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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旭日已经不是这么在乎了,若世人皆背叛他,他又何必替世人死?但他没想到,黑冑战君却让她活到现在,其中的原因旭日猜不透,也不想猜,他现在只希望能有多一点杀死黑冑战君的机会。
不知何时,一朵黑云无声地来到赤月旁,渐渐地遮盖住月光;失去了月光传送过来的力量,祭司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优势,但她不愿放弃,重新拾起分散的念力,继续施咒。
坤簌宫的寝宫内,永昼走向无垠,将剪子高高举起,作势要将这把利器直通通插入他的心脏。面对如此危险的无垠,丝毫没有退却的迹象,他停在原地,等永昼靠近时好夺下她手中的利器。
“永昼醒醒,我是无垠,妳听见了吗?”他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却一直得不到回应,无垠本以为这次也将和之前一样,但没想到永昼忽然停下脚步。
她蹙起黛眉,好像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她体内的另一股力量却不肯让步,强硬地扯着她的四肢。
发现了永昼的不同,无垠知道,她听见了他对她不停的呼唤,于是他缓缓靠近永昼,举起一手试图拿走她手中的剪子,没料到永昼被操控的手猛然往前一划,划破了无垠的睡袍,也在他手臂上割出一道鲜红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滑向手掌,滴落地面,无垠没发出半点声音,反而更走近她,锲而不舍地唤着:
“永昼,醒来!快醒来!”
这次永昼的回应则更加明显,她低下头,痛苦地呻吟。“不要……”开始说着反复的呓语,“黑冑战君是敌人……不……他不是……杀了黑冑战君……不行……杀了他……不要杀……我恨他……不……”
断断续续的句子说明了永昼正在与体内的力量抗争,她很努力的不要被控制,她想战胜它,但那股让她身不由己的力量却莫名地强大,永昼难以与之抗衡。
看着她如此的痛苦,无垠痛心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并在她耳畔说道:“我是无垠,听见我了吗?我就在这里,在妳身边,不要放弃,醒过来。”
经由无垠的拥抱和耳边的细语,永昼有一种从水底浮上水面的感觉,终于能够突破禁锢,呼吸到新鲜空气那般的感动。
明台上的祭司身子一抖,口中吐出鲜血上沬红的血液滴入泉水中,晕散开来;施咒至今,祭司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永昼在无垠的怀中缓缓睁开双眼,湛蓝的眸子终于倒映着那张回荡在她脑海中的脸,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她一眨眼,剔透的泪珠便滚落面颊,永昼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止不住地落泪。
无垠温柔地朝她笑。“妳终于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她气若游丝地问,为何自己会站在这里?为何心跳会这么快?为何全身会如此酸疼?她没有一丝丝概念。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逃避,也已经到了尽头。
无垠替她拭去泪痕,怜爱地凝视着她。
“我会……慢慢告诉妳。”
晨钟响起,敲醒了沉睡的大地,黑色的宫殿内却早已灯火通明,一向空旷宁静的四极台,此刻站满了黑甲铁冑的骑兵,黑旗在朔风猎猎的凛冽中飘扬;即使寒气侵肌,仍不见任何颤抖和动摇,因为他们是黑冑铁骑,黑冑战君从精英中遴选出的精英。
黑色的战马在微弱的晨曦照耀下,反映出诡谲的光泽,一匹匹皆像是通往地狱的使者;骑在马上的骑兵身着黑色铁片交迭的战甲,漆黑的头盔下看不清喜怒哀乐,只露出一双炯炯的利眸,白烟不时地自头盔下喷出,若说从外表看不出,但事实上,此时的气温已足以下一场大雪。
一队又一队的黑骑并列在四极台上,他们的领导者正站在主殿门口检阅着每一队将要再度和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无垠,又称黑冑战君,铁铸的战袍穿在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出沉重,即使那是件重量需要两名侍女合捧的铁冑。平时披散的黑发收束成马尾,金色的丝线将之捆于颈后,一张严峻的容颜展露无疑;卸去满不在乎的轻浮,取而代之的是不容质疑的威严。黑色的铁甲之下覆盖着胸前和手臂上的伤痕,经由白色的纱布捆绑后,再穿上厚重的黑色铠甲,任谁也看不出他的伤势,除了他自己……和替他包扎的永昼。
殿前侍卫双手高捧着一把大刀,朝黑冑战君走来。刀身至刀柄皆为漆黑,仔细察看,方看出刀身两面皆隽刻有火焰图样,深浅不一,晃动时经过光线折射,彷佛看见图腾中的火舌蜿蜓窜烧,神奇不已。但这把刀最让人闻之丧胆的,是它在砍杀时的锋利,以及能够吸取血液保持刀身光亮的特性。
“战君,血魔刀。”呈上刀的侍卫恭敬地说道。
黑冑战君握起冰凉的刀柄,从半空中一划而下,众人眼前出现一道幻觉般的红光,乍现后又消失于无形。可以想象,当这把“血魔刀”在战场上奋力杀敌时,数道红光平空出现在空气中,当光束消失,对手也一个个倒地不起、身首异处,难怪黑冑战君的出现总是让人有如见到修罗般的恐惧。
他的手掌、手臂、肌肉,正在找回和血魔刀的熟悉记忆,毕竟已有一阵子不曾看见它。曾经,他们是最亲密的伙伴,是默契最好的组合,如今,又要和它一同踏上战争的征途。他并不是一个好战之人,但也绝不是慈祥的和平主义者,因为他坐的位置叫王座,他统治的是国家,一国之王,没有资格避免血腥,最好的办法,就是习惯它。
为黑冑战君左辅右弼的暗璐和黔柱分别站在无垠的左右,在他们身后还有前来替战君送行的百官。
黔柱看了看天色。“战君,你们上路不久后应该就会下雪,请走──”
“走铜灵关,我知道。”黑冑战君截断他的话,这点小事早在他的计算之中,不必旁人来提醒。但黔柱就像一个担心儿子的父亲,提心吊胆的就是怕儿子受伤,但他不是不相信这个儿子,反而完全地以儿子为荣,只是偏偏这个儿子是千万百姓的王,怎能不多替他设想一点?
暗璐白了黔柱一眼,对他说的建言十分不以为意;他们英明的战君还需要他来提醒吗?
“战君,这趟征途暗璐无法随侍在侧,请战君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切勿让自己暴露于危险之──”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请左相不必过度操心。”无垠一样截去他的话,到头来,两个男人都一样啰嗦。
当然,暗璐知道战君会平安回来,只是这次他无法跟随在战君身边,以往有任何危险都得先通过他这一关,如今战君离开他的守护范围之内,不安的感觉就是无法抑制。
一直站在一旁的幽冥将军开口了。
“左相大人,请相信幽冥,幽冥以项上人头担保战君的安全,战事结束后,必定会还给左相大人一个完好如初的战君。”
“拜托你了,幽冥将军。”暗璐和黔柱异口同声地回答,彼此都吓了一财。
站在这三人之间的黑冑战君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们都当他是三岁娃儿,连血都没见过吗?
忽然,他低声地向黔柱说道:“黔柱,她就拜托你照顾了。”
她是谁,黔柱心里自然明白。这趟一拖再拖的远行就是因为那个人,无垠心中最大的牵挂。
“战君放心,臣定不会让王后受委屈。”他向无垠担保。
微微颔首的他看了看天色,是该出发的时刻了,即使有再多的不舍和挂念,此时都应该抛下,否则无颜面对眼前的大军。黑冑战君高举血魔刀,接到指示的幽冥将军立即发号施令──
“出发!”
只见数千马匹同时转向,配合着壮大马蹄声的是那闸门铁链转动的声响,厚重的黑色大门缓慢向外开启,一列一列的铁骑有秩序地驭马而出,数以千计的铁蹄撞击地面所发出的震撼,让四极台和凌霄殿都感受到明显的震动,正正之旗的壮大军容只有在此刻才能得到印证。
那代表着出征的震动不只四极台和正殿感受得到,就连在坤簌宫的寝宫,也感同身受。
远远地、微微地,感受到了地面的共振,看似空无一人的寝宫静谧无声,白色的背影瑟缩在石床的一角,没有半点动静。
永昼睁着杏眼,带着点惊恐,还有些许悲凄的表情,维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好一段时间。无垠离开了,从她身后的位置离开到好远的地方。
当她看到无垠身上的伤,和自己手中的剪子,简直不敢相信的永昼除了摇头之外,完全没有其它反应。然而无垠只是要她别担心,将她按在怀里轻拍,因为接下来,他要告诉她比这些更难以接受的事实。
“你的血还在流……不行,我去叫默芸……”永昼眨着一双迷蒙的水眸,正想要转身去叫醒默芸,却被无垠出声阻止。
“不要去。如果让这件事张扬出去,这个凌霄殿是容不下妳的。”
手足无措的永昼止住脚步。无垠说得对,她所做的事情可是跟刺客没两样,后果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
“怎么会这样……那现在该怎么办?”
知道她的慌张,无垠慢条斯理地告诉她:“妳去找件衣服,能够吸血、有弹性一点的。”
照着无垠所说的去做,永昼替他包扎好了伤口,过程中,白色的布吸附了血,那血淋淋的画面让她鼻酸不已。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她真的一点意识都没有。
“这件衣服要藏好,别让人看到了。”无垠将破碎的白衣折起,交给了永昼。
她接下血衣,泪水不禁滑落。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温柔?在他眼前的人不是想要置他于死地吗?“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着与他同样坐在床沿的永昼,无垠张开双臂。“过来。”一如住常地,他总是将她置于最安全的地方,用外人意想不到的温柔对待她。
然而,她呢?居然用这种方式回报他。
永昼摇摇头。“我不过去,也许我又会伤害你。”她竟然开始害怕。
无垠莞尔一笑。“妳不会,过来。”
为什么他可以这样的信任她?从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找不到一丝怀疑。被无垠的肯定所打动,永昼起身走向他,依着他坐了下来。
无垠温暖的体温马上环绕着她,双臂将她紧搂,心中还是有着浓厚罪恶感的永昼只能痛苦地承受这些。
“你的睡袍……也是我割开的?”她问。
不愧是永昼,聪颖的她马上就发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无垠选择沉默,但也等于给了她答案。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她的声音在颤抖,不过这是可以理解的,在她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做了一些自己完全不知晓的事情,那有多么的令人害怕!
无垠先是顿了一会儿,才决定坦白。“从我们一起睡在这张床上开始。”
怀中的人连呼吸都停住了。永昼纠结着双眉,不敢置信地微启着红唇。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开始逆流回她的脑海,无垠的疲累、暗璐在凌云梯说的那席话、身体无端的酸疼……在在都印证着无垠所言不假。
若照样推论,过去这一个月来,他根本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而她,这个始作俑者,居然还若无其事地问他为何消瘦……
永昼,妳简直是