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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吃饭的一家人晕头转向。主人说,让我们商量一下。
孩子的父亲又举起第二个手指说,两个亿,你们走不走。
一家人听完这句话,一窝蜂起身跑了。
我记得当时羡慕极了。我总在想,什么时候也能遇上这样的父子,看中我的房子一下出个天价,我也暴富起来。然而,处在这样的境地里,这样的梦只能让人更痛苦。我还得为父亲的病,为我们的生活去一点点挣钱,甚至为了支付这庞大的医疗费,去冒险,而面前这个老人还得为家里的小孙子出来伺候别人,挣一点点维持温饱的生活费。
就在我以一副疑惑和怜惜的表情看着老人时,老人也许是害怕得不到这份工作,突然拎起父亲的水壶转过身准备去打热水。我盯着他瘦弱的背影和身上已经磨出线头的破旧毛衣,说,那就拜托你了。
第二天傍晚时分,我坐火车回了城。从站口出来,我低着头缩着脖子正在寒风中快步走着,突然听见一个响亮的嗓音喊着妈妈。风呼呼吹着,我根本没做任何考虑,仍然迅速穿过成群的宾馆拉客人员,走向前边广场。当儿子像个天外来客突然挡在我面前时,我被吓了一跳。夜空下,广场周围成排的路灯,将广场照得通明,四处射来的光线在儿子的脸上交织着,照着儿子被冻得发红的脸颊和脸中央已经成熟的鼻头。
儿子就那样站在我面前,孤独一人,在广场成群的人流中显得又单薄又可怜:脸瘦了一圈,颧骨都显了出来!
他一脸兴奋,不停地说着,他早就查过列车时刻表了,下学回家一看我还没回来,就知道我坐这次车。
我感到鼻子发酸。他仅仅十三岁,其实还是一个孩子,甚至还处于一个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竟然因为生活的磨难而过早承载了他不该承载的东西。当我想起他在夜深人静时,独自睡在空荡荡的房间,想起他在经过一天刻苦学习后,回家还得自己准备食物时,我感到欠儿子的太多了。
冬夜的气息四处流淌,我跟在兴奋的儿子身后到存车处取出了自行车。到儿子坚持带我,我才发现经过这一番磨难,他更加成熟了。坐在后车架上,与儿子一起披着浓重的夜色,从一个路灯的光辉进入另一个路灯的光辉,看脚下我们的身影从长变短,从前边游移到脚下,从脚下再移到身后,拉长,模糊……这种情景使我想起小时候常常见到的一个场面:
差不多每到麦收过后,便有一只脏兮兮的黑底白花小狗欢蹦着跑向我们的村子,后边跟来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用一根长棍牵着盲眼的父亲。然后他们一起停在村子中央拉开场子开始乞讨:父亲拉一个破旧的二胡之类的乐器,小姑娘便放开喉咙一段接一段唱戏,在收到一些米面后,重新牵着背着米面的父亲离开村子。那时,我比小姑娘还小,我常常与她的小狗一样,或者跑在他们的身前或者跟在她们的身后,走好长时间,特别是在有月亮的晚上,我常常用脚捕捉他们忽长忽短的影子,然后在村外的一颗歪脖子树下,望着他们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越来越远的月光里……
二十分钟后,我跟在儿子的身后进了家门。家里很乱,但有儿子临时所做的清扫痕迹:沙发上零乱的东西堆到一块了,地板中央被擦得干干净净,但四个角落却满是灰尘,卧室里儿子的小床上被子也叠得歪歪扭扭,儿子的书桌除了写字的一块地方,也几乎满了,阳台上晒了许多衣服,我知道那是可怜的儿子在我回来之前做的……
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兴奋的儿子,我实在无法想象在这些日子里儿子是如何一天天度过的。然而,他完好地站在我面前,除了脸瘦了一些外,似乎并没有受了委曲的感觉。他甚至以一副自豪地神气说,妈妈,我做了一件大事!
我疑惑地望着他,不知他能做什么大事。
我治了于致和那个臭女人一次!儿子的话一出口,吓我一跳。我只好以一副愠怒的神态对儿子说,不许直呼爸爸的名字。
不料倔强的儿子眼睛一瞪,却说,我不叫他的名字,但是我也绝不叫他爸爸。谁让他那么快就娶别的女人了。
我大吃一惊,儿子对于致的态度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其实,离婚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次提起于致,儿子都是保持着往日的崇敬以及对他的思念感情,即使偶尔露出一些怨恨的情绪,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敌意。看来于致再婚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就像我最初听见他有女友,很快结婚时对我的触动一样,我几乎也是大病一场。对我与儿子来说,离婚似乎还不意味着彻底失去于致,于致的再婚才彻底宣告我们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希望破灭了。在我准备说服他不要怨恨爸爸时,他快步跑到他的小屋,然后拿出一摞钱。
妈妈,前些天我遇见他和那个女人,便向他提起今年的生活费,他一次给了我五千。为了气那个女人,我告诉他学杂费越来越多。他只好答应我再给我三千元。然后,我特意到他家,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取剩下的三千块钱。那个女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我猜想他们也许会吵架呢?
儿子已把八千块钱放在我前面的茶几上了,我有些心酸,说不清是因为儿子对于致态度的转变,还是因为儿子用这种方法弄来了这么多我钱。房间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儿子显然因为我的低落情绪而消沉下来。
妈妈,我……儿子抬高了声音,仍然竭力想提高我的兴致,局促不安地说,妈妈,我们有钱给姥爷治病了。
钱对我虽然很重要,但我发现自己更重的是面子,尤其是在于致面前的面子。于是结结巴巴地说,他……我不愿意提于致的名字,只好再次改口说,你爸爸知道不知道你姥爷生病的事?
我没有告诉他!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们过得不好。儿子低垂着眼睛,看着脚下说。
我长出一口气,是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尊呢?而为了这种自尊,我真得难以说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有时我有些疑惑,这能不能算成一种自强,比如,我与李子峰的感情纠葛,与常天丽的明争暗斗,书店生意的私下交易等等,但是如果这不算是自强的一条正确道路,那我应该怎样做?我又能如何养活我与儿子,如何赡养年老的父亲?
那个夜里,坐在熟睡的儿子床前,我整整端详了他半个小时。在最后离开他的小屋时,我再一次发下誓言,我要补偿儿子因为我的无能所遭受的磨难,我要挣更多的钱,为父亲治病。既然我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顺着命运之神所指的方向,向前奔波。不管前途是凶是吉,我已经别无选择,是刀山或者火海,我都得跳进去。
·14·
方荻 著
第十四章
33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书店。经过十几天的别离,重新站在书店里,内心深处有一种异样的力量在生长着,仿佛经过一场生死的较量,正在蜕壳重生,我感到迅速赚钱致富的念头像一座已经活动的火山终于喷发了。那灸热、滚烫的岩浆像一簇簇高压火弹,带着刺眼的火光冲向天空,接下来像失控的流星雨般再落回山项,然后轰轰然、震天动地、浩浩荡荡,一泄千里,冲击着我的整个神经和心智。我决定,广开财源,增加投入,加大赚钱力度,以最短的时间挣出父亲的治疗费。小服务员也已经早早到了,我一面听着这些天来的经营情况汇报,一面翻看着这些天的经营帐本。我发现,在这段时间里,我的营业情况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有上涨的趋势。特别是那批盗版书在服务生费尽心机的推销中,已经销去大半。这不禁使我对服务生的能力刮目相看。
旁边的鲜花店换主人了。当我清理完帐目,站在书店门口回头详细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小店时,服务生突然说了一句。我不禁转过身,向隔壁望去,这才发现,小小的鲜花店的门楣上“彬彬”两字已经改为“勿忘”两字,而屋内原来那个淑女模样的女孩已经被一个时尚的小姑娘所取代。我突然有些伤感,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兼并这个小屋的念头,想起曾经有过的扩大规模的念头,但现在父亲的一场病,使这些念头像刚刚破土的幼苗,在突遭不测的踩踏之后,已经彻底夭折。到今天,站在这块土地上,我心中所有的想法,便是以冒险为代价,迅速挣钱,迅速摆脱目前的困境。
想到这里,我迅速给经营非法和盗版书的一个朋友打过去电话。巧的是,他那里刚到一批非常有销路的货,这是一批国家明令禁止的古代艳情小说,我曾经在其他朋友处大致看过一些,据我判断,销路肯定没问题。因此我没作什么犹豫,迅速提款,一下子买进了一万多元的书。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我可以从中大赚一笔。
这一次,我已经彻底相信服务生了,为了把她的利益与我的利益拴得更紧,我把给她的提成再次增加。我甚至许诺,如果经营情况良好的话,我有可能扩大规模,招聘专职服务员,让她做专职经理。精明的服务生像我一样情绪亢奋,跃跃欲试,或许也是第一次尝到了成就的滋味,她对目前这批生意充满了自信。她说,凭她对书店回头客的了解,推销这批书用不了多长时间,更何况,现在她已经有几个固定的朋友,正在业余时间私下帮她推销类似的书。她还说,甚至杨哥和瞿红也对这种生意很热心。
我突然吓一跳,杨哥就是杨菴,瞿红是那个资料员。
看到我的表情变化,服务生笑着说,张姐,你放心,他们也都愿意赚钱的。
我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毕竟杨菴是同一单位的,我总怕有一天,会传到仇人常天丽的耳朵,果真如此的话,我的生意将面临什么样的结果,那将是不言自明的。但是,服务生还是很自信地说服我,张姐,你就放心吧,他们都那么聪明,怎么会砸掉生意呢,那对他们也是个损失呢?对不对?
我没有深究,或许是赚钱的念头太迫切了,一时间利令智昏吧,我决定把全部信任给了服务生,准备利用她的精明,再狠赚一笔,把儿子上大学的储备金补上。
书店在服务生有条有理的安排下,继续着正常的工作,特别是那笔生意,也开始在偶然的机会里,私下运转起来,一切都按着原有的秩序进展着。有时歇下来时,我会坐在书店门旁小转椅后,闭上眼睛休息,那时我眼前出现最多的场面,便是一沓沓红红绿绿的的钞票。我有时觉得自己越来越商业化了,甚至正在修练成所谓的满身散发着铜臭味的商人。但转过来再想,便安慰自己说,管它呢,比起那些投机钻营、坑蒙拐骗的商人,我这点伎俩或者说买卖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小虫一只,根本不足挂齿。
就在我疯狂地做着金钱梦,准备对生意再稍做观察便到省城医院交钱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对我来说很坏的消息:杨局长被双规了。
这个消息也是从杨菴来取货时带来的。当他以一副神秘的口气说出这样一个令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消息时,我不但吓了一跳,而且感到了一种难以说清的忧伤。毕竟是杨局长最初帮助了我,在我危难的时候又伸手救助了我。更何况,自从送给杨局长一千元钱,并接受了他的羊绒围巾后,我们关系明显拉近了,这使我在某种程度上把他当成了保护人。而这个结局,使我不禁产生了唇亡齿寒的感觉。
孙旭局长暂时代理一把手的职权,这是杨菴继第一个可怕的消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