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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涅睿,你等等我。”他走得又急又快,仿佛多待一秒钟,就会因为那部烂片放火烧了戏院,他表情恐怖得跟方才电影中的恶鬼有得拼。
直到梁品贝大喊,简涅睿才像发现她的存在似的停下脚步,飞快地回过头去,几乎就像是军人踢正步般的准确迅速……以及非常僵硬。
她被他的举动吓住,捧着的爆米花差点撒了,好在简涅睿眼捷手快的接住,再次像个机器人般,精准无误的端回她面前,动作又快又准,毫不拖泥带水。
“你……怎么了?”这部片果然很烂,烂到足以让他精神崩溃。
“妳不是叫我,有事?”
“我……我想上厕所,你可不可以等我?”红着脸,梁品贝不好意思的说。
“没问题。”
简涅睿接过爆米花和饮料,见梁品贝转身进入厕所,他的嘴角隐隐抽搐,就像是死过一回般。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简涅睿重重吐一口气,憋了近两个半小时的气,差点没将他给闷死!
原本以为那丫头选片的类型和多数女人一样,不脱清新温馨的爱情片,或者无厘头到极点的喜剧片,可好死不死她什么不挑,偏偏拣了个又恐怖又阴沉,兼凄惨阴森,外带沉闷到令人昏倒的--恐怖鬼片!
天晓得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类的电影,尤其是擅长制造恐怖气氛的日本鬼片,直到走出剧院,他还是克制不了想杀死导演跟编剧的冲动。还有,他更憎恨那部电影的美术道具组,那活生生、血淋淋的场景吓得他反胃连连,连一口饮料都喝不下。
为了不影响梁品贝的观赏心情,他保持镇定,然后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假的,这辈子他还没这般催眠过自己。
好在电影院内暗得连对方表情都不易见到,否则他脸色发白到只差没口吐白沫的蠢样,铁定毁了自己的形象。
如果知道她挑片的眼光如此惊人,简涅睿百分之百绝对不会把选片的主导权绅士的交出,拼死拼活也要阻止她看恐怖片。
他抬头看了眼新戏广告牌,除了这部恐怖鬼片外,同时还上映一部似乎佳评如潮的喜剧爱情片,简涅睿只能眼睁睁见自己与那部好戏失之交臂……
天吶!像他如此英勇成熟的男人,为何最大死穴,就是接受不了恐怖鬼片呢?
“抱歉,让你久……等。”梁品贝走到他面前,话说到一半,见简涅睿脸色死白。“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他的脸色有那么难看?他尽量装得很不在乎了。
“你别逞强,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坐在他身边,梁品贝抱着爆米花又继续啃。“等你觉得好些,再走也不迟。”
“嗯。”但他得先整理情绪,甩掉脑海中教人生厌的可怕影像才行。
“要不要爆米花?”
“不了。”他哪里还有食欲?没吐一地就很万幸了。
“是电影院里的冷气空调太冷,才害你感冒吗?”梁品贝嘴里爆米花咬得卡卡响,骨碌碌的大眼直盯着他。
“我没感冒。”他能说是电影太恐怖吗?“不必为我担心。”他笑了笑,勉强打起精神。
“那部戏很好看,你觉得呢?”梁品贝脸上始终漾着很满意的笑。
他可不可以不做任何评论啊?“妳喜欢就好,我很高兴妳喜欢。”但他很不喜欢!简涅睿扯扯嘴角,也觉得自己虚伪。
“谢谢你今天陪我看电影,其实我从来没来过电影院。”咬着吸管,梁品贝朝他眨眨大眼。
“我晓得,因为妳要照顾……阿公。”简涅睿勉强吐出这有点陌生的名词。
“没想到第一次看电影,是你陪我。”摇摇手中的爆米花,她笑得更灿烂。“我偶尔会幻想在电影院吃甜爆米花、看着恐怖片,和大家一样被吓得哇哇大叫!”
“有机会我们还是可以再来,一样点妳爱吃的爆米花。”她的唇边留有爆米花的碎片,简涅睿拿出手帕替她抹去。
“只不过,下回我挑电影。”
“你不觉得这部电影的导演非常会制造气氛?”
“我很认同妳的话。”这点已经在他身上应证,可怕到令人浑身不舒服,拜托她别再讨论得一脸陶醉兴奋。
“比起恐怖片,妳觉得爱情片、或无厘头的喜剧片如何?”他要赶紧转移话题才行。
没想到梁品贝皱起秀眉,“啊”了一声,而这一声,又将简涅睿给推入深渊。
“好无聊喔,你喜欢那种类型的电影吗?”
简涅睿很想说,至少比起恐怖鬼片,他可以接受些。
“我以为你会偏向动作片,或是惊悚片。”
只要不是那类型的电影,他什么都好,就算烂到毫无剧情的片子,也比恐怖鬼片吞得下去。
“我荤素不忌。”除了恐怖片,或是像今天这凄厉到不行的鬼片之外。但简涅睿终究是男性尊严作祟,没说出口。
“陪我这种小女生看电影,很无聊吧。”
“我也很久没进戏院看电影。”哪来的时间让他消磨?他不是陷在天昏地暗的公事上,就是偶尔上酒吧喝点小酒,陪女伴吃吃饭,或看看财经杂志什么的……
“下回等你工作不忙,我们再来看电影,跟着大家一块尖叫的感觉,真的是很棒!”梁品贝笑嘻嘻的说。原来他也很少有放松的时刻,也对!像他这种大忙人,哪里有那么多空间呢?
听到她下回又想挑这类型电影,简涅睿不禁绷起脸来。
“妳很喜欢恐怖片?”
“不!我喜欢的是恐怖鬼片。”梁品贝更正他的话,淘气的看着他。“难道你会害旧吗?”
简涅睿嘴角又隐隐抽了三下,撇过脸去不愿看她的表情,更不想让她察觉到自己的最大罩门。“还……还好,可以接受……”去他的可以接受!再看一遍他就要疯了!
有时简涅睿不禁为男性这种生物感到可悲,很多时候真心话根本说不出口,就怕危及宝贵的尊严,丢脸比被人捅一刀还要痛苦。
见他神色阴晴不定,难道说……梁品贝总算明白了。她故意凑近他,果真见他的脸皱得有如酸梅干。
“怕就怕嘛,我又不会笑你。”原来这男人并非是坚无不摧的呀!意外发现他的弱点,梁品贝觉得他相当可爱,总算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点人味。
“我哪有怕?只是有点……不习惯。”死丫头,少咬着他的尾巴不放!简涅睿在心底碎碎念,下次看电影没有爆米花了。
“那你干嘛还看?”
“因为妳喜欢!”他冷冷地吐出这句话,面无表情。
梁品贝怔了半晌,震惊地看着他,从没想过他也会迁就她。
他何必说这种话?简涅睿重重叹气,无奈地耙梳着黑发,一脸再绝望不过的表情,宝贵的尊严已被他自己亲手摧毁,怨得了谁?
“以后,我们还是可以来看电影吧?”她小小声地问,心头有股甜蜜,像糖般化了开来,比她方才吃下的爆米花,还要香味十足。
“可以,如果我不忙的话。”其实他本来要说的是没问题,但简涅睿最后还是决定,应该要死命拗回自己美好的形象,紧急抢救他所剩无几的男性尊严。
“一样有甜爆米花和可乐?”
“我考虑考虑,要是我心情好的话。”他也没那么小气,只是不愿那么轻易妥协,希望她可以了解像男性这样的生物,没面子也就等子没性命。
“那还是恐怖片?”梁品贝憋着笑,很严肃的问道。
“办不到!下次我们看爱情喜剧片!”简涅睿大声咆哮。她想都别想!
梁品贝抱着爆米花桶笑出声来,笑到眼泪都快挤出眼角,笑到连手里的饮料都拿不稳,幸好简涅睿眼捷手快的接下。
“闭嘴!妳再笑就试试看!”他一把抢过饮料和爆米花,不悦地抓起来猛塞进嘴里,藉以发泄怨气。
“哈哈哈……对不起……哈……”老天!该不会全世界只有她晓得吧?“我发誓真的不会跟别人说。”
“妳敢?”简涅睿一把又一把将爆米花塞进嘴里,意外发现还真的满好吃,难怪她老抱着不放。
“啊哈哈哈……”梁品贝笑的趴在他身上,简直快要没气了。
“闭嘴!”简涅睿气得将爆米花也塞进她嘴巴。
他的颜面已经被她给笑到扫地了,还不饶过他?
梁品贝边笑边拿爆米花扔他,两人像小孩子般玩了开来,多日来她愁眉不展的面容,在今晚豁然开朗,在这短短的片刻中,她真心感到快乐。
就像是在好多好多年后,又重回到那个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自己,不再需要烦恼些什么,因为在那之前,还会有个人替自己遮风挡雨。在难过时给她肩膀,在寂寞时给她温暖,在她烦恼时给她拥抱,并且告诉她一切没事,都会过去……
“个她渴望很久很久的温柔双手,在多年后的现在,似乎逐渐看见雏形,甚至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健可靠。
“两位客人,请你们自重些。”见两人在公共场所玩得不亦乐乎,将爆米花扔得满地都是,电影院工作人员忍不住制止。
“你们已经影响其它客人了!”
被骂的两人,忽然恢复理智,看到一地白花花的爆米花,就连可乐也翻倒,傻得愣在原地。
“对、对不起……”梁品贝干笑,小脸白得毫无血色。“我们真的很抱……”
歉字还未脱口,她被简涅睿一把拉了就跑,差点拐到脚。
第一回闯祸竟是――拔腿就跑。
“简涅睿……”细嫩的嗓音飘散在戏院内,瞬间已无踪影。
※※※※※
午夜十一点,除了街灯依然熠熠生辉,街上仅存三二两两擦肩而过的车辆,简涅睿看着身旁早已熟睡的梁品贝,嘴角不禁噙着淡淡的笑容。
他放慢车速,尽量将车子驶得平稳,就是不愿吵醒她。
没想到活了三十二个年头,还会有被人大声训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个毛头小子。可是,他却很高兴!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快到甚至让人察觉不到时光飞逝。因为她的关系,他笑得比以往还多,他不禁怀疑今天是否已将一整年的笑给预支光了?
瞧她不知做了什么好梦,粉色的唇瓣微微上扬,小巧的鼻头微皱,模样天真无邪。简涅睿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和她如此接近,原以为彼此不过是利益上的交易。
她的笑容总是发自内心,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的情绪偶尔会失控变成泪水,她的……一切一切,都美丽得让他觉得可贵。
相较子以往身旁来去交往过的女人,她的率直妩媚,让他重新对爱情有新的定位,可能当下他是被愉悦的氛围冲昏了头,然而他却愿意相信,并想要珍惜这份简单又朴实的幸福。
或许,他单身很久的大屋子里添位女主人,也不是件坏事。虽然她不过是个才十九岁的小丫头,却是他简涅睿举行隆重婚礼娶回来的新娘。
如此想着,他越来越觉得未来和她一块生活的日子,将变得有趣、新鲜万分。
回到那座由他一手打造设计的宅邸,简涅睿将车停入车库,轻手轻脚背起她。
梁品贝还在睡,简涅睿腾出手拿西装外套,小心不让她从肩上睡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