手忙脚乱地从腋下的包里,拿出一摞用蓝色夹子夹着的资料,还有那份我所熟悉的合同书。
五分钟后,我坐回到袁一林的车里。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沉默着中的袁一林。从他一脸的冰霜中,我知道我们之间接下来有可能发生什么。车在加速,穿过院落,穿过来往的行人道,没有驶进宽大的快车道,反而拐弯驶进了一个正在施工的一个大型工地前。那里有一张巨大的漂亮展牌,逼真地描画着小区未来的美丽景色,也掩盖着背后正在施工的杂乱无章的场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嗄然停下。
车内紧张的气氛迅速升级,我转动脑筋,思索着接下来的应付对策。
他就是那个男人?袁一林发话了,眼睛仍然望着前方,低沉的声音中,似乎正蕴藏着一团烈焰,随时有可能将我们的周围的一切,包括我们燃成灰烬。
我不知如何作答,低着头,没有吱声。
说啊?他是不是那家伙?
我感到身体里的羞耻正如夏日的暴雨顷盆而至,带着有力的冲击,打得我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作答。
或许他对我的沉默感到了愤怒,他突然将脸扭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大声吼叫着,说啊,他来干什么?恭祝你出院?
我被他扳得直直的,不得不注视着他喷着怒火的眼睛。我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解释清楚。或许是心慌意乱的原因,我竟然将手里那摞材料和合同书一下子掉在了脚下。而那份合同书正好掉在最显眼的地方,上面“合同”两个大字像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坦然地大睁着。
他一下子放开了我,迅速捡起合同书,翻看了两眼。我本想抢过来的,可是,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抢夺的胆量和能力了。一分钟后,他恶狠狠地将那几页纸团成一个白色的球,向我猛掷过来,然后再次揪住我的衣领,圆睁着双眼,喝问着:
仅仅为了这个,就出卖自己?是不是?
我张口结舌,不知作如何辩解。他的提醒,像一把尖锐的钥匙,迅速将我记忆里有关那些事情的大门打开了。几乎同时,那两个疯狂的夜晚里发生的所有事件,一下子被记忆唤至眼前:和于致在楼上的撕打,和张彻在河边的冲突,水下绝望的恐惧……我再一次陷入无边无际的耻辱和恐惧中。
他还在疯狂地揪扯着我。有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好奇地走过我们的车前,伸长着脖子向车里看,我像刚刚清醒过来一样,全力摇晃着身子,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然后,一边深深地隐藏起耻辱,一边冷漠地说: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你没有权力过问!
我捡起那个白色纸,麻利地打开车门,钻了出来。
·18·
方荻 著
第十八章
45
几天后,我终于从商报领到了第一份收入,一共七千元整。扣除前期投资,包括第一批计划实施过程中的各类车钱、饭钱大约八百元,以及给那位宣传科长的回扣三千元,我将净赚三千多元。看着这厚厚的一摞钱,内心的快乐早已将那些羞耻的经历从脑海中逼得无影无踪。甚至在回家的整个路程中,我都难以使自己平静下来。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经历那么多灾难后,还能够以这样的速度挣钱。如果照此下去,那么我的年收入将比过去任何时候都高。这是不是所谓的见钱眼开,或者是被钱冲昏了头脑,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