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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昼无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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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她以强硬的口吻回绝了。

    对方并没有料到这个外表柔弱的公主会拒绝,一瞬间不知该接什么话。

    “这是本国礼节,请王后遵守。”有人这样说道,明显的,语调温和了一些。

    “我说了我不要。”依然不退让,永昼别开了脸。

    这下宫女们面面相觑,正烦恼该怎么办之际,有人按捺不住性子说了:“请王后自爱,入境随俗,这里是黑沃国,不是白露国。”

    永昼转首看着那个说话的宫女,她则以轻蔑的眼神回视她,完全不留一丝尊敬。

    忍下怒气,永昼平静却坚定地对着那名宫女说:“我是白露国的公主,不是你们的王后。”

    此时从另一头又传来一句音量正好能让她听见的话:“没当妳是。”

    窸窸窣窣的低笑传了开来,在永昼的四周是对着她窃笑的脸孔,轻视着她、践踏着她,而她只是闭上嘴不再争辩,呼吸却不自觉的急促。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几个宫女闻声马上趴跪了一地。

    “战君。”她们异口同声喊道。

    永昼抬眼,看见无垠注视着她走来,无意识地撇过头去闪躲着那双眼。她为什么要逃?连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在做什么?”无垠在外头站了一会儿,这才现身进来,扫视着一地的仆人,再看向那个不把他当一回事的永昼,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回战君,我们正要让王后更衣,但王后执意不肯。”宫女不只语气必恭必敬,连声调都有极大的转变。

    这算什么?告状吗?永昼在心中轻哼。

    无垠沉思了一会儿,下了令人讶异的旨意:“把颜色换成白色的不就得了。下去吧。”

    宫女们惊讶地纷纷抬起头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垠蹙起剑眉。“怀疑吗?”

    “遵命。”慑于无垠的威严,宫女们回复之后马上迅速退出了寝宫。

    只剩他们两人。

    无垠走到室内唯一一张石桌前,翻起茶杯为自己倒了杯水,并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气氛沉默到了顶,永昼缓慢移动视线,最后定在那张直视前方的俊颜上。

    他为什么要为了她违反礼仪?这算是帮她解围吗?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启口:

    “我不能帮你的国家做任何事。”话一出口,永昼立即懊悔为什么自己要主动跟他说话。

    当她还在为复杂的情绪所困扰时,无垠的脸上浮现无所谓的笑容。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转头朝永昼一笑。“我未曾期待妳能为这个国家做什么。”

    她心中的疑虑愈来愈大。从宫女到眼前男人的态度看来,跟她被告知的情况大不相同。来到这个国家后,所见所闻皆与她收到的讯息完全不同。难道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这个国家的真面目吗?它就像这座宫殿一般……被云雾围绕遮蔽,神秘不可探。

    “要说期待……”他接着说下去,“也绝不会是我。但这个国家里的确有许多人以为妳能带来我所做不到的神迹。”

    无垠用深不可测的双目看着她,那感觉让永昼很不好受。

    她对于他在思考些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没有所谓的神迹,那只是无稽之谈,也许会让那些人失望……我只是个平凡人。”算是告诫,也是声明。她想澄清谣言的真相,好摆脱身上无形的枷锁。

    无垠又露出无可奈何的笑脸,一副妳还是不懂的样子。“这是妳和那些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干。”

    说完话的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要留在这个房间的意思。永昼朝那伟岸的背影喊着:“他们是你的子民。”

    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我跟妳一样,只是个平凡人。”

    望着那扇再度被关上的门,永昼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助,扶着床柱将重心移了过去,长长的叹息自两瓣红唇之间逸出,心……跳得好快。

    离开祖国的不舍、目送国人赴死的残酷、寄身于敌国的煎熬,再加上面对无垠的压迫感……这一天,她真的累了。

    眼眸的蓝黯淡了,闭上双眼的她倚着床柱坐了下来,疼痛的太阳穴靠在冰凉的床柱上舒缓了些微的不适,那冰冷的触感使她冷静。

    她连解脱的权利都没有。一个在敌国的人质若有任何动静都将牵动两国之间的关系,因此为了在远方挂念她的国人,她必须撑下去。

    从小到大,她的个性就不开朗,同年纪的孩子畏惧她的身分,年长的长辈对她必恭必敬,父母对她的期许更是超过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只因为她是皇室唯一的血脉,即使大家心知肚明她不适合,依然被预设在未来要肩负统领一国的责任……但她只是只雏鸟,羽毛未丰就被逼着飞的雏鸟。

    在所有人为她规画好的一生蓝图之中,突然闯进了一名男子要将她掳走,国王和王后惊慌失措,王公大臣气愤难忍,一切都被打乱了。

    她懵懵懂懂的生在王室之中,被赋予王储的位置,正当她已经尽了全力去适应与学习之时,命运又再度扭曲了她的人生……混乱之中成为了黑沃国的王后。

    如果她可以选择,宓姬永昼想拥有一个平凡的名字、生在一个普通人家,然后……为自己而活。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日头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中燃烧着,人们为了避暑,纷纷躲进树荫下。白色的宫殿没有墙壁,由数十根白色的石柱支撑起华丽的宫顶,虽满是斑驳的痕迹,但也在在说明了这是一个历史悠长的国家。柱与柱之间垂吊着大片的纱帘,当然,纱帘也是纯白的。

    宫殿不远处,一个被几棵大树遮蔽而成的休憩地正好依傍着一条小河流,几名身着白衣的妇女就在河边洗涤衣物。

    八岁的永昼跟着奶妈一起坐在树荫下,奶妈和宫女边聊天边洗着衣服,她就坐在后方特别为她设置的藤椅上,用那与玻璃弹珠无异的蓝眸静静地看着。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群在玩耍的同年龄孩子,有男有女,他们脸上都布满了笑容,开朗的笑声传遍了四周,即使头顶着炽热的阳光也丝毫不在乎。反观坐在树荫下的永昼,很明显的安静许多,脸上多了一层这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白皙如霜的肌肤正是没有晒过太阳的证据。

    在她的眼中,这些玩耍的孩子中任何一个都比她幸福。有着与普通人一样的黑发黑瞳,穿着单薄简单的粗衣,健康的肤色不怕日晒,就算跌倒了受伤了,同伴也不会受牵连被惩罚,他们比她幸福。

    忽然,玩耍着的孩子们成群地朝永昼走来,他们的神情哀伤困扰,她握紧了扶手,心跳不禁加快,太少与同年龄的孩子接触,导致她的胆小与无措。

    奶妈转过身看见孩子们走了过来,问道:“素柏,你们干什么?”她喊的是自己的儿子,几个宫女也转了过来。

    素柏正是带头的孩子,他们走到了树荫下,永昼看清楚了他怀里捧着的是什么……一只受伤的小鸟。她想逃跑,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一群孩子们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这样的画面十分怪异,几个孩子向一个比他们小的孩子下跪,在这个国家,连稚子之间都清楚的分着阶级高低。

    素柏用孩童的嗓音说着:“宓姬,请妳救救这只可怜的小鸟,用海神赐与妳的神力救救牠吧。”

    接着,其他的孩子们也用稚嫩的音调喊道:“宓姬,求求妳!”

    永昼脸上瞬间蒙上忧郁,她定定的看着那些虔诚的天真双眼,他们是这么的可爱,却也这么的无知。

    她转头看看奶妈,奶妈和宫女们都笑了,因为她们彷佛看到十年后的景象。宓姬穿着白裘手持皇杖,爱戴她的白露国人民跪了一地,齐声喊万岁。

    奶妈朝她点了点头,虽然她们都知道宓姬不可能有神力施展神迹,但是让孩子俩失罄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大不了就先让宓姬安抚孩子们的心,再传御医妥善照顾这只小鸟便是。

    收到奶妈的讯息,宓姬缓缓站了起来,走向那只奄奄一息的飞禽。

    当她的手平举在半空中,只想没有遗漏地看完整个过程的孩子们都忘记了礼节,一个个拉长着颈子,双眼瞬也不瞬地瞅着。

    永昼觉得自己很愚蠢,明知道这是假的,却还要装作煞有其事,连这些动作都是她临时编出来的,对于这样的事情和这样的动作,她厌恶到了极点。

    表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的永昼将两掌覆盖在小鸟的身上,小嘴一开一合地好像在念着什么咒语;其实那是白露国的古语,几乎要失传的古语只保留在皇宫中,平民很难学习得到,当然也听不懂,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将孩子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就在她反复颂唱那些难解的字句之后,连永昼也不敢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事──

    原本躺在素柏怀里的小鸟几乎失去了呼吸,剎那间,牠的翅膀震动了,接着,转动了脖子。

    所有的人,包括奶妈和宫女们皆讶异得说不出话,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同样惊吓不已的永昼拿开颤抖的双手,亲眼看见鸟儿从男孩手中展翅而飞,一下子就飞离了他们的视线。

    半晌过后,仍是无人出声,直到深信宓姬神力的孩子们率先欢呼,他们一边向宓姬跪拜一边兴奋的大喊:

    “宓姬有神力!宓姬有神力……”

    很快的,那些高唱被制止。

    奶妈抓着自己的儿子,宫女们则拉着其他的孩子,一起跪在地上。他们将额头贴近地面,奶妈诚惶诚恐地说:“宓姬乃海神之女,白露之光,吾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受诸神庇佑,宓姬赐福。”

    那声调中掺着颤抖,永昼将它解读为害怕,并且至今难忘。

    她看不到这些人的脸,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更不知道他们的心声,这让她恐惧。

    他们也没有看见永昼的神情,一个八岁大的女孩,却露出无奈的表情,在此刻安静得诡谲的气氛中,她看向一旁闪闪发亮的河流,也许她有一瞬间这么想……

    若能随着流水漂流而去该有多好。

    远处传来的钟声唤醒了梦中的永昼。撑开一双疲累不堪的眼发现自己处于黑暗当中,原来是一场梦……

    是思乡所致吗?这段回忆已经许久不曾闯入她的梦境,至少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事实证明她忘不了。

    那些孩子的面孔,就算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看见,永昼却永记在心。

    是从那天开始的,所有人对她的尊敬又更加深厚。她与所有人之间的鸿沟也更加深了。

    因为床垫硬冷,永昼一夜辗转难入眠。这里的夜晚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还要黑,睁着双眼的她以为自己掉入了深渊,害怕爬满了全身,厚重的锦被抵不过冰冷的床身,对永昼而言就好比睡在冰块上。

    寂静到了极点的宫殿既空荡又寒冷,只有深夜,安静得连几道门以外的瀑布怒吼都隐约传进耳,门外有任何走动也是一清二楚。

    但是,没有一个脚步是走进这间房的,应该睡在这张床上的另一个人整夜没有出现,这是唯一能让永昼安心的事。

    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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