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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平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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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手装模作样查了一下记录,“只得永明旦一个。”
      蒋学正回覆明旦:“三天,然后去澳洲与大队会合。”
      “谢谢蒋姐。”
      她披上大衣走了。
      蒋学正看着地背影:“尔信留得住她吗?”
      助手比较现实,“待唱片出来看销路如何再作决定,假使不受群众欢迎,你甩掉她还来不及。”
      “我受人所托——”
      助手斩钉截铁:“蚀本生意无人做,那人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也不管用,都会中还有谁不明白这个道理 的早已乞食。”
      蒋学正苦笑。
      永明旦没听到这番话。
      她匆匆打电话给曹原:“我去探访母亲兼拍摄特辑,恐怕要个多星期才返”,然后她直接赶往飞机场。
      没有行李,光身一人,买到飞机票就上路。
      在大堂她看到了一个人,他也没有行李,两手空空,连飞机票都还没买。
      她叫出来:“曹原你怎么来了?”
      曹原也没有答案,他半晌才说:“我来陪你。”
      “你有工作在身。”
      “你叫那是工作?”
      明旦温言相劝:“当时能够养活你,再坏已经是工作。”
      “那我已辞工。”
      “傻子。”她伸手摸他面孔。
      曹原不知多高兴,“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那小丑似浓妆,我已永志不忘。”
      明旦黯然,“现在他们不许我在唱歌时有自发手势,‘尤其不准扼脖子’,他们说。”
      “我得去补飞机票。”
      “我帮你。”
      “不,这一帮是很坏的开始,让我自己来。”
      明旦点点头,并不坚持。
      曹原问:“你有那边的电话地址?”
      明旦又点点头。
      在飞机上坐好,曹原松口气,幸亏这次仍是经济舱,将来她乘起头等来,那可跟不上了。
      不过,将来的事情将来再算。
      全程他握着她的手。
      下了飞机,明旦在找换店兑了美元,叫计程车往医院。
      曹原问:“累吗?”
      明旦摇头,“你呢?” 
      “我是大块头。”
      到了医院找上楼去,护理人员拦住,“你们是谁?”
      “我是病人女儿。”
      “请稍等。”
      片刻卜医生出来,“明旦,是你,”十分惊喜,“看到你真好。”
      “起先又不让我来,妈妈可好?”
      “你去洗手披袍戴口罩,我带你进病房。”
      “她近况如何?”
      “器官移植手术成功,并无排斥现象,稍后可接受化疗,医生群非常满意。”
      明旦进入病房,一心以为母亲身上会搭满管子,奄奄一息,但是,她见到母亲精神奕奕,正在看中文电视新闻。
      明旦喜极落泪。
      母亲怔怔看看她,一时没把女儿认出来。
      她轻轻说:“你像极我女儿,你是什么人?” 
      明旦大喊:“妈妈,我是明旦,我是明旦。”
      她伏在母亲腿上。
      “明旦,真是你,我刚在想,这女孩这麽像明旦,要真是我女儿就好了。”
      明旦抬起头来。
      “明旦,我看到新闻。”她轻轻说。
      明旦叹一口气,又再伏在母亲腿上,抱住不放。
      “你见到他们三母子了。”
      明旦点头,“不好应付。”
      “气焰喷死人,”明旦说,“有人帮我。”
      “谁锄强扶弱。”
      “祝昆。”
      母亲深深感喟,握着女儿双手。
      看护进来,看到是明旦,不禁喜极而泣,“明旦,你母亲无恙,她可望活到八十岁。”
      “嗯,”明旦想一想,“捐赠者是男是女?将来,他的特性可会转移我母身上?细胞可有记忆?”
      大家笑起来。
      医生称赞:“你们母女都勇敢。”
      明旦说:“所以人类征服了地球。”
      医生笑,“我有一个朋友是整容医生,他在候诊室挂了诗人狄伦汤默斯的佳句:‘切勿温驯地走进黑夜,发怒,发怒,抵抗将逝的亮光’。”
      病房第一次充满笑声。
      医生与看护退出去。
      明旦蹲下说:“警方指祝昆自杀,你说呢。”
      母亲仍然一言不发。
      “妈妈一生沉默如金。”
      “人已不在,还有什么话说。”
      “由始至终坚持不说也真难做到。”
      “有话而忍耐不说,当然难得,我是真的无话可说。”
      “是妈妈,我们无话可说。”
      母女紧紧拥抱。
      看护问明旦:“你与朋友住什么地方,不如跟我回去休息。”
      明旦点点头。
      “我把房间让出来。”
      “不。我们睡客厅即可,你是主,我是客。”
      看护感谓:“难怪祝先生喜欢你; 你一直懂得谦让。”
      明旦微笑,“我奸诈,我以退为进。”
      “真没想祝先生会这样悲观。”
      “他身体可健康?”
      “根据卜医生的用字,他像一头公牛一样壮健。”
      明旦回到候诊室,发觉曹原已在长凳上盹着。
      倘若他生母有事,他会这样孝顺吗,希望会。
      明旦走近,他惊醒,怪不好意思,“老了,到处打瞌睡。”
      明旦笑,“你不说,我还不留神。贵庚?”
      “我已虚渡了二十六个春天。”
      明旦笑得流出眼泪。
      她俩回到公寓,梳洗完毕,裹着毛巾,等洗衣乾衣机把肮脏衣衫洗净烘干。又重新穿上。
      他俩到街上吃过简单午餐,走过当铺,看见橱窗内有只小型金色式土风,曹原进去试音。
      他们买下色士风,走到公园一角,曹原吹奏,明旦轻唱:“在一个销魂的晚上,你会认识一个陌生人,那个陌生人,在一间拥挤的房间里……”
      严寒,口吐白气,但是靡靡乐声及缠绵歌声还是叫途人驻足。
      有人听了几句,便掷下角子,匆匆上路。
      明旦笑了,拥抱曹原,“我俩一共讨得十多元零钱。”
      曹原知道他一生再快乐也不过如此,享受之余竟觉凄凉。
      回到公寓,看护为他们做了杂锦炒面及白粥。
      她看着他感激微笑。
      明旦说:“怎么好意思,吃多点来报答你。”
      吃罢在沙发上倒头大睡。
      半夜醒来,发觉曹原睡在地上,握着她的手,她醒,他也醒。
      “有客房,为什么不进去?” 
      “此行不过是陪你。”
      明旦无限感慨,“多么意外,原先以为失去的会是她,谁知却是祝昆。”
      “你许久没有睡好。”
      明旦起床,走到窗前,“再北上一点,便可以看到雪。”
      “你随即要往南半球呢。”
      “现在可以放心工作了。”
      “我还以为你会升学。”
      明旦摇摇头,“我不会读书,世上学问好的人已经那麽多,我爱唱歌。”
      看护启门出来,“我先去医院,你们随后才来好了,厨房有鸡蛋牛奶面包。”
      她匆匆出门。
      明旦看着她背影,“家母总算碰见了一班好人。”
      “我也替伯母庆幸。”
      明旦心情好,蒸了炖蛋与曹原分享。
      他们接着去采访母亲。 
      卜医生同她说:“我建议你母亲在此休养至春季。”
      明旦试探:“生活费用祝先生可是已经设想到了。”
      “他生前都已安排妥当。”
      明旦与妈妈说了几句话。
      “你的朋友也一起跟了来?”
      “他叫曹原,妈妈。”
      “我记得,两兄弟,夜总会乐师。他是小的那个。”
      “全中。”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 
      明旦笑笑,“我缺乏野心。”
      “你快乐吗?” 
      “同平原兄弟在一起,无话不说,无事不谈,丝毫不用虚伪,真正开心。”
      “那也是很难得的事,但是你不得不顾及将来。”
      明旦微笑,“真的,人生有讨厌的将来,于是,我们的快活受到掣肘。”
      母亲问:“是他们教会你这样吊儿郎当?”
      “不,是我教会他们游戏人间。”
      下午明旦与曹原乘飞机往澳洲东北部。
      在票柜曹原取出信用卡,踌躇一下,递上去,居然过关,他大喜过望。
      明旦知道苏律师已替她把款项存进曹原户口。
      他们在一个叫汤斯威尔的地方转乘小型飞机往大堡礁。
      来接他们的也是一个女孩子,华裔,圆脸,金棕色皮肤,不会说中文。
      沿途介绍风景,女孩对入籍国非常有感情,爽朗活泼,明旦与她谈个不休。
      “完全没有行李?真个潇洒。”
      “我们太鲁莽才真。”
      “你俩打算结婚吧,看得出真心相爱。”
      “你好眼力。”
      “他英俊强壮,一定是个好伴侣。” 
      尔信工作人员在等他们。
      有人说:“几时我也学明旦逍遥上路,带看重重行李包括愚蠢的牙膏洗头水有什么意思?” 
      明旦失笑。
      他们竟日在海浪中拍摄。
      专人教明旦潜泳,她得到前所未有的乐趣,守着极小的泳衣与拍摄人员在海底与珊瑚共舞。
      岸上工作人员看完片子,都不禁说:“惊艳。” 
      “跟来的男人是谁?”
      “美女身边总有一个这样晦隐身份难明无所事事拎化妆箱的人。”
      “过些时候会换一个吧。”
      这时有人抗议:“明旦不是那样的人。”
      在岸上,他们为明旦穿上束腰与针珠片纱裙,拍摄晚霞。
      忽然听见式士风幽怨的乐声,大家转过头去。
      原来是那闲人吹起曲子,永明旦依偎在他身边,轻轻唱:“……借风吹向白云层,我劳你做一个送信人, 把这首无言诗,一句句念给我的心上人……”
      工作人员听得呆住。那样凄清温婉叫人落泪的声音,配着金橘色晚霞与灰紫色天空,教他们缓缓放下器材,开了啤酒,坐在沙滩上松弛下来。
      “他们确是一对。”
      “是,能够找到这样一半真不容易。”
      “为什么不节录这些动人的老歌?” 
      “因为听老歌的人不会买唱片。”
      这时有人缓缓走近永明旦。
      明旦抬起头,“苏律师。”意外惊喜。
      苏英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明旦踌躇问,“我必需去吗?”
      “你是他女儿,当然应该在。”
      明旦点点头。
      “你站我身边,不必说话。”
      “我明白,老规矩。”
      苏英看看她,这时,太阳已完全下山,但余辉仍然照着明旦身形打造一条金边,她看上去像一个海上精灵 。
      苏英叹口气,身世虽然坎坷,长相这样美,也已无憾。
      第二天他们就拔队回家。
      尔信高层看过外景片段说:“这个女孩子不红,都会简直瞎了眼。”
      蒋学正笑,“可是常常有人斥责都会文化低落,大众盲如蝙蝠。”
      “永明旦人呢?”
      “去了她父亲的丧礼。”
      永明旦仍穿白衣黑衭,句话不说,也不与任何人招呼。
      这次,她晒黑了皮肤,显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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